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了没有立马回答她,等到寇怀都要烧完的时候,她才一拍脑袋:“哎呀,我忘了正事。”
也没有和寇怀说再见,就急冲冲的跑走了。寇怀转过头看她跑走的身影,才发现这人穿的是条裙子。
虽然是长袖,裙子也很长,但看她裙子飘荡时勾勒出的身型,不像是里面穿的很厚的。注意到她的脚的时候,寇怀给吓了一跳,因为她似乎是光着脚的,再准备细看时,她已经隐进了巷子圈出的阴影中了。
寇怀把刚刚口袋撕掉的缺口用打火机的火舌轻轻一舔,口子就缩了回去,再磨磨唧唧的把垃圾都装到袋子里。
她收拾好东西过后,又磨磨叽叽的走到垃圾桶旁边,扔掉垃圾。
这下无事可做了。
但回去吧,大家肯定都还没睡,万一又来问,肯定尴尬。再说
她也不是很想看到纪白。
幸好临水的步行街宽阔,顶上一片天空也没有任何遮挡,临水而居的住户就把烟花爆竹都抱出来,在大街上放。
这些烟花都是给我放的。寇怀想:因为今天寇怀出来了,所以这是为了让寇怀看到才给她放的烟花。
她挤在人群堆里,不时有人看到她,又好奇的多看了两眼——小镇的居民彼此相熟,就算不认识也能混个面熟,寇怀这样的新面孔,又是大年三十的出来瞎晃悠,好奇也正常。
八点多是烟花最密集的时候,差不多在九点半过后,基本上就没人放烟花了。大人们都进了屋子,小孩儿还拿着仙女棒在舞。
寇怀不得不回去了。
烟花和鞭炮留下的红纸屑几乎布满了街道,连硬硬的青石板也因此变得松软起来。
寇怀走在上面,看到好多纸屑都凑作一团,还有仙女棒玩完之后的竹签子,她才觉得有些热闹起来。
越靠近那个小院,越是怂。
总要面对,希望大家今晚能和之前的每一晚一样,吃完饭之后赶紧洗碗,洗完碗之后就赶紧睡觉。
这样最好。
一定是这样。
试想一下,就像小花说的,大家活在世上除了记忆里那点儿念想,就基本上无欲无求了。过年又算什么呢?他们说不定过了无数次的年,过年就跟一年中的任何一天没有任何区别。
不需要特殊对待。
然而事实却是,她离得远远的,都看到那个小门大开,亮白的灯光铺了一地。
小胖坐在门槛上,看到寇怀眼睛都亮了,跑过来时全身的肉都跟着在颤抖。
虽然很激动,但他还是离在隔了寇怀几步的地方停住,压着声音说:“老板在里面呢。来客人了。”
客人来了很久了,但老板才回来,所以现在大家都在里面。
小胖说着,用眼神期待的看着寇怀。
寇怀:
她还不想进去。
但小胖真是个小天使,一点儿也没问她为什么出去了,又去了哪里。
小胖扯了扯寇怀的衣服,她配合的弯腰,前者凑在她的耳边,双手还笼住嘴,说悄悄话:“我们没有故意等你噢。”
寇怀失笑,略有尴尬。
小胖又说:“那你可不可以跟我进去?”
他小心翼翼的神情,让寇怀觉得自己要是拒绝了这么个小可爱的话,略微残忍。
况且,里面不是有客人吗,大家忙着招待客人,就没人管寇怀啦。
然后她就可以悄悄的,迅速的跑到床上,等小花进来的时候,她也睡着了,就不会问她。
等明天早上起来,大家做了美梦,就会忘记了。
但如同她幻想回来的时候大家睡着了一样,大家也并没有忽略到她。
寇怀站在巨亮的灯底下,觉得今天晚上的尴尬次数,比自己以往十几年有过的尴尬,还要多。
这是怎么了?
不就是哭么。有眼泪流出来,正常啊!憋着对身体才不好,她这是为了身体着想。
要是不哭,那为什么又会有泪腺呢。
哭有什么。
她为什么要怕被问?哭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要是大家因为很少见哭而觉得惊奇,在剩下的几天年假里,她毫不介意去扮演一个哭包少女,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泪如决堤,或者想要绵绵细雨型的,也可以啊。
谁敢笑,谁敢?
