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伤心。”云雀摇了摇头,“快拾掇吧,不然爹又要念我了。”
胖侍女以为云雀强撑,在一旁嘴碎道:“小姐,别把这俩狗男女放在心上。那薄大就是猪油蒙心,奴婢差人看过那个新娘了,长得比小姐差太多了!就是一个村姑而已,再贵气的首饰也撑不起门面来。”
云雀呆呆地听着,半晌才反应过来,哦,这就是钟鸣鼎食之家么,大家都一样地尊贵,那么脸蛋的好坏,就是天大的羞/辱了。
“我不认识她,你也别这样说人家。”
云雀刚说完,突然看到,窗外站着一个人,正焦急地拍着窗户。
云雀吓了一跳:“那是谁?!!”
胖瘦侍女也吓了一跳,茫然地看了看窗户:“小姐,什么也没有啊?”
云雀推开两个侍女,走到那扇窗户前,窗户外站着一个乞丐模样的少年,衣衫褴褛,形容邋遢,正焦急地捶着窗户。
少年急急道:“雀雀!雀雀!”
云雀开窗,怒声叱他:“登徒子!你怎么敢叫我的乳名?”
“雀雀,这一切都是假的!”少年火急火燎道,“不要被青铜柱骗了!这都是假的!”
莫名其妙!
云雀摔上了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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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寺樱低低地提醒:“雀雀,雀雀。”
云雀恍惚回神,白茫茫的光晕淡去了,她正坐在喜宴里,凤冠霞帔的新娘正盈盈地端着酒,楚楚可怜地看着云雀。
长相也算个小家碧玉,没有侍女说得那么不堪。云雀赶紧接过了酒,一口——
旁侧新郎突然出手,打掉了云雀手中的杯子!
众人大哗。寻寺樱怒道:“薄大公子,你做什么?!”
云雀不知所措,抬头向上望去,新郎果真是好姿容,大红的喜服衬得他更加丰神俊朗。
云雀:“你……”
新郎拽住她的手:“跟我走!这些都是假的!”
云雀莫名其妙,但新郎的手力气太大了,她整个人都被拉扯了出去。新郎提着云雀整个人刚走了没几步,新娘便拽住了新郎的手,可怜地哭了起来:
“磷哥儿,你不要我了么?”
“襙!”新郎大怒,“首先,百灵已经死了;其次,敢拿百灵的皮囊来骗我,青铜柱你他/妈全家都死了——!!!”
直抒胸臆,酣畅淋漓,云雀听得一愣一愣的。
原来薄大公子是这种性格么?
新郎拽着云雀疯跑。云雀挣不开他,只能勉强跟着他,火红鎏金的喜宴渐次淡去,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云雀恍惚道:“你是谁?”
“薄磷。”
“你为什么要拽着我跑?”
“你被一个青铜柱子给骗了。这柱子邪门,它居然是通往‘平行宇宙’的通道,怪不得小竹筱会被吓疯呢……挺复杂的,我他/妈也不是很懂,你记住你被骗了就行。”
云雀茫然道:“你心情很不好。”
“哥重复太多次了,是个人都暴躁,你体谅一下。”
“……”云雀茫然,“你在救我么?”
“不是,我在救我认识的那个‘你’。”
新郎又停了下来,反手抽出了自己的刀,横陈在云雀眼前:
“这是个说明——这个平行宇宙的因果律被我打乱了,很快就要自我崩解,就算不被我杀,你也很快会消亡。我翻一下记录,好的,你是第二万九千四百三十五个平行云雀,……”
我在找那个唯一的云雀。
“大地之心”中的青铜巨柱,连接着不可统计的平行宇宙,它们以“因果律”相互连接。而因果律的具象化,“因果之蛇”,盘旋在青铜巨树之上。
所谓的平行宇宙,就是一个“可能存在”的世界。比如眼下这个世界,云雀没有悲惨的身世,她是个千尊万贵的嫡女,被人拽着走也没有反抗的意思,温驯得像一头羔羊。
青铜巨柱污染了云雀的神识,把她的神魂,散落在了平行宇宙之中。
薄磷要把云雀找出来。只要划掉错误的“可能”,那么剩下的那个云雀,一定就是正确答案——
蓝桥春雪贯穿了云雀的胸膛。
云雀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女孩的大眼睛里流出晶莹的眼泪来。
薄磷喃喃自语:
“好的,下一个。……”
作者有话说:
磷哥这个时候的精神状态已经被青铜柱污染了…
第240章 、说第二百三十二:终极,物质之树
半盏茶前, 薄磷方面。
“雀雀……雀雀。”
炙热的银浆将“大地之心”烫得一片灿白,脚下漆黑的冷水不断地溃退, 最后连薄磷所在的地方, 也变得溽热难耐起来。
