叶昊天接着道:“反正店铺是大哥自己家的,不用每月付租金,从少做起,只要大哥大嫂勤劳努力,自然会越做越多。过了一段时间后,大哥有了本金,还能把卖布铺子开起来的。”
程青彦看看丁小花,她女红确实是好,没嫁给他之前在小镇上也是出了名的,只是婚后就没怎么绣过东西,一家四口身上的衣服鞋袜倒都是她做的,衣服针脚细密匀称,合身又便于行动。
丁小花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主意:“妹夫,你说的倒是个法子,不过这鞋店虽然本钱小,利润也少啊,等我一双一双的做完鞋子,再要卖完,家里早就断粮啦!妹夫你既然肯帮你大哥,总不能看着我们一家饿死吧?你就算不看在我们夫妻面上,也要看在两个外甥外甥女的面上,多多少少借我们一些银两,不用多,一两就行。”
毕竟是亲戚,丁小花都如此说了,叶昊天便道:“借钱倒也可以,多了昊天也拿不出来,只是头两个月的家用,五吊钱只多不少了吧?”
丁小花心中盘算,妹夫现在翅膀硬了,不像以前那般好拿捏了,不用再去进新货的话,五吊钱其实只多不少了,便笑着道:“那可要多谢妹夫了,我这就跟你们过去取钱,等你们大哥身体一好就开门营业,把这铺子继续经营下去。”
叶昊天又道:“且慢,若要借钱,昊天还有句话要说。”
丁小花虽急,却知此时叶昊天得罪不得,只得陪着笑道:“妹夫尽管说。”
叶昊天却不理丁小花,转向程青彦,正色道:“大哥需要写一张借条。”
他原来为人谦和,念及程青彦夫妻与青莲的关系,不愿与他们争执,凡事尽量忍让,然而相处下来却发现,丁小花贪财刻薄,只会记得谁欠了她的,不会记住她欠了谁的,你谦让,她反而更进一步,还不会念着你的好,程青彦又是个家里做不着主的。今日如果借钱给他们夫妻,不留下凭证,恐怕日后丁小花就会装作不记得此事了。
丁小花确实有这个打算,听叶昊天如此一说,那是再没了赖账的机会,她不由得脸色一黑:“妹夫你说这话,是不是信不过你大哥大嫂?只不过是五吊钱,也要写借条?”
叶昊天心道确实是信不过你们,面上并不说,只看着程青彦,意思是让他做决定。
程青彦瞧瞧丁小花气鼓鼓的脸,再瞧瞧叶昊天一脸严肃,颇有点左右为难的味道,但是想想若不应下来,借钱的事也就黄了,不得不点头道:“写就写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周四晚上暂停一更,周五老时间再见。
☆、再逢劫数
小镇生活,平静恬淡,悠然适意。
自仁济医馆的叶小大夫独立坐堂起,时间又过去了半年有余,直到过完了十四岁这一年,五月才暗中松了口气。
自从重生以来,足足九年过去了,上一世的事情,恍如隔梦,在舅舅家生活的许多细节她已经记不清楚,唯有最后两年的经历,她难以忘记,所有细节仿佛历历在目,但她始终将那些阴暗记忆压在心底最深处,不愿去回想。
那已经是久远的过去了……
爹爹如今好好地做着叶大夫,受到瑞平镇上居民的尊敬。他与娘亲始终相敬相爱,虽有意见不同,却总是好言相商,有时对视一眼,或是寥寥数语,或是浅浅微笑,两人之间默契尽显。
爹爹的命运改变了,自己与娘亲的命运也改变了,她不会再次经历与亲人死别之苦,至少在他们安享晚年之前不会。
舅妈见爹爹发过一次脾气后,反倒变得客气了许多,见了他们一家也不再摆出脸色来,反而常常好声好气地加意客气。因为靠了爹娘出的主意和最初所借那些钱,舅舅家才能度过这一次大危机,只不过舅舅的生意虽然是维持下来了,却总是不够兴旺,这也是他性格使然,难以改变。
这一日,叶昊天出诊去了,五月一个人看着药铺。
其实小镇人口本不多,得病的更少,不是每天都有人来就诊。大多数时候五月都很闲,医书药典她早就都啃完了,无事时整理整理药材,对对帐。
程青莲见五月已经不小年纪,前两年便动了心思教她女红与烹饪。五月虽兴趣不大,却不愿让娘亲失望,就跟着娘学了起来。
要说烹饪,五月倒是还颇有天分,很快就把程青莲做家常菜的手艺学了个全,甚至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但是要论女红,那就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她所做的那些针线绣品,旁人一眼看去绝对是猜不出那是个什么物事的,只有问了她本人,才能恍然大悟,原来绣得是这个呀!
