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看在火神的面子上,请千万不要这么叫我,哦,这太糟了,简直像隔壁赵大娘的葱油饼一样糟。”波斯哥们一甩金灿灿的卷毛,从白袍里神乎其技地掏出一朵玫瑰花来,“美丽的、聪慧的、优秀的云偃师,你简直是我遇见过的最完美的姑娘……”
波斯哥们识相地住了嘴。
薄磷的残雪垂枝无声无息地陷在对方脖颈里,偏偏脸上还在笑:
“所以呢?”
波斯哥们:“……”
危纪分在一旁怯怯地劝架:“这位少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哔哩哔哩对哪个女孩都这样的,据说这是波斯的风俗习惯……”
薄磷愣住:“……等等,你说他叫什么?”
波斯哥们骄傲地挺胸:“在下哔哩哔哩,是云秦第一位波斯籍的战争偃师,我八钱辣!”
说着还眉飞色舞地比了个“八”:嘿!
云雀:“……这个汉名是谁给你起的?”
哔哩哔哩一脸骄傲:“是李先生!”
云雀:“……”
靖安府是在跟地府联动么,能干点阳间的事儿么?
作者有话说:
昨天断更了抱歉!!!在大修本文(跪下)
第72章 、说第六十八:今夜.风月无边(中)
淡金色的床柱、灿银色的罗帐、碧绿色的烛火。
凌乱的被褥、颤抖的泪光、破碎的喘/息。
红的唇、白的泪、青的吻。
“你下作……”女孩子听见自己在哭, 无助的、委屈的、悲哀的,“你下作……”
那天盛招弟正好是十七岁的生辰, 寒燥皲裂的塞北突然降了一场磅礴的大雨。
天地苍蓝, 万物如新。
洗得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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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盛昭缇倏然挣脱出了迷梦,抬头便被崭新的天光刺痛了眼睛。不远处的李拾风慢悠悠地“啊呀”一声,地上是碎裂的瓷盏:
“人老了, 没拿稳。”
……十年了,能不老么?
她和李拾风守在这座城, 已经足足十年了。
盛昭缇神色恍惚地抬起身来, 身上披着李拾风的大氅,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伏在案上睡着了。昨天夜里靖安府突然遇袭,军务跟雨后狗尿苔似地冒出来, 到处都是得盛昭缇拿主意的烂摊子——要不是李拾风帮她挡下了绝大部分,她估计现在还在拍桌子骂人, 把苏罗耶的亲娘挂在炎虎关城头上喜迎八方来客。
“来。侵晨时分炎虎关落了点雪, ”李拾风悠容闲逸地把一盏茶推到她面前,用扇子撩开了盛昭缇黏在额头上的碎发,“尝尝塞北第一雪煮出来的雾春山。”
盛昭缇和李拾风做了十多年的朋友,彼此知根知底。李拾风真名其实不叫这个, 他爹给他起的大名叫周朝辞——李拾风是如假包换的王爷,当今幼帝得叫他皇叔, 当朝太后是他嫂嫂。周大王爷身上一股朱门酒肉的臭气, 成天/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 “李拾风”正是源于周王爷自诩风雅的自设。
盛昭缇豪气干云地将盏里的清茶一饮而尽,“呸”地一声吐掉了进嘴的茶叶:“嗯, 还挺烫的。”
李拾风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呸掉的茶叶:“……”
风雅的李先生默默地把自己的宝贝茶挪了三尺地, 企图离这个焚琴煮鹤的糙人远一点。
“……”盛昭缇挑起火凤似的眉毛来, 她早就过了少女的年纪,只是绝代的风华浸进了骨血里,稍稍一做表情就能漂亮得令人挪不开眼睛,“李老二,有屁快放。”
你有什么话跟我说?
没等李拾风张嘴,盛昭缇一蹙眉尖,忧上心来,抢声答道:“胡苏这次骑在我脸上放肆,确实能见靖安府积弱。”
——靖安府如今的战力,跟铁相在世时的虎狼之师,简直是野狼和家犬的区别。
三个苏罗耶的祭坛勇士,虽然没潜入大营、和战字旗正面碰上,但却在军机重地闹了个人仰马翻。若不是云雀和百里临城在玄机局前诛杀梼杌,工字旗的工匠怕是要折损过半。
李拾风却岔开了话题,没打算跟她聊这个:“这个,之后五旗会上再说。”
盛昭缇手指蜷了蜷。
“饕餮在你眼里也就小鸡一只,怎么还动起牛刀来了?百姓都在传你在渡劫,得道飞升,给玉帝作天帅去了。”李拾风神情散漫地转动着自己手指上的玛瑙扳指,“——三儿,你这次太夸张了。”
盛昭缇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干涩:“大战在即,要定军心。”
李拾风撩起眼皮来:“三儿,我要听实话。”
盛昭缇暴躁道:“爱信不信,这就是实话!”
