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磷活动活动脖颈,叼着根草叹了口气,神色倦懒地张口吩咐道:
“闭眼,不然会瞎。”
——飒!
蓝桥春雪倏然出鞘,耀眼欲盲的强光倏飞骤聚,浩瀚暴虐的刀意横扫长街:
风卷尘息经第三.洗雪逋负!
天地骤然为之一寒,整个长街雾凇沆砀,黏稠黑液冻成了一张墨色的薄冰;催山分海的刀锋随即而来,冰炸雪碎之声不绝于耳,蓝桥春雪一刀斫裂了地面,斩出一道三丈有余的裂缝!
薄磷啧了一声,一扬眉毛:
“……啧,阴间玩意。”
.
.
薄磷也没想到,高阶的人皮偶已经牛逼到了这个地步——在蓝桥春雪开锋的瞬间,一滴黑液便逃出了薄磷的刀意范围,倏尔窜入高空,直接附在了飞鹰的身上!
好在出手的也是薄磷,眼力、反应、身手皆是一等一,身形当即拔地而起,直直追向远处的黑鹰!
“薄磷——”
薄磷没回头,随手一捞,把赶来的云雀夹在了胳膊底下,言简意赅地解释现在的状况:
“好消息,完颜苏乞死了;坏消息,还剩一具人皮偶,而这玩意变成了液体,其中一滴附在了这头鹰身上。”
云雀眨了眨眼睛,随即反应过来,罗雀门应念一转,对准了远处的飞鹰——
罗雀门.伤门.青帝报!
伤门状态下的罗雀门,就是小型的仁王无相。淬烈烈的青光横扫长空,极高温的灵子将飞鹰当场洞穿,燃为一团焦黑的余烬,飞散在了流风里。
云雀心头一松,如释重负。
……结束了吗?
.
.
好像没有。
薄磷还叼着根狗尾巴草,眯着眼睛望向远处:
“雀雀,这里是不是很眼熟?”
什么?
云雀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周遭皆是瑰艳无匹的云霞,交织成一片灿烂难言的云海。灵子潮汐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恍若天上星河落入九天,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云雀,也被此等恢弘、瑰伟、雄奇的景象惊得呆住。
薄磷抬起手来,敲了敲她脑壳:
“别走神,哥也知道很好看,——还记得这里是哪么?”
诶?
云雀抱着头,莫名其妙:
这是哪?
云雀:“……”
云雀如遭雷击,浑身一栗:
这是哪?
——这本该是盛爷和应龙的激战之处!!!
对,对,对——这个方向,这个地点,这个灵子潮汐的密度,绝对不会错!
当日北门战场,苏罗耶惨败退兵,但是应龙仍在高空与盛昭缇死斗:两个绝世高手对决,无人够格插手,就算是云雀,连靠近都做不到。
而薄磷——
云雀猜测他是能插手的,但是太危险了,他不愿意,其实也没太大意义。苏锦萝也没理由也没能力,逼迫薄磷为了盛昭缇而玩命,众人只能干瞪着天空无可奈何。
但是,但是,但是他们人呢?
云雀揉了揉眼睛,重新环顾四下,云海瑰丽,星河璀璨,哪里还有盛昭缇和应龙的影子?
云雀突发奇想:“他们藏起来了?”
薄磷一翻白眼:“姥姥,长点脑子,不吃亏的。”
云雀:“……”
她鼓着腮帮子踩了薄磷一脚。
薄磷浑身倏然一凛,绷成了警戒的一道弓;云雀心说哪有那么痛,发现薄磷正在抬头上看,不明所以地跟着抬起头来。
云雀的眼睛惶惶地缩成了一点:
……这是什么?
一道巨大的裂口盘亘在云海上方,恍然间像是苍天的创痕,证明着这里发生过多么激烈的战斗。
这当然不是老天爷的伤口,科学点来讲,这是空间位面的裂缝!
云雀震撼到头飞:“……他,他们,是撕裂了空间么?”
“撕裂了空间不稀奇,我也能撕。”薄磷也是一脸震骇,张了张口才找到自己声音,“雀雀,‘撕裂’和‘打通’,完全是两码事。就像是擦伤和贯穿伤一样,根本就不是一个力量级的。”
云雀惊道:“你的意思是——”
——这道裂缝后,通往另一个空间?
“……”云雀有些想明白了,“盛爷和应龙,是掉进了这里面么?”
对面是什么?
是炼狱?是死妄海?还是另一个……云秦大地?
“等等,不对,”薄磷脸色一变,“——跑!”
他猛地搡了云雀一把,似乎是想把云雀远远地推出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裂缝里陡然产生的吸力牢牢地攥住了两人!!
