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气鸣自促,仓皇地逃开他的眼神——薄磷啧了一声,反手扣住了她的下颚,居高临下地打量她。薄磷的压迫感本来就强,此时眼神更是凉薄又锋利,云雀顿时觉得自己是被扣住喉咙的羊,被狼摁在爪下冷淡地打量。
不行、不行——
薄磷这人十分矛盾,处处留情又处处无情,放荡不羁又故旧情深。你说他有仁有义,他偏偏又是来去如风的刀客,做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人命买卖;你说他无情无义,他又确乎没做过什么恶事,还偏偏不止一回地救过你。
神秘、放纵、风流、危险。
他像是刀尖上的心头血,松枝上滴落的琥珀,诱惑危险十足,风度赏心悦目,让人不由得溺毙其中。
现如今他的姿势毫无防备,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她随时都能杀死他。
……好像,也不是……不行。
云雀还是有些紧张,不安地微微挣动:
“这里到底是哪里?”
安安安安全么?
……唔噫,我的第一次怎么交代在这么寒碜的地方?
“没问题,等回去了,你再慢慢造。”薄磷挑开云雀胸前的系带,掌纹和女孩的脖颈相贴合,刀茧摩挲过女孩的皮肤,“你大可以焚香沐浴,再颂上一本佛经,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地洗涤身心,我们在塌上补过一次——这样是不是就有仪式感了?”
云雀抓住了神奇的重点:“原来洞房花烛要念佛经的吗?为什么,——活不好就把你超度了?”
“……”薄磷表情复杂,“……大家都是新手上路,你能不能对我宽容一点?”
第120章 、说第一百一十四:第三夜.有限恐怖
云雀不仅不宽容, 反而凶得很。
“……啧,祖宗, 来, 你自己看。”
薄磷转身背向云雀,低头抬手撩起了背后长发,露出修长的后颈和强健的腰背来:
“——看看你挠的, 猫都他妈没你专业对口,您怎么不不给我挠出个‘精忠报国’来?”
云雀恹恹地抱着衣裳, 没力气接岳母刺字的大任, 懒洋洋地撩起眼皮,白了薄磷一眼,态度十分嚣张:
我不但没错, 我下次还敢。
薄磷一眯眼睛:
是吗?
薄磷的阴影气势汹汹地罩过来,云雀全身的毛炸了个来回, 迅速把脸埋进了衣裳里:“我睡着了——!”
薄磷一个在刀丛里摘花的老浪货, 收拾起云雀来根本没什么难度,云雀呜呜噫噫地蜷成个团子,凶狠地威胁道:“我要打你了!”
薄磷低低地笑了起来,冷酷无情地揭露了云雀是脆皮法师的事实:
“——小姑娘, 十步之内我才是爹。”
云雀:“……”
太坏了,准备用眼睛去瞪!
云雀眼角眉梢都是软趴趴的红, 此时故作凶狠的表情压根没起到什么杀伤效果, 反而给自己讨到一个吻。
薄磷抵着她的额头, 搓了搓云雀的脸颊:“再睡一会儿?”
云雀脸上藏肉,一搓就是个团子, 团子云雀显然还记着刚才的仇, 牙尖嘴利地反驳:“就你?我还能下不了床?”
“得嘞, ”薄磷乐得不行,比了个请的手势,“那您没病走两步?”
对话以云雀愤怒的吐泡泡告终:“噗噗噗!!!”
云雀还真不至于下不来床。
小姑娘脸色不善地抱着罗雀门调了会儿息,恢复了点气力,抬脚把动手动脚的薄某某踹开,喉咙里呼噜噜地表达不满,气汹汹地开始穿衣服。
薄磷弯腰探过头来:“有的小姑娘还生气呢?”
云雀面无表情地挠他:“有的小姑娘不生气了。”
薄磷的语气轻飘飘的,顺手把她的鬓角撩到耳后去:“那行,那我开始说正事儿了。”
唔?