李拾风也提高了声音:“那你抖什么?那个神神叨叨的苏罗耶小姑娘,把你给吓得做噩梦了?”
盛昭缇倏地一静。
李拾风抬起眼睛来,直直地看着盛昭缇:
“三儿,你是不是……”
……想起了什么?
但是盛昭缇突然怒了,她就是受不了李拾风这种眼神,搞得她有多可怜、李拾风有多欠她似的:
“哈?你以为我怕他么?!——我就是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没死,把‘仰世瞳’传给了别人,饕餮差点把时云起那小子杀了!……他还跟靖安府作对,好一匹养不熟的白眼狼!师父当年就应该让他冻死在门外!我……”
李拾风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又悲哀。
盛昭缇胸膛起伏了一阵,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襟,字字从齿缝里迸出来:“李、拾、风,你也觉得我可怜是不是?”
“三儿,”李拾风的语气平静而残忍,“大哥已经死了。那个‘仰世瞳’,是苏罗耶的技艺,跟大哥没关系。”
盛昭缇神思恍惚了一瞬,她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那,那应龙呢?”
李拾风心神俱震,表情却格外平静:
“我应该跟你说过这个情报,你又忘了?
“这应龙本就是苏罗耶人,亲人被云秦马贼所害,自己也差点被云秦人杀死谋财。他仇恨云秦,仇恨炎虎关,仇恨靖安府——应龙现在爬到了大萨满的位置,定是想狠狠地咬上云秦一口的。”
“二哥向你保证,我一定剁了应龙,给你配酒吃。”李拾风神色漠然、口气平淡,“你不用怕他,也犯不着记恨他。应龙一介腌/臜之徒,出现在你面前,我都嫌他脏了你的眼睛。”
盛昭缇莫名其妙地看着李拾风:
……他在说什么?
李拾风的折扇唰然一收,扇骨被他生生摁断,啪地好一声爆响:
“三儿,师父临终前要我发誓,一生护你周全。只是你太有本事,自己便能顶天立地,二哥只能跟在你背后打点。——这件事,我替你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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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萝卜突然出现!
苏锦萝从窗户外探进头来,坐在案前的闻战出手如电,在她脸上捏了一下:“过来。”
苏锦萝手一撑窗棂,动作轻盈地翻进户内,被满地乱堆的书卷吓了一跳——闻战头也不抬地横出一柄列御寇,扶着女孩子站好了。
苏锦萝奇道:“喂,你做什么?”
闻战长发披散,白衣布衫,提笔挥毫时,还真有几分儒雅俊逸——只是闻二少爷坐姿刚正威武,书桌上还搁着把凶戾相十足的列御寇,张嘴便是太原话:
“他之妈,这本书在讲什么玩意?”
苏锦萝凑过来细瞧,闻战干脆让出大腿给她坐,把笔往笔架上一摔:“快来,帮我看看,这段什么东西?我下午还得跟李拾风排兵盘,——杀了我吧,那玩意是人算的么?本少就该回太原卖番薯。”
苏锦萝看了眼闻战手里的兵书,一行字里就有两个生僻字自己不认识,默默地岔开了话题:“……你真答应了,要留在靖安府?”
“干,我有别的辙么?”闻战抬手把苏锦萝的乱发撩到耳朵后面去,“我让你跟我回太原,你还不得把瓦给我掀了?”
苏锦萝默了默,闻战这人脾气比她还躁,是决心不肯安生下来看书的。太原闻家二公子,轻剑快马、纵横天下,翩翩衣袂、飒飒剑尖,是何等的恣意风流?万里长风追不上的“千秋风雨”,又曾经点亮过多少春闺的眼睛?
如今他把自己锁在书山卷海里,苏锦萝便觉得心头闷得发慌——
“是不是,”苏锦萝不安地思忖,“我太……我太任性了?”
她扯了扯闻战的袖子:
“你——你若是真不喜欢……”
闻战突然侧过头去吻她。
苏锦萝呼吸陡地一窒,脊梁骨僵成了一把尺,女孩子下意识地用手抵住了他的凑近,闻战似乎是皱了下眉毛,直接把她的手摁在了桌案上,整个人都倾了过来。
苏锦萝听见了自己巨如擂鼓的心跳,闻战气鸣自促的呼吸,窗外细雪掸在窗上的窸窣声。今天塞北落了第一场雪,苏锦萝的肩膀一曝露在外就寒得一缩,女孩瘦削的肩骨撞着了闻战的牙齿。
闻战嘶了一声,清醒了不少。苏锦萝被他按在书案上,灿金色的长发铺泻得到处都是,竖领连带着肩铠卸了一片,正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这个眼神太弱势、太恍惚,女孩身上的银铠又偏偏太过坚硬、太过寒冷,闻战手指蜷了又蜷,终于明白“征服”和“霸占”是什么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