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朱看向大堂客人:“别臭美了,赶紧上楼把头发理理,别丢自己的面子。”
卫舜哭丧着脸:“还要啥面子啊,早都丢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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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大堂那批客人散去,众人才开始用饭。
钟冉尝了口玉米饼,不住称赞道:‘‘这饼真软真香。’’
卫舜回她:‘‘这是姗姐烙的,姗姐手艺简直米其林级别。不过牦牛火锅还是大朱拿手,能把那肉煮得又嫩又香又入味,今晚做你尝尝。你还有啥想吃的给我说,肉类管够。’’
大朱喝下大口醪糟:‘‘对,小姑娘不用客气。’’他眼珠子转了转,“你和卫舜怎么认识的?大学同学?”
何天咽光嘴里东西,接话道:“我知道我知道,前些年在汆文认识的。”
一提到汆文,大朱略略知道发生过啥,识趣地住了嘴。
何天因为不知道他俩的其他故事,便没继续说,倒是刘盼星按捺不住八卦之心:‘‘怎么认识的啊?’’
卫舜轻咳一声:‘‘没什么,就刚好住一个旅店来着,她帮了我一个忙。’’
何天倒是没听说帮忙这茬,只记得当时两人总有冲突来着。不过那事对卫舜和他来说也不是啥好回忆,给刘盼星添了碗醪糟就把问题糊弄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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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舜帮着大朱修水管,大朱眼睛瞟了瞟卫舜,装作不经意地问:‘‘阿舜啊,你和那个钟冉,到底是个啥关系?’’
卫舜微微愣神,随口敷衍到:‘‘没什么,就认识的。’’
大朱刻意盯向手中铁钳:‘‘这姑娘……我觉得这姑娘吧,她是不是来路不正啊?反正…不太对。”
大朱压低声音,“她刚居然问我,这镇上监控多不多。我说这山沟沟里连警局都没有,只有个破破烂烂的警卫处,更别提大城市的一步一监控了。听完这个她啥也没说,但我看得出来,她像是盘算着什么。”
卫舜心中咯噔一声:“她还问了啥?”
大朱摇摇头:“我走南闯北多少年了,看的人可比你多。有的人啊经历的事儿少,眼睛总是向上看,倏倏跳着火;有的人啊经历太多了,那眼睛就失了光彩。我看那姑娘年纪也不大,却总给我一种沧桑感,太怪了。”
卫舜抿抿唇:“你想多了,她就是累的,没什么来路不正。”
大朱抬眼看他:“你别是被她糊弄了。”
卫舜将起子重重一拧:“你别老认为你多老道,当初要不是你看错人,姗姐也不至于……”说完他就后悔了,这事可是大朱心里的疤,自己怎么就口不择言了?
他深呼一口气:“抱歉…总之她的事我比你清楚。她是个好姑娘,很好很好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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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修完水管,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这季节正是高原雨季,能见到太阳的旅客纯靠烧香拜佛,所以这点儿毛毛雨真是见怪不怪。
钟冉坐在大堂靠窗的位置,撑头看着外面的风景。前台阿姨正在制作茶点,甜甜的香气给湿润的空气增了点粘腻。
卫舜在钟冉对面坐下:‘‘想什么呢?’’
钟冉微笑到:“你来了啊。我刚点了壶奶茶,喝吗?”
卫舜摇头:“我经常喝,你要喜欢就自己多喝点。”
钟冉也没坚持,卫舜见她手腕处露出白色不规则形状的手串,好奇问道:“这手串是什么做的?看着不认识。”
钟冉把袖子拉上些,将手串更完整地暴露“还记得我先前给你打的电话吗?”
卫舜略一回忆:‘‘记得,可后来你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了。’’
钟冉不好意思地解释:‘‘就那天,我的手机掉水里了,所以换了部手机。我和你说过走蛟的事吧?当时我跟着当地渔民去的,结果碰上了沉船,这个你知道吧?’’
卫舜听她说得云里雾里:“有什么关系吗?”
钟冉说:‘‘走蛟就是蛟蛇化龙,在长江这儿时有发生。走蛟时天气会反常,暴风暴雨甚至龙卷风都有可能。那天的船就是遇到化龙失败的蛟,所以沉了。
走蛟以后,山里会留下大根龙骨。那渔民和我说,我体质特别,既不能以阳避阴,又怕阴气过盛,所以这走蛟的龙骨亦正亦邪,最适合我趋利避害。
虽不知是真是假,但有了它我确实没那么怕太阳,也不容易在夜里受其他鬼魂惊吓了。’’
卫舜犹犹豫豫地说:‘‘一直想问……你……到底做什么的?’’