薄磷翻腕抽刀,“蓝桥春雪”掠起一笔淬冷蓝幽的寒芒,冰冷的刀身笔直地刺进大地, 凛冽的刀意冻结了旁遭黑水,形成一处光华璀璨的黑冰王座来。
眼下的温度, 就算是昆仑玄冰, 也得被深渊银浆活生生地融了。
好在这是薄磷的炼气所化,只要他不死,冰就不会消失。
薄磷把云雀抱在了黑冰王座上。云雀漠然地睁着双眼, 像是断了提线的人偶,瞳仁里俱是吊诡的青铜色, 整个人都透着非人的异质感。
这副躯壳里的神魂, 已经被青铜柱污染了,无论薄磷如何呼喊,云雀都不可能醒来。
太屈/辱了。薄磷伸出手,把云雀散乱的鬓角, 捺到她的耳后去,这不符合云雀的结局。
薄磷知道。在他没有参与的那些年岁里, 云雀到底在和何等恐怖的东西做着斗争, 即使眼下大势已去、万念俱灰, 她也该是清醒地战斗到最后一刻,堂堂正正地咽下最后一□□气, 而不是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青铜柱的手上。
薄磷还有办法。
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薄磷俯下身去, 捧住云雀的脸颊两边, 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云雀的额头。风卷尘息刀凛凛的炼气,在他的气府里缓缓地走了一个周天,薄磷浑身上下皆是冒出幽蓝色的光焰来,进而,一笔枯白色的光柱纵贯天地!
风卷尘息刀.通天路。
雪老开锋,君临天下。
自打上京黄鹂一战后,敌人的强度就翻着筋斗的增长,原先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通天路”,在一众与“天”有关的牛鬼蛇神面前,倒被衬成了平平无奇的小把戏。
是薄磷这一路太低调。惝恍间,好像没人在意,当初上京斩灭黄鹂的那一刀,正是发轫于通天路状态的薄磷。
薄磷缓缓地撩起眼睫,淡金色的瞳仁里,翻滚着咆哮无休的暴风雪。此时他已经与冥冥中的天道法则融为一体,上体天心,与物两合,天地风雷水火山泽,都是他手中的刀刃。
但不同于以往的用法,昔日的薄磷开启通天路,都是为了战胜更强大的敌人……而此时此刻,薄磷收敛了自己旷远无边的杀意,他要对付的敌人并不在他所处的维度,薄磷需要释放出第二种力量:
神识。
纵贯天地的枯白色光柱,染上了一层恢诡的银色光泽。薄磷利用通天路的力量,大幅提升了自己的神识力量,看见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整个昏冥空旷的“大地之心”,实际上是一层伪装,为了保护进入其中的三维人类。大地之心真正的样貌,是不为低维生物所理解的形态,若是常人见了第一眼,变会陷入无休止的疯狂。
而如今,薄磷大幅提升了自己的神识力量,突破了那层粉饰太平的维度障壁,昏冥的坚壁逐渐剥落,露出大地之心原本狰狞的形貌来。
薄磷紧紧地握住了云雀的手。
体量巨大的信息蜂拥而来,薄磷的意识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但是薄磷没有陷入癫狂,因为他抓着云雀的手……他是来救云雀的,但云雀也同时在救他,薄磷能感觉到爱人的手,这是他不崩溃的精神支柱。
他进/来了。
他进/入了真正的大地之心。
薄磷额上出了一层晶莹的冷汗。他抬起头,恢弘华丽,恢诡怪诞。青铜质地的巨树纵贯天地上下,深不知深几许,高不知高几何,通身散发着辉煌瑰丽的光彩,映得整个铁灰色的天穹犹如白昼一般。八条黄金巨蛇盘旋其上,也只是沧海之一粟,青铜树巨阔得犹如天空的脊骨,就算是大如栲栳的巨蛇,在青铜树面前,也只是几条渺渺长虫。
——“物质树”。
薄磷的心底冒出一个词汇。他转动着淡金色的眼珠,看着八条黄金巨蛇,另一个名词冒了出来:
“因果蛇”。
因果蛇,原来不是太/祖/爷起的名字,而是……
“大地之心”,告诉他的。
薄磷恍惚地看向脚下,他踩着的地面,是柔软又坚韧的血红色,像是活物的肌肉纤维,甚至正在有张有弛地呼吸。它延绵开去,纵横不知几里,直到与天相接。
死与生,静与动,冷与热。这个空间古怪又和谐,诡异又合理,这已不是三维空间,薄磷真正地进入了四维的世界。
时间不再以常识所知的规则流动,甚至知识也不是按正常的秩序进入大脑,只要薄磷稍稍想起点什么,脑海里就会闯入惊涛骇浪一般的信息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