电逝星飞之间,云雀只来得及抓住蓝桥春雪的刀身……
——啪!
云雀的意识,倏地断了。
作者有话说:
正式进入华胥篇!
燕安楠是太过正直,善良和圣母还是有区别的哈(。)
第119章 、说第一百一十三:第二夜.温顺良夜
“雀雀?”
唔……汤圆……芝麻汤圆……
“雀雀?”
头好疼……好累……不想起……不想……
“雀雀, 雀雀?”
云雀迷迷瞪瞪地把头藏进胳膊底下:“陆叔我再睡一会儿,不急着练……”
薄磷眯着眼睛沉默了半秒, 既而冷酷无情地一掐云雀人中。
薄磷练了一辈子的刀, 手指劲道大得惊人,云雀一个激灵,陡地清醒了, 女孩嘴角还挂着点哈喇子,不明所以地眨巴着大眼睛:“……唔噫噫!”
薄磷看了她一眼, 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 笑得云雀一头雾水,笑得云雀十分心虚。
云雀一边搓手一边小声询问:“……唔嗯?”
薄磷没搭理她,径自坐下了, 拎着树枝朝跟前柴火堆里扒拉了几记,让明火燃得更旺了些。云雀后知后觉地开始打寒战, 这时才发现薄磷只穿着件贴身的里衣, 外边那件圆领黑袍正罩在自己身上。
云雀抱着衣裳默不作声地朝薄磷挪了过去,薄磷偏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对付那堆四楞八叉的柴火。
云雀摸了摸鼻子:
他生气了?
薄磷撩起眼皮看了小姑娘一眼, 云雀一脸迷迷瞪瞪的茫然,像只炸成了球的麻雀团子, 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姥姥, 调息。”
云雀睡得有些发懵, 人还是断片儿的,此时更是冷得不行, 低头要往薄磷怀里钻, 结果被这王八蛋按住了后颈, 不让她贴上来。
理由如下:
“抱你陆叔去。”
“……”云雀被这醋味儿呛了一跟头,“我梦里喊了陆鸣萧么?”
薄磷没说话,提着小姑娘的后领,不由分说,把人从自己怀里往外摘。薄磷平日里体温确实低,但是比起这环境来暖得太多,云雀圈着他的腰不撒手:“不,不,我不,我冷。”
薄磷:“……”
薄磷还是吃她撒娇这一套的,没真的把人提出去扔到一边。云雀哆哆嗦嗦地往他怀里钻,小姑娘拱来拱去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整个人全缩进了黑袍下边,露出两只眼睛来:“这里是哪里?”
薄磷显然没翻篇儿,态度冷淡得一逼:“你问陆鸣萧去。”
云雀:?
这男人怎么那么幼稚!
云雀摸了摸鼻子,口气软趴趴的:“我那是做梦呢。”
薄磷胸膛震了一震,脸上没什么笑意:“哈。”
云雀:“……”
云雀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地换了话题:“我睡了多久?”
薄磷沉默了一阵,在云雀以为这人是真的不打算跟她说话的时候,终于开口了:
“我醒来之后,你接着昏迷了一日半。”
薄磷藏着几句话没说。
他险些被这小姑娘吓死——人皮偶一战几乎消耗了云雀所有的灵息,又赶上了空间裂缝里的乱式雷,小姑娘人差点就没了:薄磷醒来的时候,云雀连心脉都不怎么摸得着,好在云雀的神识确实强大,顽强地吊住了主人的性命。
而且云雀的经脉并不脆弱,居然承受得住风卷尘息刀的灵息,薄磷砸进了几年的修为,云雀濒临迸裂的气府终于又开始运转。
十一钱的偃师,只要气府还在运转,基本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云雀的修为开始复苏,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恢复,一日过后气息已经平稳,已经会吚吚呜呜地说梦话了。
然后她说什么?
她叫陆鸣萧:“……”
薄磷脾气再好,也彻底被云雀惹毛了。
不过生气归生气,薄磷好不容易把人给救回来,也没打算渴死她。薄磷胳膊伸向一旁,拿起他随身携带的酒囊,凑到云雀嘴边。
云雀眼睛一亮,不假思索地一仰脖子,被刮口烫喉的烈酒这么一烧,女孩子神色一振,终于有了些活劲儿。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云雀趴在薄磷胸口,眼巴巴地盯着薄磷:“不生气了,我给你打一下?”
薄磷淡淡道:“你哪里经得住我一下?”
云雀:“……”
云雀被他惹毛了:“——你打,我撑不住算我没本事!”
话音未落,薄磷反手扣住了云雀的喉咙,居高临下地垂下目光。这个眼神压迫性实在太强,云雀条件反射地向后缩,结果腰身被薄磷另一只手扣住了,云雀抬手横在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