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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如参商不须别 (叶秀)


  “那你拿好。”闻战横着短刀,向着伶芜面前一送:
  “路在你脚下。——活成什么样,你自己来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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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磷在马车上一吹口哨,闻战纵马追了上来,少年高高束起的长发振甩在夜风里,表情正肃而冷冽。
  “别告诉我,”薄磷一振缰绳,拉车的马匹向着四季雪的方向疾奔而去,“你准备一个人偷偷去弄死悍将,现在戏文都不这么扯淡了啊。”
  闻战紧皱着眉头,倒是没否认:“他不该死?”
  薄磷撩起眼皮看了闻战一眼,闻战以为薄磷又要说什么明哲保身的成熟狗屁,结果后者朗声大笑了起来:
  “得,够狂,像我!”
  闻战大怒:“谁他娘的要像你!”
  “我在你这个年纪,比你还更狂一些。”薄磷眼角边是细细的笑纹,“我以前为了个在青楼弹琵琶的小姑娘,连着得罪了好几个门派,被追着杀了小半年的光景,人都他娘的瘦了一圈。”
  “当时也有前辈站出来,让我别惹事。”薄磷心情颇好地牵着马缰,袖摆随着长风向后飞掠怒张,“结果我刀一拔什么鸡零狗碎都听不进去了,该捅的一个都不落,为了个‘道义’差点把命赔进去。”
  闻战有些讶异地看过来,薄磷还是那个半死不活的鸟样,脸上一副敷衍了事的笑意:
  “……因为我知道,持刀仗剑的武夫,若是连个基本的‘勇’都做不到,那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进益了。怕惹事儿的话好好做个普通人,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平庸,做什么要来江湖凑热闹?”
  闻战睁大了眼睛:“你——”
  “回去吧。去四季雪可砍不了悍将。”
  薄磷反手把一小包袱扔给了马背上的闻战:“大鸟刚刚醒了一次,要我把这个交给你,代她去踢爆悍将的屁股。”
  “上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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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雀裹着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她人快烧成了一团糊饼,迷迷瞪瞪地听着车外的动静,恍恍惚惚地想:
  薄磷年少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
  这个男人既张扬又内敛,既放肆又稳重。他的过去是一个又一个江湖的传说,懒散的眼神里埋藏着一个又一个秘密。
  “啧,这醒了都。”薄磷撩起轿帘往里看了一眼,伸过手来试了试女孩的额头,“快熟了,您想撒什么味儿的佐料?”
  熟云雀没好气地想拍掉他的手,奈何使不上什么力气,只能有气无力地冲他吐泡泡:“噗。”
  “大鸟,”薄磷刚想说什么又刹住了,“……”
  云雀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薄磷这才注意到她手腕上串着的东西。云雀居然给自己扎了个布艺的微型小鸟,上边歪歪扭扭地写着云雀专有的狗爬体,左边翅膀是写着“大鸟”,右边翅膀写着“薄火”——
  堂堂九钱偃师,连磷字都不会写,写了个火偏旁后意思意思地扒拉了几笔,算是写完了。
  薄磷着实被她逗乐了,随即刹住了表情:
  ——比翼。
  薄磷的眼神晦暗不明,表情像是罩着一层连江的寒雨。他动了动手指,把布艺小鸟重新塞回了女孩的袖子里:
  你真不是个东西。薄磷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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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嚯,你是不知道,”鹤阿爹探路回来,甫一落在马背上就开始摇头晃脑地念经,“这四季雪的风水选得‘上印玄武,下通百脉’,僻戾气、渡血光,实乃——”
  薄磷简明扼要地打断他:“梨花林能行车马吗?”
  鹤阿爹老实巴交地一合鸟喙:“不能,窄得很。”
  薄磷面无表情地接了话茬:“——实乃狗屁风水。”
  薄磷叼着根草,反手掀开轿帘,在鹤阿爹“你懂个蛋!!!”的怒吼声里把烧得糊了吧唧的云雀拦腰抱了出来。女孩子体温高得惊人,呼吸间偶尔会有细小的闪电一掠而逝,那是她气府不受控制而飞逸出来的灵子。
  鹤阿爹忧心忡忡地伸过头来,鸟喙撩开了云雀散落在鼻下的鬓发,插着翅拐叹了口气。
  四季雪仿佛一隅洸洋的山火,山遍野都是烈烈燃烧的芬芳。千树万树的梨花斜斜地插在山坡上,仿佛一捧捧耀眼的炬火。
  薄磷掸开落在云雀脸上的梨花花瓣,免得女孩神志不清自己当零嘴吧唧嚼了,迈步走进三千朵燃烧的梨花里——
  ——然后就震惊地停住了。
  不远处的梨花树上,倒吊着条白花花的玩意,居然还在自己扭来扭去。
  啧,这大晚上的净让哥瞅着些阴间玩意。
  作者有话说:
  因为卡文卡得一拳砸穿天花板等不可抗原因,孩子大改了本章,并重新调整了女二人设,在此向各位读者爹咪下跪道歉,孩子再也不敢了。


第21章 、说第十八:第三夜.陆梨衿
  这只阴间玩意简直像桶白墙漆成了精——头发是雪白的、皮肤是嫩白的、衣裳料子是梨花白的,全身上下俱是白花花的一片,薄磷还得花心思找一找头尾:
  来人是被倒吊在了树上,叮叮当当地扭来扭去,起码还是活人的操作。
  “呜呜呜呜呜呜哇!!!”来人体格娇小玲珑,嗓子却堪比二百五十个鹤阿爹,嚎一声差点把薄磷当场送走,“终于有人来了!!!救我救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
  薄磷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绑住她脚踝的玩意,是个很简单的捕兽绳套,但凡长全了脑子的野兽都不会上钩:
  懂了,薄磷淡凉地想,二百五捕获器?
