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发走了身边的巫女和伴童,自己进屋。旅半歪着头,正在逗一只飞进屋里的雀儿玩,听到动静,转身笑道:“恭喜,拿下第一场胜利。”
白且惠道:“胜负还不知道呢。不过这次真要谢谢你,把这么贵重的礼器白送给了我。”
旅道:“不算什么,倒是抛砖引玉,引出许多宝贝来。”
白且惠道:“那是没想到——没想到有人会吃醋。”
旅一把拉过她,一手钳住她下巴逼她张嘴:“谁吃醋了?我闻闻,到底是谁吃醋了?”白且惠憋笑,就是不张嘴。旅抽动两下鼻子,忽道,“你身上真香!”
白且惠乐了:“我新做的香囊,你要不要?”
旅向她伸出一手,白且惠解了香囊,放到他手上。他人大了,手掌也比她大出许多,她白玉般的小手和鲜艳的鱼形香囊在他掌心里,好像被他托着,煞是可怜可爱。
白且惠看得正愣神,香囊已被旅拿走了。他又道:“明天水车会,你和我一组。”
“水车会”是近日民间流行的一种游戏——男女二人一组,坐在某种特制水车上,去水中拾捡浮在水上的物件,谁捡的多,就算谁赢。因水车上位置狭窄,同组男女不可避免会有诸多肢体接触,是以这游戏约定俗成,又被当作男女双方择偶的游戏。
白且惠似乎听哪个同门说起过这个游戏,记不真切到底是什么样的,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又一想,是和旅在一起,他总不会害她,便点点头,道:“那你明天来找我。”
旅冲她摆摆手,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第16章 第二回之母训
旅在外面玩了一圈,回夭绍处换身衣服,再去赴晚宴。他进去时,正逢琼玖出来。
琼玖见到他眼睛一亮,连忙拖住,道:“我等了你半天。”
旅用力摇着扇子:“什么事?”
“明天水车会的事……”
旅不等她再往下说,便截断道:“你晚了一步,我明天约好人了。”
他不去理琼玖失望得红了的眼圈,一径来到夭绍房中,向母亲请安。
夭绍问他可碰到琼玖,他将适才之事说了。夭绍闻到儿子身上有股异香,似乎清冽扑鼻,认真闻时,却又不着痕迹。她今天早上刚在白且惠身上闻到过同样的味道。
她的儿子真是长大了,高大、自信。然而,也还是个孩子呢。
夭绍道:“你说水车会约了人,是约了且惠吗?”
旅笑道:“什么也瞒不过你,我先换衣服去了……”
夭绍拉他坐到自己身边,她道:“不忙,娘先问你几句话,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旅嗅到了危险,他收了收笑容,道:“好。”
夭绍问他:“你将来,是怎么打算的?”这问题有点偏离旅的预想,他不由得一愣。夭绍又道,“我再问具体些:你将来,想当楚国的太子吗?”
旅沉吟片刻,道:“母亲是向来知道我的。父王继位以来,一味以武逞凶,欺压弱国,毫无意义地消耗楚国国力。城濮之耻,至今未雪。中原诸侯,依然附晋。我不愿楚国永远是个被周王室正统恻目的蛮夷之邦。所以,这个太子,我必是要当的。”
夭绍道:“既然如此,你想过将来的联姻问题吗?”旅低头不语。夭绍脸一沉,“楚国太子的夫人,向来不能随个人心意决定。婴齐身后有齐国势力,月佼尚且要为他迎娶斗椒女儿,拉拢若敖氏,更何况是你?”
旅低声道:“我明白。”
夭绍声色俱厉:“既然明白,又为什么要去招惹且惠?或者,你只想娶她当偏房?”
“不,”旅紧皱眉头,十分恼怒,“我若娶她,便只娶她,谁也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夭绍同情地看着儿子。他心里不是不知道权衡利弊,但少年人情窦初开,总是心存太多美好与希冀,事不逼到眼前,便宁愿当它不存在。他需要一个恶人来点醒,悬崖勒马,及时止步。她来当这个恶人:“所以,你到底是要当太子,还是要当她丈夫?”
旅有点泄气地道:“鱼与熊掌不能兼得。我若娶她,就不会联姻,难以当上太子;我若想当太子,就必要联姻,不配娶她,是吧?”
