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大鸟儿,你知道炎虎关要打仗了么?
战争偃师在平日里确实是金饭碗,但是打起仗来就是高危职业——战争偃师不比普通工匠,只需要在工厂里献了青春献终身,工字旗的玄机局是要上战场的!
薄磷不懂兵法的都知道,打起仗来双方布兵排阵,彼此的第一要务都是弄死对方后排的偃师,战争偃师就是最倒血霉的那块靶子!
薄磷看了眼云雀,灵息急急地在云雀气府里道:“你自愿的?”
云雀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倒没有回应。
也是,以云雀的凶性,谁敢摁着她头做她不愿意的事儿?
“……”薄磷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捏了把她的脸,抬头道,“师叔,靖安府缺双筷子么?”
盛昭缇正要发作,李拾风“哎”地一声打断了她:
“如今靖安府面临百年未有之危局,正是招贤纳才的时候。昨夜之事大家有目共睹,工字旗亟需高手坐镇,若小九爷愿意陪着云雀姑娘,保护玄机局众人安全,李某自是感激不尽。”
综上所述,薄磷从黑户杀手摇身一变,成了靖安府国企的临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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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磷向李拾风和盛昭缇告辞后,脸色就沉沉地往下一坠。虽然薄磷脸上表情一成不变,但云雀知道他此时非常不爽。
贪暖的小白蛇本来盘在薄磷手腕上,此时见风使舵,赶紧游回了云雀手上,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云雀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薄磷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进玄机局这事儿,你跟谁商量了?”
云雀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咬着手指仔细地想了想:
“——唔,闻战?”
她看不懂云秦的偃师劳契,还是闻战拿着云秦律法,仔仔细细地帮云雀核对了上百条协约。
薄磷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哦,二少啊。”
薄磷突然甩开了云雀的手,表情风清云淡地:“得嘞,你跟他过日子去。”
云雀:“……”
女孩子莫名其妙地眨着眼睛:
诶?
薄磷向前走了一步,突然一屈膝盖,身形直接纵起,脚尖一点檐牙,——彻底消失在云雀视野里了。
云雀:“……”
探出头来的小白蛇:“……”
云雀愤怒地跟小白蛇道:“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莫名其妙!
这狗男人,不要也罢!
小白蛇立刻表明立场:“嘶嘶嘶!”
你说的对!
云雀气成了个球,心说你敢给我脸色,我就不跟你说话!
谁怕谁,噗噗噗!
女孩子怒气冲冲地向着玄机局的方向走去,拐角突然伸来一串糖葫芦,截住了云雀。
云雀冷着脸站在原地,没动,不吃,你滚。
薄磷拿着糖葫芦的姿势像是拿刀:“你收不收?”
云雀面无表情。
薄磷:“我劝你收下,别不识好歹,否则哥跪下来求你。”
云雀:“……”
薄磷说着一振前襟,云雀赶紧一咬糖葫芦,薄磷“哎”了一声挠了挠云雀下巴,顺势把人给背了起来。
生无可恋的小白蛇:“……”
求求你们尊重一下我的物种,别再拿狗粮喂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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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你凡事都得跟我报备,我确实没资格管你。”薄磷一边背着小姑娘一边苦口婆心地教育,“你抬头看看天,是太平的样子么?”
李拾风这人一看就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精:你的工钱怎么结?待遇怎么算?契书拿给我看看,李拾风要是看你傻了吧唧一根筋,跟你签了有诅咒效力的终身契怎么办?
——你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确实管不着。但是你闻闻风里的腥味儿,你在靖安府有几天安生日子好过?
云雀闷头咬了一颗糖葫芦,含糊地顶嘴:“这不就说明,玄机局需要我?”
薄磷倏地一静。
“你知不知道么寰宇万万里,只有云秦的偃师一家独大?”云雀轻声道,“其实道理很简单。无论是北方的苏罗耶、西方的波斯、南方的梵竺、东方的四瀛洲,历史上都遭过大动乱、大洗劫、大断代。偃师技术是需要极多的人力物力财力的,只有持续昌盛的云秦,才能孕育出举世无双的偃家大繁荣来。”
偃家赫,始云秦。自鸿蒙开天地以来,偃师入门之时,必要朝着上京天都的方向三跪九叩,是为“太平礼”。
跪的不是君王,而是整个云秦;叩的不是皇权,而是芸芸众生。
偃师一行,是在千万云秦子孙的劳动上开花结果的;偃师一生,也必将如落花化为春泥,反哺给整个云秦大地。
其实在炎虎关城楼之上,李拾风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偃师生来就是要为云秦做事的,只要李拾风说一句“边关有难”,云雀想不出拒绝的道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苏罗耶若是进犯中原,那么就不是改朝换代的风云,而是亡族灭种的劫难。这群来自冰雪荒川的饿狼,肯定不是来和你建设美好家园的;前车之鉴就是极南之地的梵竺帝国,好家伙,本土的百姓变成了奴隶,外来的军队却变成了祖宗——
你能想象百年之后的云秦,我们的后辈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心甘情愿地被异族驱使奴役么?
