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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 (长天大乐)


  “汪呜——”
  桃舒颤巍巍地跪伏在摊开的道袍边,低头着急地嗅着这一摊不成人形的悲剧,发出一声低似一声的哀鸣。
  曾弋呼吸急促,紧攥的手心潮湿冰凉,手腕处一阵痉挛。
  

☆、忽沱

  河水兀自东流,船尾酣眠的船夫发出低沉的鼾声,此外山林阒静,码头周遭没有一丝风声。
  突然间,船舱暗处传来一声咳嗽,少顷便是一阵急促的呼吸。桃舒顿住了,一步一步从九道人身边退开。
  曾弋腿脚依旧无法动弹,她跌坐在地,眼前是个刚刚魂飞魄散的道长,身后是一狗一仆,她却突然笑了。
  “原来是你。”
  黑暗里的呼吸声深深浅浅,听不出情绪。
  曾弋接着笑道:“不知阁下召我来,有何贵干?”
  那呼吸声停顿了半晌,喃喃低语。水声细碎,曾弋听不真切,虽不知对方来历,却不肯先丢了气势,于是复又笑眯眯地盯着黑暗处。
  那声音复又低语几句,听着十分年轻,这回曾弋听清了——是燃灯咒。
  船舱中一时光亮耀目,晃得曾弋眼花。黑暗处的人也渐渐现了形,是个背靠蓬壁而坐的小少年,看样子不过十三四岁,生得唇红齿白,剑眉朗目,形容虽狼狈却不失端肃之气。
  桃舒唰地一下,如离弦箭一般冲到他跟前,围着他呜呜叫了两声,又想往他怀里钻。曾弋抬手抚额,不忍多看。
  小少年唇角鲜血尚未擦拭干净,张口就又是一阵剧烈咳嗽。片刻后,他终于理顺了气,缓缓开口道:“绿珠啊,你……不认得九叔了?”
  九叔?!
  曾弋紧绷的右手不由得抖了抖。此前万般戒备,都被这句话震得稀碎。
  “走走走,九叔背你!”——是这个九叔?
  她侧头看了看地板上摊着的九道人,怪不得啊怪不得,这皮囊真的只是个“皮囊”!难怪她将九道人误认为妖,他根本就是没被注入人魂的纸皮人啊。
  桃舒开始绕着他转圈圈,一边亲昵地摇头摆尾,浑身上下都在传达“看我看我”二字。曾弋合上眼,轻轻叹了口气。
  “我……的确不太清楚。”曾弋想了想,朝地上的九道人看了眼,问道:“你为何要扮成这般模样?”
  这俊俏小少年像是胸口被打了一拳,面色微红道:“你也觉得不大好看是不是?我……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纸皮人啦。你知道门里的规矩,我把它面皮上的胡须和头发都在无踪水里泡了一遍,才敢带出来……”
  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啊少年,你抓重点——曾弋猜测自己的屁股已经因为长期保持一个姿态发麻了,因此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
  小少年觉察到曾弋的动作,爬起来将曾弋扶到蓬壁边靠着,随后在她斜对面滑坐下来。
  船舱里的烛火伴着水波起伏晃动。少年黑亮的眼珠里映着两点烛火,他嘴角尚有未擦净的血渍,胸前衣襟上洇出大团大团的血迹,呼吸些沉重。
  “我还是有点不懂,”曾弋靠着船舱,眼神转向纸皮“九道人”,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时怎么分得清?不如你把前因后果跟我讲一讲,比如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又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小少年点点头,随即开口道:“你叫殷绿珠,我是你九叔殷九凤。你此前外出游历,受伤坠崖,神魂漂泊无依,幸而遇神人点拨,教你静候于此地,待一有缘人。此人尘缘将尽,肉身却是通灵体,你可赋灵其上,了却夙愿。”
  他歇了片刻,方才继续道:“只是这赋灵一法虽易,却需有人施行,所以你找到九叔,让九叔装作道人,为你施法,再寻时机带你离开。”
  曾弋听得双目圆睁,嘴唇微启。少年,听你讲话句句老成,你可知你在做什么?擅用禁术、夺人性命、扰乱轮回……啧啧啧,现在少年人都这般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吗?
  “你……就照做了?没想过能不能、该不该?”曾弋尤不死心。
  殷九凤仰靠在舱壁上笑了,声音里却有些与年龄不符的伤感:“我怎么不该?你出事的时候,我要来寻你,他们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许,说你做错了事,便该受罚,不准我再以身犯险……后来尸身寻不到,他们就打算立个衣冠冢了事,我剑也摔了,哭了闹了,没人在意……”
