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隐约,一时半会儿竟始终未找到当初的裂痕。曾弋跌坐在地,抱紧脑袋细想,鼎中法术俱无用处,任她分花符也好,还是殷幸的破空符也罢,统统都无用。
“快找裂痕!”放弃是绝对不能放弃的,曾弋揉了揉眉心,站起来对四散的人群道,“鼎腹有一道裂痕,若是能找到,以婆娑之力,应当可以破开。”
众人闻言,立刻四下散去,跟她之前一样趴着一点点摸索。将离不知何时已飘到她身侧来,“小殿下,你不是有那什么鼓么?敲一敲,将这鼎震碎,不就好了?”
曾弋摇头,“能碎物者,只有《埋骨》一曲。若是只有我一人,奏此曲当无妨,眼下奏此曲,就是将大家活埋了。”
“这样局限?”将离道,“看来这鼓可没有传说中厉害。”
“可能原本应该是厉害的,”曾弋一手在鼎壁上摸索,一边道,“只是先生去得早,我学艺又不精,没能让它真正发挥作用罢。至于传说么……传说本就不是拿来信的。”
“找到了!”有人突然发出一声欢呼,曾弋三两步奔过去,果然在此人手掌按压之处摸到了一丝不甚明显的痕迹。
“兄台,你很厉害啊!”有人道。
“惭愧惭愧,”那人按着不松手,直到曾弋到来方才略略让出些位置,“我家中历代都是镶补匠人,摸得多了便知道关窍……”
曾弋顺着这一丝略微凸起的部分摸下去,一直找到鼎腹中心,便将众人都请开,拔出娑婆剑,直直地朝那中心处狠狠扎进去。
无咎鼎发出一阵轰鸣声,剧烈的震颤将众人朝曾弋处甩来,撞得她险些站不住脚。她沉下一口气,不管身边人如何在剧烈震动中忽上忽下,将长剑深深扎入鼎腹之中,只听“喀啦喀啦”巨响不断,那道不甚明显的凸起,此刻纷纷裂开来。
“你竟然……”裴廷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随即又恢复了淡淡笑意,“不过已经晚啦,殿下,你有没有想过,没了这鼎,你心爱的那只鸟,也就没有再留在这世上的必要了?”
曾弋的手顿了顿,然而并未松开。鼎身猛地一震,像是落在了什么地方。鼎腹的裂痕不断扩大,随后众人的长剑、弯刀,连带着锄头、钉耙,纷纷嵌了进去,狠命撑开那道陈旧的裂痕。
伴随着一声巨响,这道裂痕终于完全破开,露出约莫一道沟壑般的缝隙,众人还来不及欢呼雀跃,就感觉一阵冰寒之气扑面而来,射入缝隙中的也并非众人期待的绿野黑土,而是一片刺眼白光。
几个胆子大的已经迫不及待地爬了下去,落地后一看,忙不迭地朝鼎中道:“恩人!是冰原!”
申屠城的人虽耳闻有人唤曾弋做“殿下”,却不知她是何方王族,况且见她平易近人,丝毫没有宫廷颐养之气,所以开口便这样称呼。
曾弋一听是冰原,心中一动,紧接着便跳下缝隙去。双足探出缝隙,便觉得寒风刺骨,待踏足被冻得坚硬的冰面,更觉得极寒之意绵延不绝,从脚底不断涌上来。
是哀牢冰川。
众人陆续从缝隙中跳下来,回头方见适才困住他们的,正是不知何故变得分外巨大的无咎鼎。
周沂宁望了这鼎一眼,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肩膀整个抖了抖。他凑到曾弋身边,低声道:“师叔,这将东西变大的法术哪儿来的啊,怎么跟七娘那时候一般,教人看了渗得慌。”
他这一提,曾弋还真想起来,她认得的人当中,的确有个会这样法术的人。但那绝对不可能是他的手笔。
因为他此刻还被冻在冰川中,神魂与哀牢界同生共死。
冰原上极寒,凡人待不了多久。曾弋拿娑婆剑在冰上画了个符咒,将众人召集进去。“诸君,此地太冷,不宜久待,我先将你们送回申屠城吧!”
符咒绘毕,便要并出两指作法,中间有人突然道:“恩人,我们若是走了,你这剑可还能发挥作用?”
随即便有人接着道:“要么我们还是留下,助你一臂之力?”