在大是大非面前,云雀拎得清清楚楚。
薄磷:“……”
是他低估小姑娘的眼界格局了,反而显得他薄磷斤斤计较的儿女态来。
薄磷叹了一口气。他已经不是一腔热血的小年轻了,他那双常年微微眯起的眼睛,能看穿太多东西,预见太多劫难。
——他甚至还能猜出云雀压着没说的几分私心来:
这小姑娘,脸上开花,肚里长牙。云雀的野心,可不是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这么简单。
薄磷去了阴市一趟,约莫也能猜出来,寻时雨在炎虎关,是有旧部的。当年的“诛天之战”,看来是没全都死光,寻时雨在塞北还攒着家底。
海月大价钱雇佣薄磷来寻的老疯子,其偃师之术高深莫测,居然也得恭恭敬敬地叫云雀一句“师父”。
云雀想做的事,真的是为了帮靖安府守一座城而已?
“诛天之战”中,“天”几乎屠遍了寻时雨的战友;云雀虽然没有跟“天”再死磕下去的念头,但这事儿就真的这么算了?
以云雀睚眦必报的凶性,绝对没这么简单。甚至云雀恢复记忆后、依然愿意跟随薄磷前往塞北,其中多少原因是为了“天”,也很难说。
只是——
薄磷现在的立场不同了。他心里,确乎是装着这个小姑娘的:
而云雀要做的事、要走的路、要成就的野心,注定了她接下来定是百般劫难、千般磋磨。
薄磷胸无大志,他没什么要闯出一片天下的想法,他太疲惫了,经不起这等折腾。他从来只是想搞死“天”,为师门报仇雪恨;回不来就回不来,薄磷从来就没怕过死;回得来的话,薄磷就把那个小学堂修一修,开个武馆,收个小猫两三只,把风卷尘息刀传下去,也算是没断了师门传承。
只是诛天之路道阻且长,只要云雀依然站在“天”的对面,薄磷就能多一个可靠的盟友,多添一分胜算。
——他薄磷也甘愿赔上自己这副残躯,跟这小姑娘再疯一次。
“云雀,”薄磷低声道,“这个代价,你要负得起。”
云雀勾紧了他的脖子,半是撒娇半是谈判:“目的一致,陪我。”
薄磷好像没听见女孩的话,眼神不知落向了何处,低低地把话重复了一遍:
“……你要负得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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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磷还惦记着海月的委托。
虽然人海月没催,他薄磷倒也不急,但他还是赶着跟云雀提了一嘴:
主要是玄机局太他妈的剥削偃师了,云雀一忙起来整个人都堆在了图纸里,薄磷倒是定时定点地来抓人去吃饭,——每次从工作间里拖出来的云雀都是萎了吧唧,小姑娘全身上下被榨过似的,走起路来跟鬼在飘一样。
玄机局虽然是整个工字部的心脏,但其实也就这么一点大。除了工字旗都统危纪分,云雀工位旁边就是活力四射的哔哩哔哩,这个波斯哥们儿倒是精神无比,走路都是一蹦三跳的:
“早安,打工人!”
薄磷:“……”
这小伙太精神了,跟得了精神病没什么太大区别。
云雀小声介绍道:“哔哩哔哩原名阿克苏,八钱机关派偃师,玄机局第一金肝,据说能左右手同时作不同的图。哔哩哔哩援引波斯机关技术,在玄机局专精大范围攻击机关。”
“这位小哥,”旁边突然扭来了一道妖娆的人影,把薄磷惊得向后一仰,“你好俊,叫什么名字?”
薄磷:“……”
云雀面无表情地戳了戳薄磷:“钟慢大师在跟你说话。”
钟慢是个货真价实的八尺男儿,眉眼长得端正清峻,可惜满脸都糊着乱七八糟的胭脂水粉,此时搔/首弄姿地向薄磷一撩眼波:
“啾~”
薄磷的残雪垂枝都要拔/出/来了:“……”
云雀跟他咬耳朵:“八钱机关派偃师,极擅黑/火/药,神机营的火器大多来自钟慢大师之手。他非常喜欢男人,因为男人有阳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