而且奇怪的是,五月金针学得好,绣花针却捏不好,刚学绣花时,常常扎了自己的手指。叶昊天见她每日指端都有新针孔,颇为心疼,便叫程青莲不要再教她绣花了。
程青莲平时所有事都顺着丈夫,唯有这件事却坚持不肯退让,这女红之事,事关女儿将来嫁人之后,能否入得了婆婆的眼,就算绣得不甚出色,至少也要过得过去才行。
叶昊天拗不过妻子,只得再也不管这事。五月本来不喜绣花,却反被叶昊天与程青莲之间的争执激起了好胜之心,下了决心一定要学好女红。
然而天分这事,半点也勉强不得。虽然练得多了,五月针法渐渐纯熟,不会再扎了自己手指,但她绣出来的绣品,依然不能入目。程青莲只得叹息一声,暗暗盼望将来的婆家不要太重视女红,让五月以厨艺博得婆家人的青睐吧。
所以这天五月坐在柜台后面,就是在绣手巾,图样是程青莲替她描好了的,但是她还没有绣上几针,丝线就纠缠打结,乱得根本解不开了。五月一气之下取了剪刀,把线剪断,再一根根拆了之前绣得线,却因用力过猛把手巾扯出几个小洞来了。
五月正在低头折腾手巾,却听门外有惶急声音传来:“叶大夫在吗?我家老爷子快不行了!”
“我爹出诊去了。”她抬头看去,见门外站的人神情焦急,这大冬天的,他却满头大汗,应该是从家里一路跑过来的,便又加了一句,“要不让我去看看?”
“好,好,好!”门外那人忙不迭点头,连声道,“有叶小大夫去也是一样的。”
五月一边收拾出诊所要用的工具,一边带上急救常用的药材:“你家老爷子是什么病?什么症状?”
“这我也说不清,老爷子生气过了头,一张脸涨得通红通红的,眼睛一翻就昏过去了!”
五月急于救人,朝后面的程青莲交待了一句,拎起医箱就去了隔壁,对铺子里的程青彦匆匆说道:“舅舅,有急病病人,麻烦你先看一下铺子,娘一会儿就出来,我先出诊去了。”说完就跟着那人走了。
程青彦出了自己铺子向五月走的方向伸头看了看,见两人连跑带走的已经去得远了。他走到隔壁药铺门口,不一会程青莲从药铺后面出来,见五月已经走得没了影,便问程青彦:“大哥,是哪一家人来找五月出诊?”
程青彦抓了抓头,疑惑地说:“我没看清楚,五月这丫头也没说去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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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路上,五月继续向求诊的人问道:“你家老爷子晕过去时是什么情形,倒下后样子如何,脸还一直是涨红的吗?”
那人想了一下,摇摇头:“哎呀,老爷子气得全身都抖了,骂了一半突然人就倒下去了,我这不是急着出来找医生吗?没顾得上细看,叶小大夫过去一看不就知道了,还是快些走吧。”
穿过一条小弄堂,到了那人家门前。那人打开了门,客气地让五月先进去。
五月急匆匆跨进屋,却见床上空空荡荡,她疑惑地问道:“你家老爷子呢?”她话音刚落,后脑却遭重重一击,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门后走出一人,灰色长衫山羊胡子,疏眉倒挂,小眼微眯,正是万善堂的陈大夫陈茂时。
瑞平镇上,原来有另一家药铺兼医馆的万善堂,本来是独此一家、无人竞争。但这几年仁济医馆名声越来越响,相比之下万善堂的陈大夫开得药既贵,开出的方子见效又慢,大家就都跑去了仁济医馆看病。
万善堂渐渐的生意越来越差,开始还能靠卖药勉强维持。陈茂时见少了诊金收入,便提高药材价格,但这样一来,生意更差,很快经营不下去,只能关门大吉。
陈茂时对叶昊天心生怨恨,便找来镇上混混陆兴,教他如何编造家中有人生病,骗叶昊天出诊。谁料到陆兴气喘吁吁跑到仁济医馆门口,却发现叶昊天正巧不在,他心想叶大夫不在,叶小大夫也算是叶大夫,就骗了五月过来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