  曾弋心道,咿——好熟悉的结局。又听那少年继续说道:“我去借了追魂灯,好不容易追到忽沱河附近,才找到你。你跟我说完那番话就消失了,我,我,我还没跟你说对不起呢……”
  “……”曾弋一头雾水地看着殷九凤身边蹲着的桃舒,它头搁在船板上,仿佛听得懂一般,眼眶盈满水汽。
  “你神魂未消,自然尘缘未断,而这具躯壳的主人本该昨日殒命……绿珠,九叔我没有夺人性命,只是,没想到会有噬魂鸟……要不是被它们打断阵法,你就不会丢了记忆……”
  曾弋在心底暗暗摇头。错了,少年。跟噬魂鸟没有关系,是你整个都被人作了棋。
  哪儿有什么绿珠?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个可以做你太奶奶的苍老灵魂。
  桃舒还静静趴在殷九凤腿边。曾弋伸手悄悄对它勾了勾,它视而不见,而后干脆将头埋进两只交叠的前爪中。
  殷九凤眼角泛红,顿了顿,接着道:“适才情急之下,我用了那个……咒,多半会惊动他们。若是被他们追来,我就……跟他们说你是我路上从妖怪手里救下来的小姐,欲为父母报仇,想到殷家拜师修行,你看好不好?”
  “哦——”曾弋拉长了音调,仿佛在思考。少顷才点头道,“行啊,行。”
  河水轻柔摇晃,曾弋好像突然想起来,“哎这位——小,嗯,那个,九叔,你能不能先给我解药啊,我又不会跑,这腿动不能动,难受得很……”
  “解药?什么解药?”殷九凤有片刻疑惑,突然反应过来:“你腿还不能动吗?你被……下毒了?”
  “那顿饭不是……”
  “我没动过饭菜。”
  曾弋暗道一声不好。
  她凝神细听周围,发现船夫的鼾声已消失,竟连呼吸都听不见了。船身摇晃着,不知何时已脱开了缆绳,随波而行,到了忽沱河中央。
  河水异乎寻常地徐缓,小船像是被无数只手托着,以一种诡异的稳当徐行于河中。
  殷九凤与曾弋对视一眼,各自转向船舱两头,月光已悄然隐去,上下游皆只剩一片黑魆魆的模糊树影。
  两人默然静对片刻,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如临大敌般的神情。
  殷九凤历事尚浅,些微紧张倒也正常。只是堂堂令弋公主,面对此番诡异遭际,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乖乖,曾弋看了眼对面还有着大好前程的小少年,心道,没道理换了个壳,还真要坑死身边人吧?
  静谧片刻,一阵歌声突地从半空中传来,袅袅如秋风,飘忽如鬼哭。曾弋凝神细听,只听那声音幽幽唱道:
  “……糊涂客入忽沱河,忽沱河葬糊涂客……心糊涂,身忽沱……”
  那声音忽而是童真稚子,忽而是柔媚少女,忽而又化作沧桑老妇,在迷雾初升的河面上阵阵回响。随着这诡异吟唱,河边黑影里亮出点点荧光,逐渐汇聚,那山精树怪、野魅冤魂尽皆现身,贪婪地朝河中央涌来。
  “唉——”
  半空中的声音低低地叹了口气,叹气声似怨似叹,似嗔似怒,辨不出男女老少。小船突地停在河中,时间仿佛刹那间静止了。
  曾弋看了眼对面脸色苍白如纸的殷九凤,再回头看看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脚,道:“剑给我。”
  殷九凤早已握紧了手中宝剑,戒备地盯着船头,闻言只道:“干嘛?你坐好,我来!”
  曾弋伸出手,“那你刺我一剑,快点。”
  没等殷九凤反应,叹气声变作了桀桀怪笑,那笑声如在耳畔,让人后背发毛。笑声如石子入水,打破了短暂的寂静,荡开一圈圈回响的波纹。
  “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
  笑声一出,就如下达了攻击的指令,四方八面都传来嗬嗬应和之声,散发着腥臭的妖物鬼怪们尖叫嘶吼着围了上来。
  “小心!”曾弋眼见水鬼的发丝指甲已丝丝缕缕爬上了船舷,挣扎着起身,身子却一歪,差点躺个倒仰。
  殷九凤余光瞟见了,一剑朝前削去,来不及回头,只对她吼:“你坐好!”
  曾弋从善如流地坐好,心中泫然。果然本尊一觉醒,小命就要不保。若是从前,这百鬼夜行、群妖乱舞,她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可眼下这身体,且不说一战了,连逃跑都是痴心妄想。
  搞了半天,掌心莲搁这儿等着她呢。
  我被鬼吞了倒不打紧,不过轮回台上又一世,她捏紧右手,心道,可眼前这小孩儿怎么办?身侧昏睡的燕草又怎么办?
  歌声越来越急促凄厉,“……心糊涂,身忽沱……身归你,心归我……”
  “……身归你,心归我……”山精们唱着,沿路抖落嶙峋的碎石;树怪们唱着,伸出弯曲变形的枝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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