夭绍想了想,道:“我再告诉你件事情,好叫你痛快死心。且惠早在来楚国前,就和庸国太子有过婚约了。你即便真要娶她,她也未必能嫁给你。”
她把从白虺处听来的庸太子求婚一段,口削春秋地说了。旅默默听着。
夭绍太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一心一意想要的是什么。她任他自我消化和排解。
过了会儿,旅道:“行,我明白了,以后不再招惹她便是。”
夭绍忽然有点难过,她道:“且惠是个好孩子。我所见过的人中,难得有她这般心思纯净的。她一心全在当好巫女上,大概还未知晓你心意。你现在放手,也免得日后真正伤到她。”
——————
昨夜,白且惠梦见了旅,只是一睁眼,就忘了到底梦到他什么了。她浑身微微发热,像刚在洒满花叶的温泉中泡了个澡,情绪也雀跃而欢动。她从没这样过,所以格外想知道旅到底在她梦中做了什么。偏偏一片白茫茫,了不可追。
白且惠想,反正旅今日要来找她,见到他,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她等了大半天,旅却一直不出现。
眼看日头西落,她收拾一下,自己出去找旅。
半天没出门,门外春日气息更浓郁了。
白且惠本来往夭绍住处走,走到半路,听白露凌江处传来一片欢声笑语,心下好奇,便转道过去看看。
有王孙公子看到她,都露出吃惊与倾慕之色。白且惠没怎么注意到,只管目不斜视地朝前走。那些人有意上前搭讪,却碍于她一身凛然,心下悚惧,不敢冒犯。
白且惠来到河边,见白露凌江处水车点点,男男女女乘坐在车上,踩动车轮,驾驭东西,争抢浮在水中各处的竹篮子。她看到雀角和无牙坐在一车上;看到美荇和一个陌生女孩坐在一车上;看到婴齐一个人躺在不知道什么东西上……
胡荑居然也在。她一眼看到师妹,见她有些羡慕地看着水上众人作耍,好奇道:“你喜欢这种游戏?”
白且惠不好意思地承认:“好像挺有趣。”
胡荑一脸鄙视:“一帮吃饱了撑的闲人想出的无聊游戏罢了,只管占女孩子便宜,偏还有那么多女孩赶着上贴。贱男与丑女的狂欢。”她说完自己评价,才同情地又赐白且惠一道建议,“你要真喜欢,就快找个人一起玩呗。天快黑了。”
白且惠道:“我本来和旅约好了……”
“旅?”胡荑惊讶过后,又露出她面对白且惠时常有的既同情又蔑视的表情,她道,“旅和成家那丫头一车。他们捞了最多竹篮子,不知有多惹眼。”
白且惠“啊”了一声,目光仍在河上寻觅。
胡荑真心怜悯她,她瞥见侧朝她们走来,飞快俯到师妹耳边,道:“别答应侧或其他人,要玩,就和婴齐一起,还能扳回一局。”说完她便走了,懒得理会这些无聊的男男女女。
白且惠不知道胡荑什么意思,只觉一下子失去了兴致,身体沉甸甸的,看什么都不大舒服。
侧抓抓头,鼓足勇气对她道:“白姐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白且惠道:“我去找你哥哥,听到这边热闹,忍不住过来看看。”她的声音好像从一百里外传来,叫她自己觉得陌生。
侧似乎也听出不对劲来,红了张黑脸,道:“我哥今天忙着陪成琼玖,怕没时间见你。你人都来了,要不要和我一起玩水车,抢些竹篮子,晚上烧烤了吃?”
白且惠听他也这么说,知道大概不假了。她又看了眼水车,发现车上座位狭窄,只容一人坐的地方,硬是前后挤了两人。她脸一红,心里已为旅找到了借口:“他大概不知道水车是这样设计,等亲眼看到,自然没脸再来邀我。”这么一想,她心里立即畅快了些。
侧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见她变高兴了,以为有希望,却听她道:“我不习惯和人挨得这么近。你哥既没空,我改日再找他便是。”
她说完要走,河上却有一人唱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人声音清亮,别人坐水车,他却别出心裁,在一头河马的背上安了张宽阔的鞍椅。别人踩车轮,他执辔牵引着河马。
婴齐指挥河马上了岸,他殷切地望着白且惠,潇洒地伸出一手,道:“不知婴齐能否有幸,邀白姑娘共坐河马,在白露凌江上一游呢?”
大伙儿全被婴齐吸引,朝这边看过来。不少人起哄,替婴齐助威,要白且惠答应。
白且惠素来知道婴齐有点古怪和自命不凡,样样追求与众不同。她对这人,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平时旅打趣他,她也随之应和几声。只是今日……白且惠抿嘴一笑,道:“也好。”
她没接婴齐的手,足底在岸边轻轻一蹬,身子已到河马背鞍椅上,如叶飞落,飘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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