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岚试探道:“那我的法力……”
“没门。”他一口回绝,手中却忽然拿出一只黑檀木雕的小虎,把玩了一会儿,道:“这个镇纸很合我的手,我拿回去用了。”
乐岚断然道:“不行!”
玄商故作惊讶:“一块木头而已,值得这么宝贝?”
“就算是块抹布,那也是我的东西,你……”她说到了一半,看着玄商一脸意味深长的笑,顿时恍然大悟,窘道:“你竟偷窥!”
“到底还是小丫头片子,”他笑道,“感情的事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又不是酿醋,时间长了还能闷出花来?”
乐岚恨不得挖道地缝钻进去,抑或来道天雷把玄商劈飞,她涨红了脸,磨着牙不作声了,谁知玄商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又道:“你要记得你是个神仙,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凡人那套矜持含蓄对你而言并不适用,主动一点那便是你的人,再拖下去,煮熟的鸭子早晚也得飞。”
乐岚忍无可忍:“别说了!”
“难得下次凡,想做什么就趁机去做,凡事不要太拘着自己,放纵一些也无可厚非。”
她抄起茶杯朝这个长舌精砸了过去,玄商就地化作一股轻烟,临走前飘下来一句:“走了,南天门上再见。”
镇纸掉在地上,乐岚捡起来擦了一擦,见没摔坏,这才放心,暗自咒了一声玄商,将镇纸放回桌案上。
转头看见静卧在地的白鸟,她心下忽然有了主意。
十六这日,乐岚提着鸟笼去了天命司。
天命司中的众道士都未料到定边侯府的人会明目张胆地登门来访,乐岚心里也清楚,此事若被冷夫人和冷将军知道了,她少不了要挨顿严训,但她仗着宠爱,有恃无恐,带上随从毅然决然起了行。
为了安全起见,她叫上了冷杨陪同,有冷杨照看着,总不会出多大的乱子。
丹渚今日未进宫面圣,道童将她领到丹房前,进去通报一声,出来禀道:“真人正在照看丹炉,不便接驾,请郡主进去说话。”
她吩咐冷杨守在门外,带上雀灵进了门。
丹房内热烘烘的,丹渚盘膝坐在铜炉前,还真在炼丹。
她将笼子往桌上一放,道:“真人可否将火先停一停?”
丹渚看她一眼,道:“我倒低估了你。”
乐岚不知他指的是她挖开幻境逃了出来,还是她捉了雀灵,就敢大摇大摆往他这里来了,便道:“你低估我的地方多了去了。”
雀灵原本沉睡着,听到丹渚的声音顿时醒来,发出两声清啼,开始在笼中四处飞撞。
笼子被她撞得左右摇晃,差点掉下桌子,乐岚伸手按住,将雀灵提了起来,道:“这只鸽子真人想必眼熟,我想同真人做个交易。”
“他并不在我这里。”丹渚道,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雀灵,“别闹。”
笼子里顿时安静了。
乐岚此行来,是想以雀灵为质,向丹渚要人的。
重钧被他锁在那不知道是什么古怪的镜子里,镜子消失之后,他的人也不见了踪影,她想方设法挖开边界时,只道幻境一破便万事大吉,可出了幻境却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重钧和她压根就不在同一个幻界里。
“那他现在何处?”
“你今日谈判,目的只是为此?”他把目光重新投回丹炉上,丝毫没拿她的威胁当回事,乐岚抱着鸟笼被晾在一旁,正要发作,丹渚却道:“他比你安全得多,时机到时自会现身,你若想找大可以去找,不用问我所在。”
他话里的意思,摆明是谈判告吹了,乐岚低头看了眼手里,觉得自己白白往狼嘴里送了口肥肉。
她最多带着笼子离开,里面的雀灵却是无论如何带不回去了。
这时,她听见冷杨忽然在门口咳嗽了一声,来时他们约定好若有意外便互相报信,丹渚还未作出什么举动,外面会出什么意外?
她看了眼丹渚,见他没什么动作,便推开了门,见外面齐刷刷列了一排仪仗,不知有什么贵人大驾光临。
冷杨见她露头,飞快道:“好像出了什么事情,连御林军都调了过来,此地不宜久留,得赶在这里被包围前离开。”
乐岚咬了咬牙,抬脚就要跨出门槛,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冷冷道:“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
果不其然,肉包子还是免不了打狗。
甲胄声自不远处渐渐响近,看来禁军调动的人马还不小,冷杨见她面有不甘,催了一声:“躲祸要紧,此时就别顾着玩鸟了!”