薄磷正经起来准没好事,云雀神情不由得一凛。
但是——
从衣冠禽兽到人模狗样,薄磷还真就是穿没穿衣服的问题。如今薄磷着装整肃而冷淡,举手投足间都是不容靠近的危险欲气。
云雀不由得恍惚了一下,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薄薄的、晶莹的汗液,蛰伏在薄磷肌理上的模样,收紧的肌肉勒出长刀出鞘一样锋利的力量感。只要云雀愿意睁眼,就可以看见薄磷淡金色的眸光,桀骜而野性地从透湿的额发间穿刺出来,把她牢牢地钉在掌控之中。
薄磷挑着眉毛没笑,在云雀面前一打响指:“收。”
云雀猝然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打开他的手——薄磷好整以暇地错开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指尖:
“别闹,真的是正事。”
薄磷脚尖一撩搁在一旁的佩刀,蓝桥春雪被他反手握住,斜挂在了蹀躞带上:
“情况一言难尽,得你自己过来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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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本来还有些迷迷瞪瞪,女孩子心神恍惚地看了前方的事物几眼,既而惊骇地睁大了眼睛。
两人待着的地方是处再狭小不过的房间,四面都是空空荡荡的白色,一摸上去便是一手的白/粉。薄磷先于云雀醒来,把这个落脚的地方布置了一下——比如烧火用的干柴,比如隔火用的砖石,再比如垫在云雀身下的棉絮。
云雀现在回过头来一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还有床(大概能算),薄磷早就有贼心想办她了。
思及此,云雀愤怒地踩了薄磷一脚。
这一脚踩得又凶又狠,差点没给薄磷送走:“……?”
薄磷之所以判断这个地方是安全的,就是因为这个拦在云雀面前的事物——
“铁丝网”。
这是云雀临时给它起的名字,因为它的冶炼技术和焊接技术远远超出了云雀所知,整个东陆上并不存在这种技术的铁物。这些细如发丝的特殊铁质相互交织,成了一张生腥又森冷的网。
云雀白嫩的指腹触摸着粗砺生锈的铁面,心里的惊涛骇浪无法言说:
——怎么做到的?
竟然还有其他未知的文明,冶炼技术甩开了云秦帝国几百年吗?
外行薄磷没看出来铁丝网的技术含量,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你醒来之前,我在周围转悠了一圈,找来了树枝生火——差点把命给玩丢了。”
云雀面色一凛:“怎么了?”
这个地方,还有活物?
“别紧张,它们越不过这个铁网,这里很安全。”薄磷屈指在铁网上一掸,“这个东西,是保护活人的。”
——“它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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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诡异而怪诞。
云雀只能粗浅地判断两人处在一个巨大的建筑里,但无论是建筑材质、结构还是风格,都十分的新奇怪异,完全独立于云雀认知里的任何一个文明风格。四下都是比鬼脸还要白的墙壁,将空间分隔为了狭窄而逼仄的房间,楼道和羊肠一样逼狭而弯曲,上面盘虬着金属材质的管道。
铁丝网在四处疯狂地扩张,岁久年深的锈蚀和蛛网攀附黏连其上。灰尘在罗雀门的光线里起舞,四下呈出幽暗的琥珀色,整个建筑都浸在沉沉的死寂里。
这地方阴森而怪异,云雀已经开始佩服自己的心大,居然能在这种地方睡男人。
她本以为薄磷能交代清楚前因后果,但薄磷掌握的信息并不比她多:
空间裂缝联结着的另一个世界,显然也超出了薄磷的认知,两个人之所以还坐得住,是因为周遭的灵子密度极大——
恐惧,往往来自于火力不足。
薄磷和云雀的气府与命械都能自然使用,罗雀门和蓝桥春雪都能随时开干,云雀除了背脊发凉之外,甚至还有些旅游观光的乐观心态。
云雀的夜视能力远远不及薄磷,女孩早早地祭出了罗雀门,白面银穗碧玉坠的八角宫灯里燃起一簇等离子明火,惨白的光亮照亮了周遭的空间。
诶?
云雀目光一顿,铁丝网上挂着一块铁牌,和蛛网难分难解地糊在了一起。云雀拈着一小块鱼镜花,菱形金属锋利的边沿刮去了蛛网,显出名牌本身的模样来。
云雀心神一凛:
文字?
这个世界,有云秦的汉文字?
罗雀门骤然提高了亮度,云雀皱着眉毛凑近铁牌,分辨着锈蚀不清的字迹:
“……什么什么国,……什么部队……哦,‘秘密单位’?……号,模拟场……什么号,诶,那是什么字?”
云雀指着的地方,字迹其实很清晰,但两个人都没见过这等怪异的文字:
“3453”。
这是什么?
云雀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要是哔哩哔哩在就好了,他知悉好几国的文字,简直就是被偃师耽误了的鸿胪寺官员,说不定还真能看出什么来。
云雀看向自己的手心,运起的灵息自行汇聚于手心,燃起一簇诡蓝色的炼气来。炼气的光芒就是“等灵子明火”,这是灵子燃烧时的呈现方式,是所有偃师公认的常理。
如果把云雀本来所在的世界称作“现世”,那么这里就是“异世”,是和死妄海一样的空间。死妄海作为神识空间,显然有自己的一套运行规律;但这个异世,居然和现世一样遵循着同样的灵子规律。
——那文字相同要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