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靖看着他虚伪的面孔,胃里一阵恶心。
若是真关心他,怎会派别人去传召。
这些年他早已看透面前这人的假情假意,自己不过是司澈的垫脚石和挡箭牌罢了。
三年前若不是为了削弱自己在朝中的势力,怎会派他带兵打仗。
只可惜老爷子的如意算盘打出了差错,没想到自己能击得敌军节节败退。
他心中冷笑一声,表面上却扬起无力而又惨白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虚弱至极,神情都是替父喊屈,故意低声道:“咳咳咳!父皇……儿臣请求严查此事,昨日那箭若是伤及父皇,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啊!”
司靖一顿猛咳,装作无意间暴露手中带血的手帕,没有一句表明传闻属实,却又将这一消息锤得死死的。
一旁的解毒人只是笑着看戏,没有戳穿。
“靖儿放心!伤你的人父皇一定会严惩!朕已命御膳房备好药膳,太医院也有朕的口谕,这段时间……”
“父皇——儿臣恐怕要辜负父皇的重望了,清除梁国余孽之事,儿臣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请父皇恕罪!”
司靖同往常一样陪司胤表演着父慈子孝的戏码,抢在他之前,先一步将战事推开。
龙椅上司胤老眼一闭在心中定夺一番。若是应下这一请求,那就得派澈儿出兵,离开京都对他发展势力没有益处;
但若是拒绝,那么就将失去一次直接剥夺司靖接触朝政的绝佳机会。
沉思良久,他终于张开金口:“无妨,战事暂且交由你三弟。只是靖儿此次伤得这般严重,朕不放心你日日操劳,不若趁此机会好好休整一番。
你可还记得出征前曾与父皇说过宫外甚美?朕早就命人按照你的喜好,建了一座府邸,你若想,随时可以去看看。”
他选择相信傅月,相信此人会帮助澈儿壮大朝中势力,毕竟先皇遗旨不可违。
司靖攥紧了手又放开,虽然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些人的真面目,但真正发生时,还是让他心中失落。
他曾说的喜欢宫外的美景,不过是年少单纯时的一个美好愿望,为的不是到宫外游玩,为的是父皇能抽出时间多来看他。
“好。”
司胤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后好像想到了什么,又问道:“靖儿如今年满二十,早过了成家的年纪,是朕的疏忽,讨伐北境一事到底是耽误了你啊!近来与魏丞相相谈甚欢,其女魏淑婉朕也见过……”
瞧见下面的人面色无异,又继续道:“此女才貌双全、贤良淑德,不可多得啊!朕若是许配给你做那太子妃,你意下如何?”
话音落下,司靖听见一旁传来一道声响,侧目而视发现傅月面如罗刹,眼中凝聚霜寒,冰冷的眼神就这么直直看向自己,他手中的瓷杯裂出一条细缝来。
搞什么?这是在挑衅他?嘲笑他?
难不成他还配不上这魏丞相之女?
“儿臣以为,甚好!”司靖心头恼火,表面乖巧地迅速应承下来。
不过一个监视他的棋子罢了,日后终将铲除。
第23章 离开东宫
司胤大笑不止连道三声好,差点没缓过来:“来人,传朕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丞相魏立德之女魏淑婉才貌双全、温良敦厚、娴熟大方,朕甚悦之。
今太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良与配。值魏淑婉待字闺中,与太子实乃良配,特将汝许配太子为正妃,择良辰完婚。
一道黄旨昭告天下,有人欢喜有人愁。
为国开疆扩土的云国战神遇到良缘应是举国欢庆,万寿宴一现得到众人青睐,奈何还没看够就许配佳人,惹得男男女女一片哀嚎。
京城中盛传:云国太子美如冠玉,一见倾心,再见不得。
“你就这般高兴?”
走出御书房司靖才发现傅月跟在身后,刚转身他竟与自己只有半步之遥。
他愈退对方愈是逼近,最后不得不被堵在石柱上,周身有淡淡的松香围绕,竟在夏日中带来丝丝凉意。
“太子殿下方才答应的那样迫不及待,怎么,莫非魏丞相之女乃殿下心尖尖上的人?”
傅月低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面若白雪的少年,鼻尖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特有的香气,眼神却似寒风凛冽。
少年身姿挺拔,比普通人要高,但傅月的身形比他要大上一圈,远远望去像是将他圈住。
这就急匆匆地探自己口风来了?
