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奇虎身鸟翅,然后瞎了一只眼,所以烛比称他为独眼猫。
饕餮沉着脸没有说话。
这时蓝尾鸢的父亲蓝泽烧道:“穷奇与大王并称上古凶兽,你只需五万大军就想取他首级?”
烛比拱手,“大王如今得孤神之力,又是天下霸主,今非昔比,你居然拿那只残了的猫和大王相比,真是其心可诛。”
于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在三清殿又双叒叕吵了起来。
饕餮拍了下扶手,怒道:“给本王住口!”
他声如雄狮,在大殿之中回荡,震得天婴头皮发麻,脑子嗡嗡作响。
两人这才住口。
饕餮看向容远:\"容卿以为如何?\"
容远这才抬眼:“大王所指何事?”
众人咋舌,合着两人吵了半天,容远一个字没听?
饕餮却不怒,摸着宽厚的下巴认真问道:“本王给烛比十万大军,可能取穷奇首级?”
容远:“不能。”
烛比跟蓝泽烧已经吵得面红耳赤,听容远一说更是双目血红,尖尖的利牙龇得快裂开了。
饕餮蹙眉,沉着嗓子问:“可是孤神的意思?”
容远:“这种事情不用劳烦孤神。”
天婴知道容远向来如此,若他愿意一句话就可以气噎死人,但他一般不轻易主动挑衅。
在世人眼中容远向来雅量,烛比多番挑衅,他都从不与他计较,今天倒是反常。
他们才发现好似他今日进来那刻起就笼罩了一层寒霜。
烛比气得一口血差点没有喷出来,若没有旁人拉着,他已经拿着三叉戟去跟容远拼个你死我活。
他气得不停地向容远喷着瘴气。
容远施了个咒,在自己面前形成一个屏障,将他喷出来的口气隔绝开,却不正眼看他一下。
饕餮想了想,对烛比挥了挥手,“你退下。”
其实他何尝不知烛比非穷奇对手,只是世间万物都有趋利避害的侥幸心,都想听对自己有利的话。
他心中烦闷,正欲杀点仙官来泄愤,一眼扫去,再次看见天婴。
“你在这里做什么?”语气中带着不耐烦。
平日里饕餮荒唐,抱着美人上朝也是常事,双面妖本想向饕餮献上天婴挣个功劳,没想到居然难得地遇上大祭司心情不好,连带着让大王也不痛快,触了大霉头。
搞不好这兔妖丢了脑袋不说,自己都得被牵连。
他拼命地给天婴使脸色,让她赶快认罪求饶,或许她还有条生路,也别连累了自己。
若说天婴还有几分了解容远,那对饕餮是半点不熟悉,她怎么知道该怎么才算顺着摸他的毛?
而且她又不会唇语,怎么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想了想自己来的时候编的一套说辞,编都编了,不用也白不用。
“大王,我来向您告状。”
双面妖压着声音道:“大胆,这个地方哪里是你胡闹的?”
天婴看了一眼双面妖,心想你刚才怎么不早说出声?
天婴:“要不我现在不告了吧。”
双面妖生无可恋地抹了抹前面的脸。
饕餮沉着本就粗哑的嗓子:“说!”
天婴一下子也想不到更好的借口,于是也破罐子破摔道:“他们不给我胡萝卜吃。”
她此刻如此放得开,也是因为知道自己命精贵,容远不会真让饕餮把自己如何。
话音一落满堂,唏嘘都觉得荒唐,就连烛比都觉得自己看上的这只兔子脑子怕不是有些问题。
跑到三清殿上来说胡萝卜。
容远脸色则更冷一些,因为他知道这兔子分明就是花样作死。
天婴生得稚气,这时候心中有恃无恐,更是一副天真模样。
不想饕餮打量着她,然后用粗糙的手指扣了扣扶手,“继续说。”
天婴:……
她之前在宫里为了胡萝卜闹了一出又一出,就是为了今天做铺垫,因为她是怕在三清殿前被侍卫逮着,她以此为说辞。
如此荒唐的说辞他们自然不会放她进去见饕餮。
但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本来就不是来见饕餮的。
而此刻她不仅进了三清殿,还被饕餮继续问那胡萝卜的事。
饕餮听到这里难道不应该是把自己拖出去斩了吗?
为什么还真的关心她的胡萝卜?