再不甘心,时间却拖延不起,她只得将雀灵放下,感觉背后的冷意淡了,随着冷杨迅速出了天命司。
因走得匆忙,未看清是谁的仪仗,走出了十几步,她才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怎么总觉得这么眼熟?
第49章 .双签
她站住步子, 回头看向镂金垂云的瞻帷,倒像是东宫的驾辇, 便问:“这是出了什么事?”
冷杨同禁军统领交情不差, 去打听了一下, 回来道:“宫里似乎出了什么事,具体曹大统领也不大清楚。”
御林军已经列好了队, 整装待毕, 冷杨到底比她谨慎,向天命司扫了一眼,道:“宫中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还是不要管了, 免得引火烧身。”
乐岚点点头, 她不像李未阳那么爱管闲事, 便不再多问,一行人打道回府。
她虽不打听,京城的居民们却闲不住,茶楼酒肆间小道消息最为发达, 天命司遭查后不出两日,便传出了许多风声, 或言太子终于按捺不住要着手收拾天命司了, 或言时势变化,陛下准备着手收拾天命司了。流言虽多, 终究不可考, 冷杨倒是从御林军内打听到了些始末。
陛下自上次遇刺之后, 身子一直没能康复过来,病情每况愈下,太医院始终找不到症因所在,天师府送了不少灵汤金丹,双管齐下,却仍不见什么起色,阖宫上下对此只能干焦急,苦于束手无策。
景元的年号到此差不多算是大寿将至了,太子这边早做了万全的准备,以防发生什么不测之变,天命司这块毒瘤早晚要割,却没料到他会下手这么早。
“其实,太子之前倒也没有拿天命司开刀的端倪,”冷杨道,“只是听闻安国侯府的萧锐世子进了趟宫,太子殿下见过他之后,才突然有了前天的举动。”
这怎么又和萧锐扯上关系了?
她此前只知安国侯和皇后之间有些猫腻,萧锐是夹在两人中间的一个异端,他为人有种执拗的清高,坚决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怎么会忽然主动去找太子?
朝堂之争乐岚不懂,也不想掺和,她现在最头疼的是重钧的下落。
丹渚若要藏人,大抵会把人藏在他的老巢天命司里,她盘算着什么时候得找个机会再潜进去一次,还没等到合适的时机,府里却有样喜事临了门。
离京三个多月,原本计划在中秋返军的冷大将军,提前回京了。
这日乐岚照常去天命司附近踩点回来,晚间到家,刚一进门便发觉府里的气氛不同往常,上至管家下至杂役,众人皆喜形于色,来回忙碌。
她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照福快步朝她走了过来,喜道:“小姐是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侯爷刚刚到了家,正问起你呢!”
话在乐岚耳里过了一遍,她自动掐头去尾忽略了前半句和后半句,只听见“侯爷刚刚到了家”,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愣愣地问:“我爹回来了?”
照福领着她到了正厅,堂上赫然坐着冷将军,身上的骑装还未更换,显然回来不久,周将军也在座上,只是却不见其他几位副将。
她跨进门,叫了声“爹”,她这些日子没少胡闹,此番冷将军回来,想必有的是教训要同她好好说讲,乐岚心知逃不过去,硬着头皮坐在一旁等着挨训。
小主人既回来了,这厢管家便忙着张罗洗尘宴,冷将军却叫住了他,道:“随意收拾些饭菜就好,不可太过张扬。”
乐岚道:“爹去云内那么久,在那里风吹日晒的,到家肯定要好好接风洗尘,怎么能随意收拾呢?”
周将军笑道:“郡主有所不知,侯爷这次是奉诏带着轻骑暗中返京的,除了府中人和心腹亲信,谁也不知我们回了京,还是低调些好,不要惹人注意。”
乐岚不解道:“为何要暗中返京?”
冷将军道:“你不要多问,我先问你,你为何要去招惹那些天师?”
乐岚顿时哑巴了,支吾了半晌,捡着无关紧要的理由答道:“我就是看不惯那些人,想出口气罢了。”
冷将军道:“要出气也不用你一个小孩子出头,天命司是什么地方,那里面净是些邪魔外道,是凭着你身上那点功夫就能乱闯的么?我出征在外,只留你们母女二人在府,你以前向来懂事,长大了更不能给你娘添堵。”
冷将军全然还把她当成小时候的黄毛丫头训,他说一声,乐岚就配合地应一声,周将军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直到晚宴摆上,她才以回房更衣为借口,总算逃了出去。
用罢晚膳,乐岚怕冷将军饭后再找她的麻烦,急急告了辞回房去了,冷将军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笑了一声“这丫头”,却也未拦,由着她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