  薄磷倒不急着把人放下来,慢悠悠地出声:“姑娘,这附近可有大夫?”
  “我我我!”来人在半空扭来扭去,挣扎着伸出一只白晃晃的胳膊来,“就是我就是我!”
  “……”薄磷随手拔下了云雀头上的点翠流苏银钗,当空一划便割断了绳子,“四季雪的大夫不是一人独居么?”
  ——那这个绳套?
  女孩叮叮当当地摔成白花花的一团,在地上抱着头噫呜呜呜噫了老半天:“我自己设的,最近好想吃肉,结果什么都没套上……”
  ……反而自己中套了,凄风苦雨地挂到半夜。
  薄磷:“……”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鹤阿爹用鸟喙戳了戳薄磷,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女孩黏黏糊糊地打断了:
  “那什么,你可以在心里嘲笑我蠢,我也觉得我好蠢啊噫呜呜呜噫——但是你讲出来,我就会很伤心,噫呜呜呜呜。”
  鹤阿爹一愕,刚刚张开喙,又被女孩抢先了一步:“不要这么惊讶,你身上有人的灵息,当然会开口说话啦。”
  “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她怎么会是大夫,奇经八脉这半个脑子认得全么’,——那现在你们相信我有一点本事了不……诶诶诶?!”
  女孩梨花白的袖摆上坠着银身白穗的六角铃铛,人像是二踢脚成精,走哪儿热闹到哪儿。可惜二踢脚五行缺心眼,这才刚叮叮当当地向前走了一步,又被自己的衣摆绊了一跤,人吱哇乱叫地重新摔在了地上。
  薄磷:“……”
  平地都能摔,的确有点东西。
  女孩灰头土脸地凑过来看云雀,这时薄磷才看清楚她的长相。二踢脚长得绝不难看,豆眉圆眼、睫羽雪白,额头与眼下各烙了三颗红点,唇上遥遥相应的殷红收拢成蝴蝶的形状,整个人像是一个空灵又古老的秘密。
  女孩闭上了眼睛。
  哗!
  劲风刮卷着碎琼乱玉拔地而起,漫目都是纷扬旋舞的梨花花瓣!
  薄磷面色淡凉地偏了偏头,错过了直刺而来的冷铁。来者仿佛一段修长的竹枝,每距七寸而有节,正方四棱却不开刃,在寒冽的月色下眩出一笔凛然的杀气。
  女孩单手持着一柄纤细的竹节锏,锏端轻点在了薄磷身后的梨花树干上——
  “你的实力起码有十一阶,倒是衬得上怀里姑娘的身份。”女孩闭着眼听着竹节锏震颤的动静,“病人的伤口上残余着另一个偃师的炼气,那伤口也跟你没有关系。”
  “啊啦抱歉抱歉,吓到你们了!”女孩睁开眼睛,真心实意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最近拐卖女孩的垃圾太多了,一不小心就把你们当成坏人了呢!”
  咔!
  ——此时被竹节锏点中的梨树树干后知后觉地一震,像是脆弱的布帛一样,陡然破开一个巨大的孔洞来!
  薄磷:“……”
  如果方才他闪得不快,这就是他脑袋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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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磷倒是知道大夫在怀疑什么,这事儿他也多多少少听过些传闻:
  总有些男方师专挑年轻貌美的女偃师下手,下药、迷烟、毒针等手段层出不穷,女偃师被掳走后下场通常是打断双腿,青春和才华都得向掳走自己的方师服务。
  竹节锏在女孩腕骨上甩了几圈,大夫反手把竹节锏插向自己身后,与另一柄竹节锏交叉着挂在女孩盈盈一握的腰肢上。
  薄磷甫一开口,就被女孩打断了:
  “——是我的命械,‘白骨梨花’。我是方师哦,只是霸下府不承认女方师,至今没领到叶子牌而已。”
  薄磷直接迷惑:“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用它割断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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