说完他又摆手:“不想说就算了,也不逼你。”
钟冉默然几秒:“不是不想说,我自己也不知道算什么……反正不是干坏事。”
想到大朱的怀疑,卫舜连忙应声:‘‘这我知道的。’’
视线晃到钟冉胸前的指南针,卫舜斟酌着问:‘‘这指南针从前就看你戴着,用处我差不多知道点,但这种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钟冉手指捏着金属壳,轻声说:‘‘是我爸爸的遗物,送我的第二天,我爸就在震中去世了。’’
卫舜懊恼无比。
今天尽说些不识趣的话题?
他收敛了笑容,尴尬到:“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
前台端来大杯奶茶,钟冉用勺子搅动沉淀:‘‘没什么,过去挺久了…对了,你怎么会来这儿开旅店?我本以为你会按着毕业考研工作的路线走下去。’’
听到这个问题,卫舜捏了捏鼻梁:‘‘这事吧…其实咱们在京城见面时,我就已经被开除学籍了,你走后我就去可可西里游荡了几年,大朱也是在那儿认识的。前年他邀请我和他一块开青旅,我就同意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钟冉看了眼烟盒:‘‘我先上楼去。’’
卫舜把烟叼进嘴里:‘‘不用避开,高原环境恶劣,我早就戒掉了,现在就偶尔这样叼嘴里过个瘾。”
钟冉沉默地用手摸着杯沿。
卫舜说得轻巧,但她能看到他变黑的皮肤和眉角隐隐的疤痕。
卫舜问:‘‘这几年,你又是怎么过的?’’
钟冉抬眼,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还能过得怎样?钟冉倏忽笑道:“就那样吧。”
大门铃铛突然叮叮作响,有个涂红唇的女人带着雨天泥土气息踏进屋内。微卷的黑发配上精致的妆容,与镇上多数女人的质朴对比鲜明。
钟冉本以为是游客,准备起身让卫舜去招待,那女人却上下打量着钟冉,最后眼神落回卫舜身上:
“舜哥,前几日订的东西给你送到了,账单要核对一下吗?”
第34章 034 男孩
那女人的声音分明带着甜, 但却不是那种刻意的甜, 像她不经意从袖口探出保养得当的指甲一样, 浑然天成毫无做作。
卫舜摇头:“你没有出错过,直接付钱就好了。多少?”
“一千五百七十三。”那女人回道。
“行, 那我出去搬东西。”卫舜起身同她出了门。
不一会儿,钟冉就看那女人和卫舜抱着好几个大纸箱进了门。
钟冉目瞪口呆, 一个穿着高跟短靴打扮精致的女人, 居然能毫不费力地搬起三箱东西。
黄姗一手拄着拐杖, 一手翻着钱包:‘‘王笙,等会儿留下吃饭不?”
那个叫王笙的女人拍拍手上灰尘:“不了, 等会儿我有老同学请我吃饭,送完这一趟我就回去。”
黄姗突然发问:“男的?”
王笙愣了愣,眼神不自主瞟向旁边:“嗯,男的。”
黄姗笑到:“准男友吗?”
王笙犹豫片刻,回道:“可能吧。”
黄姗叹了口气:“哪个男的能娶你也真是好运, 长得漂亮不说,还不怕苦又能干。”
王笙讪讪:“姗姐过奖了。”说完, 她的目光转回卫舜身上。
卫舜就着前台水池洗干净手, 对两人的对话恍若未闻:“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钟冉眼睛盯着外头:“那辆车…是运货车吗?”
卫舜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集市那边的车,那儿卖很多山货, 我们都往那儿进食材, 游人也常去集市买特产。”
黄姗忽然将钱包送到卫舜眼前:“你把钱给人家算算吧。”
说着她偏头看向钟冉,“小姑娘,能过来厨房一下吗?我这边弄牦牛火锅, 一个人弄有点吃力。”
钟冉猝不及防被点名,不明所以地随黄姗进了后厨。
*
黄姗切着案板的大块牛肉,扭头对钟冉说:‘‘能把旁边那个瓶子递给我一下吗?谢谢啊。’’
呆了半天,只是这种举手之劳吗?钟冉把瓶子递给她:“姗姐……我能这样称呼你吗?你叫我来,不是为了让我做事吧?”
黄姗低头笑到:“是啊,我做的很明显了,不知道卫舜那小子知不知道我的意思?”
钟冉好像有点明白,却又不敢确定,听黄姗继续说:“王笙和卫舜正处于暧昧期,你知道吧?”
钟冉心中微微诧异:“这个,我真不知道。”
黄姗挑眉:“啊…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是熟识。那你和阿舜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钟冉说:“大概有三四年了吧,不过期间没什么联系。”
黄姗松了口气:“原来这样啊?你也看出来了,我在撮合王笙和阿舜。去年王笙给我们家送货,我就看出她对阿舜挺有意思的。阿舜这孩子平时过得挺糙,身边也没个照顾的,怪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