上古凶兽的脾气真是古怪。
于是天婴只能一脸茫然地把那些女官克扣自己胡萝卜,只给自己咸鱼,自己为了胡萝卜和咸鱼与她们打架的事说了一遍。
在座的没有一个不是纵横家,他们看到的是万里河山,看到的是千年万载,沧海桑田。
而这一刻,听着她与胡萝卜的故事,却也想起了自己最初时候那小小的平淡的快乐。
也在这平淡的快乐中放松下来。
容远却是例外。
他想不起他的人生中有什么小而平凡的幸福。
她说完,饕餮道:“这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初我第一只捕猎的时候,我抓的那只麋鹿,那时候我也与你这般。”
他刚才的烦闷一扫而空,想起自己把他在后宫凉了很久,“怎么?受了欺负知道来找本王告状了?”
天婴心道不是,愣在了原处。
众人只当她是娇羞。
当然,容远和烛比是例外,容远从始至终神色冰冷。
第十三章 求情
风险最大,难度最高
他此刻面容不像夜宴之时那般带了几分随意风流,此刻的他,就是那不可亵渎的大祭司,冷漠而神圣,让这本带着淫靡之味的大殿多了几分肃穆。
饕餮收回在天婴身上的目光看向容远,他在容远面前向来比较收敛,相对的容远向来也不喜欢多管闲事。
两人之间的相处有一个恰到好处的平衡。
而此刻的容远的态度让饕餮沉下了脸。
离得远远的容远几步已经到了她旁边。
她本就脚下灌铅,容远一靠近他身上的仙力压得她挪不动脚,干脆就停下了,但是她站着也不是,于是干脆就在原地给饕餮行礼。
而容远也没有继续向前,洁癖如他受不了饕餮面前那片山珍海味的狼藉,以及一地带着浓香味的女人衣服。
饕餮不再理会天婴,用小而犀利的眼悠悠看向容远,“大祭司有何事?”
容远:“请准大王放了那群人间的孩子。”
天婴瞳孔一震。
她很想看容远现在的神情,但是她站着时候看容远都要仰头,莫说现在跪着只能看见他一尘不染的袍角。
她是亲人的妖,但是更多的妖憎恶人类,它们的同类惨死在人类手中,有的做皮毛,有的被拔掉牙,人类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也甚至想出了油泼猴脑这种极度残忍的吃法。
万妖之王的饕餮怎会不知道这些。
之前三清殿上准备油泼人脑,不过是以其人知道还其人之身,故意让仙族难堪,毕竟仙族大多都是由人飞升而成的。
容远开口为那些孩子求饶,摆明了会触怒饕餮。
果然,饕餮哼了一声,“什么时候大祭司也管起这种小事?难不成是孤神的旨意?不让我吃那几个小孩?”
容远:“不是。”
饕餮冷笑:“那大祭司也觉得人真是万物之灵,高人一等?人可以吃我们,我们不能吃人?”
这时候由烛比带头的妖官也都起哄起来。
容远丝毫不受影响,只道:“在人间,渔夫捕鱼,网不过密,是为能放其幼子,此乃渔夫之智。”
饕餮:“假仁假义,不过是为了这些鱼能够长大,让他们继续吃而已。”
容远:“所以容远只说乃这渔夫之智,而非渔夫之仁。”
饕餮又哼了一声。
容远继续道:“人间有一王名为商汤,他见一猎人在四面张网捕鸟,商汤见之叹息,让猎人撤掉三面网,只留下了一面,大王可知后来如何?\"
饕餮沉着脸,他讨厌这些仙,一开口总是引经据典,谈古论今。但偏偏坐在这个位子上,想要一统三界,不能把无知当成荣耀。
于是他问旁边的妖官,“你们知道后来如何?”
烛比刚想开口大骂:“人间屁事老子知道个毛!”话未出口被饕餮一眼瞪了回去。
其他妖也低着头一声不吭。
饕餮烦闷得很,看到了跪在容远旁边的天婴,问道:“小白兔,你会弹琴,可曾读过书?”
天婴一身冷汗,容远明明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救妞妞,偏偏选了风险最大,难度最高的一种。
真是艺高人胆大,喜欢不走寻常路。
天婴:“读过一点。”
饕餮命道:“说!”
天婴:“我怕说错被耻笑责怪。”
饕餮语气缓和了些许:“你一小妖,错了也不会有人与你计较,你说便是。”
天婴道:“后来,商汤撤网的事传开后,其他四十个国家的国民听到,纷纷归顺了商汤。”
众妖听了后哄堂大笑,“就撤了几张网,四十国就归顺他了?你这小妖真会信口胡诌。”
饕餮脸色更是难看,但好在她一个后宫小妖,说错了也不算丢面子,对天婴挥了挥手,“够了。”
容远从进来开始脸色就比平常冰冷,看着远方,目空一切,道:“她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