“是啊是啊!”“怎能对恩人难处置之不理……”圈中人纷纷附和。
曾弋站在风中,却不再觉得冷。她笑道:“不碍事,只要诸君对我心存信任,放心将这把众生之剑交予我,纵使远隔千山万水,身处四海八荒,都不妨碍它发挥作用。”
好一番劝说后,申屠城的人才终于答应回家。曾弋运指作法,道一声“分”,便见白光闪过,原地只剩了太荒门众人,殷幸,与了嗔、将离二人。那卿掌门一行,却不知何时早已自行离去了。
曾弋迎着哀牢冰川站定,冰原莽莽,天空蔚蓝如海。一时竟分不清他们是在苍穹下的冰原上,还是在碧海上的白云中。
裴廷玉的声音连同那过分甜腻的桂花香,都在这冰原上失了踪影。
“喀喀喀”的细微声响从地底下发出来,冰川上显出一道道由远及近的裂痕,紧接着便听“喀啦”“喀啦”的声响铺天盖地而来,冰面下一只大鸟冲天而起,正与一道白色身影缠斗不休。
曾弋见状,心如同提到了嗓子眼,立刻提剑飞身而去,恨不能化作上古鹏鸟,展翅将风岐护在身后。
长剑相交,两人俱是大吃一惊。
“旋归?!”
“是你?!”
叶旋归退后数步,落在数丈外。殷幸急走几步上前,站在他身侧。
曾弋将风岐护在身后,这场景任何人看了都只会道一声稀奇。茫茫冰原之上,一只神色痛楚、羽翼异色的大鸟,竟被一个单薄瘦弱的青衫少女持剑护在身后。
“他是冲破哀牢界的妖。”叶旋归手执旋归剑,剑尖指向曾弋身后。
“不,”曾弋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决,“他不是妖,他是神。”
“哀牢冰川已破,师尊神魂示警,不会有错!”叶旋归振声道。
“他不是。”曾弋寸步不移,她看向殷幸,“信我,殷幸。他绝对不是什么妖,有人设局。”
殷幸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叶旋归,缓步从叶旋归身边走开,但也并未站到曾弋这一边。
倒是太荒门诸人,包括此前对风岐颇为戒备的乐千春,毫不迟疑地站到曾弋身侧。
“你定要护着他?”叶旋归沉沉问道。
“要,”曾弋道,“我说过,无论我是谁,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伤害他。”
蓝黑色大鸟在曾弋身后喘息不止,像是在拼死挣扎。
了嗔与将离远远站着,突然双双脸色巨变。“冰川!哀牢界有异动!”
冰原剧烈震动,摇摆如筛,冰原上众人顿时东倒西歪,纷纷被筛进了冰窟里。曾弋反身抱紧风岐的脖颈,在他耳边道:“你不是妖!你是神,我的神!”
跌落进冰窟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感觉自己又被新的冰块推举着站上了冰原。这一次,冰原像是个斑驳的大理石,其上显出无数新的冰晶纹路来。
如伤口般触目的裂痕之上,被冻于冰块中的封远讯一行,一块块如石碑般四散。
裴廷玉站在冰原中央,狂风吹去了他的兜帽,露出其下那张令人望之惊心的面容——那张曾经灿若芙蓉,美若冠玉的脸,只剩下半边;另一半已经焦黑枯槁,只留下窟窿骨架上细瘦的轮廓。
“红颜白骨。”将离远远看了眼,对了嗔道。
只听这红颜白骨仰天大笑一阵,“殿下,不喜欢无咎了?也对,焚身之痛,如何比得上焚心烈火。”
他将手轻轻一扬,曾弋便感觉身后风岐发出一声闷哼,她一手紧紧抱住风岐的脖颈,另一手执着娑婆剑,对裴廷玉道:“你想要什么?”
“你……”裴廷玉轻笑道,“的神魂。”
风中似有哀歌传来。冰川扑簌而动,无数碎渣滚落,发出轰隆声响。
“哦?”曾弋道,“区区在下的神魂,对你们而言,竟那般重要?”
“也不是。”裴廷玉道,“重要的并非你的神魂,而是其中的东西——你不会不知道吧,我的公主殿下?”
“愿闻其详。”
“你竟真不知?哈哈哈……乐妄死前不曾告诉过你?”裴廷玉笑声落地,声音有一丝凄厉,“就连那样的时刻,他也护着你。”
曾弋感觉肩头一阵温热传来,她心念一动,想起许多年前先生在黄沙阵中对她讲的那番话:
“还有一物,名唤‘悬衡’,世人不曾见过,为师也不知该去何处寻来,它是……”
它是世间万千魂灵汇聚而成,它将守护世间最后的希望。
“哀牢界破了!”周沂宁手中红羽剑早已震颤不已。
众人远远望去,果然见到远处莹白冰川如同被无形刀剑所劈,裂开森然纹路。
裴廷玉长笑数声,狞声道:“焚心之痛,便在此时。殿下,请享用。”
曾弋还未回过神来,风岐已挥爪将她推倒在地,随即长唳一声,口中喷出熊熊烈火。
只见他在半空中翻腾挣扎不休,烈焰四下飞溅,让众人不得不随之奔逃躲避。
曾弋提剑而上,直朝裴廷玉杀去。
是他,他控制了风岐。
裴廷玉手握飞鸣,在剑芒与冰渣间对她道:“这滋味,是不是很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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