过年(8)
寇怀没有意识到自己站在灯下的姿态有多么的视死如归,仿佛下一秒她就能为了自证她的哭跟纪白没有任何关系,跟其他人也没有任何关系而一抹脖子当场倒地。
可纪白陷在沙发里,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里春晚的大合唱,认真得好像他的眼里只容得下春晚。
他头也不回的叮嘱她:“十二点过后再睡。”
小胖冲她挤眉弄眼,像是在说:你看吧,我就说大家没有要刻意等你。
小花、大胖和细烟,三个人在斗地主,看到寇怀路过,就把她和小胖拉来玩儿金花。
他们对钱没有什么欲望,就规定在输的一方脸上画画,一人一笔。
寇怀的运气很差,输得很惨。等到快十二点的时候寇怀的脸上已经写满了字,细烟说如果还要再打,就要写到脖子上。
纪白喊了声“大胖”,大胖就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招呼他们:“放烟花了!”
小胖不知道从哪里提出的口袋,从半透明的袋子里看得到里面层层叠叠的纸。
细烟见了很惊喜的叫:“这是孔明灯!”
寇怀想起方才看到的烟花过后星零升起的孔明灯:“我刚刚也看到了有人在放。”
“过会儿十二点的时候,飘起来的孔明灯才多呢。”小花抬头看黑得几乎没有星星的天,“每年都有很多哦。”
寇怀拿出袋子里的孔明灯,数了数发现平均下来每个人都有三四个,她有些吃惊:“你们每年都要放这么多孔明灯吗?”
小胖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她的旁边,很小心的拉住她的手,胖乎乎软绵绵的小手暖暖的,寇怀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
小胖像被吓到,缩了一下脖子,还没说话,纪白就隔了一排放好的烟花喊他。小胖的手很不舍的从寇怀的指尖滑落,走的时候说:“今年的烟花和孔明灯,是给寇姐姐看的。”
寇怀听得心猛的一缩,脑子还没来得及反应,眼睛就自作主张的望向了纪白的方向。
小胖跑过去后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把双手乖乖背在身后,仰头看纪白。
寇怀转过了头,在背对着纪白的地方,她没有看到纪白对小胖摇了摇头,小胖虽然失落,但也没有提出反驳。
十一点五十几的时候,纪白问寇怀要不要去一个视角很好的地方看烟花。
寇怀心里是拒绝的,但说出的话却是问他:“在哪里?”
纪白伸出右手,又把她的双眼盖住,没有说话。
等到耳边的声音都消失了以后,眼睛上的手也拿开了,寇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山上。
他们站的地方在离山顶很近的地方突出的一块大岩石上,从边缘望下去,视线毫无阻挡。
小镇依水而建,筑在河谷。他们的位置恰巧能够观看到整个小镇的容貌。
小河边上镶嵌了金黄的灯,映在河中的也随水而逝。
因为树上几乎都挂了红灯笼,家家户户的门前也都张灯结彩,都是喜庆的大红,把整个镇子染得热热闹闹,像条火龙。
山岩是独独凸出的一块,寒风猎猎,寇怀却不怎么冷,只觉得自己随时都能飞起来。
纪白总是不说话。
等到小镇上空开始炸出五彩的光点,寇怀才问:“小花他们,怎么不上来?”
纪白不算回答了她的问题,只是很淡的:“嗯。”
寇怀就没有再问。
烟花从下面不断升起,光点四散的时候像在给小镇下雨。
等到烟火没落,裹着一团小火的孔明灯就陆陆续续的升起。后来越来越多,越飞越高,整片黝黑的天都要被照亮。
而寇怀看着密密麻麻的星火,唯一想法是:真热闹。
她感觉到纪白往前站了些。
寇怀矮,余光圈不到纪白的脸,只是莫名的觉得纪白在看她。
而她此时心中唯一的波动竟然不是因为漫天的烟火,只是因为纪白的靠近和他的注视而心跳若擂。
她觉得这样可真是没出息。
可是纪白为什么要带她一个人来这里,还要离她这么近,还要不停的看她。
寇怀没忍住,抬头问他:“干嘛?”
大概憋了很久,加上了之前所有对莫名的情绪的发泄,她的语气也很冲。
但纪白没有生气,看起来也没有很冷漠,好心又认真的提醒她:“你脸……”
说到这里,寇怀的脸就通红了。
庆幸夜黑风高,反正也看不到。
又想起刚刚玩儿牌,自己脸上的画上的东西还没有擦。
她刚抬起手来准备擦,纪白就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也很冰。
这让寇怀想到夏天,如果手还不出汗的话,握着或者贴着,都一定很舒服。
像在没开空调的教室贴了一张凉凉的退烧贴一样。
他说:“不用擦。”
寇怀问他:“画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