司靖看到傅月眼中的一丝茫然,差点当场笑出声来。魏立德明明跟他们是一伙的,别以为他真就眼瞎心盲,怎么现在娶了魏淑婉,反而表现得很吃惊似的。
呵,演的真好。
他挑了挑眉,颇为得意道:“是又如何?我与婉儿早已两情相悦,若是换做王爷能娶到心上人,难道不高兴?”
然而事实是那魏淑婉与自己根本就没见过几面,根本没有什么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字字刺入傅月心脏。
有那么一瞬间司靖竟看到他眼中的痛楚,再定睛却什么也没抓住。
肯定是错觉。
“呵,高兴,高兴得很——”傅月声音绵延悠长,好似在空气中留下霜雪的痕迹。
面前之人欺身而上,司靖感觉自己落入了网中被缠绕得无法施展身体,周围都是对方浓郁的气息,压下心中的烦躁,心中慌乱地一把推开他,强装镇静道:“我与王爷勉强算是相识多年,若不好好准备一份大礼,怎对得起你我间的这份情谊。”
傅月突然肆意大笑,狐狸般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视线在少年身上缠绵,心中一个疯狂的念头滋生。
“那定是个好大的惊喜,请殿下敬请期待。”
心上人需得放在心尖尖,哪怕是将他锁住。
宫外,太子府中。
青竹跟在司靖身后,在这御赐的府邸中游览,只是每走一步心情就沉下一分。
“青竹,你觉得这月季花,美吗?”
前方传来淡漠的声音,青竹心跳一空,反应过来后连忙开口:“回殿下,月季花期长,几乎开满全年,于其他品种而言,倒是……普通了些,见得多了只会令人双目疲乏,失了新意和乐趣,属下这就命人换成殿下最爱的……”
——罢了,父皇赐的美景,怎能辜负。只是月季常在,不知道还能开多久。"司靖开口打断,眼神所到之处皆是嗜血杀意。
想要心中的盛世?可他偏偏就不如愿。
青竹岂会不明白自己主人的心思,这月季花是三皇子最爱,却出现在赏赐给太子殿下的府邸中,几乎随处可见,简直讽刺至极啊!
皇上这心,都不知偏到了何处。
痴痴的看着主人萧瑟的背影,他眼中满是疼惜。
晚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树上的知了鸣叫不已,把青竹从沉浸中唤醒,心底震惊蔓延。
他竟然对殿下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长夜漫漫,沉寂人心。
没过几日,太子殿下万寿宴上保护皇上身受重伤移居太子府休养的消息传遍京城,朝中大臣带着各种药材争相前往,美其名曰探望。
却都被青竹以"太子殿下身体抱恙,不便待客"拒之门外。
刚开始人们不觉有他,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太子闭门不出的时日越久,部分百姓对"太子抱恙"产生了怀疑,甚至有人开始可怜那京城第一才女——魏淑婉,喜事还没办,未来的夫君却成了见不得人的模样。
直到三皇子司澈将率兵清除北境余孽的圣旨发布,人们的猜想被直接坐实。
“太子殿下,静妃娘娘已至侧门。”
司靖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狼毫便向外快步走去。
堂前,妇人头戴玉钗、身着素雅秀净的简服,气质端庄大方,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虽然穿着低调简单,但从罗裙上精巧的绣工可以看出绝非普通人。
此时她正坐在椅子上反复搅弄手中的帕子,桌上的茶一口也没喝。
“静姨……您怎从那侧门进来?宴宁若是知晓,该生我这个哥哥的气了。”
想来是京城中关于自己的传闻让她担心了。于是在宫中憋不住,火急火燎地赶来太子府看望自己。
“前几日我不是同您说了吗,我很好,无需挂念。”司靖心中无奈至极,他刚给宫里送信报平安,才过几日她便将信中的内容忘的一干二净。
静妃见到司靖,立刻上前牵起他的手,眼里满是不安道:“我知道、知道,只是今日那圣旨下来,我就莫名的心慌,靖儿……你当真要放了这兵权吗?”
司靖了然一笑,知道她心中担心的是什么。
引她去椅上休息,他温声道:“静姨且放心,这兵权迟早会回来——倒是您又从宫中偷跑出来,若皇上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我同皇上说要去寺里给三皇子祈福,这才跑了出来——哼,谁会去给他祈福?我不咒他就大发慈悲了!
你放心吧,阿香替我打了掩护,来这的路上没人认出我。只是你小子好不容易回京,竟遇上这样的事,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静妃说着说着,眼中泛起了泪花,声音哽咽,又道:“宴宁被当作质子送去燕国,我身边唯独剩个你!如今三皇子风头正盛,你又被皇上硬塞一个妻送出宫来,我却没有半点法子,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对不起大姐——对不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