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舜被问住了。
他想了想,诚实回答:“我不知道,也许是喜欢…或者是好奇?在我确定想法前,还是别祸害人家得好。”
何天鄙夷地看着他。
当年刘盼星追他时就说过,好奇,是喜欢的第一步。卫舜这情商,等他发现自己喜欢人家了,说不定人家早跑路了。
何天只能言简意赅地提醒到:“喜欢这事儿确定不了就算了,不喜欢的你得赶紧说清了,否则这能煮熟的鸭子都要被你吓飞了。”
***
车开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景区。卫舜让他们下车,自己把车停在停车场,打算在售票厅汇合。
何天却让刘盼星先去大厅等他,自己屁颠屁颠跟着卫舜去了停车场。
他装作不经意地说:“青旅不是有个暑假体验生活的兼职学生叫赵……喜还是熙的嘛?现在的年轻人可直接了,今早钟冉帮老板娘抱柴火,他可殷勤地帮她鞍前马后。”
卫舜当然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回头用刚从后备箱拿出的登山杖手柄怼住他的嘴:“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哔哔哔的,钟冉长得不错,人也够礼貌客气,有人帮她不是很正常吗?”
何天心里腹诽:行,算我多管闲事了,谁要是再关心他俩谁是孙子。
卫舜把票和登山杖给何天:“你和你老婆两人过二人世界去吧,我这边要帮王笙他们搬东西。”
何天满脸问号:“啊?她来了?”
卫舜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峰:“沟里有个旅店老板让我去他那儿取样东西。这儿景点暂由私人承包,出于某些原因我不方便开自己的车,正好王笙他们要送货,就搭个顺风车。
你们沿着栈道慢慢走,大概中午十二点半的样子能到倒龙海子。那儿有家私人饭馆,我们在那等你。”
何天“哦”声应答后离开。卫舜目送他远去,将手机翻到赵熙的对话框,眼睛微微眯起,手指起落间把赵熙拉进了黑名单。
殷勤殷勤殷勤,没见对自己殷勤,可见这小子不靠谱,拉黑了事。
***
两点三十五,日头已不那么烈,甚至隐入了厚重云层,远处积雪的峰顶也被云雾遮掩。
钟冉戴上棒球帽下楼,正碰到在前台同人聊天的黄姗。黄姗余光瞥见钟冉,笑着问道:“午睡睡得还好吧?”
钟冉顶了顶帽沿:“挺好,这边挺安静的。”
黄姗视线扫过她腰间的挎包:“这个点出去玩儿吗?拉则沟从头走到尾要一整天时间呢,不然你就走到倒龙海子好了,天黑前能回来。”
钟冉压低帽沿:“我不去拉则沟,只在镇上随便转转。”
***
回到青旅,卫舜先将王笙和何天夫妇放下车,自己去青旅对面停车。
一进门,卫舜便看到抱着暖手袋的黄姗。他环视周围一圈迟疑问道:“钟冉还在上头休息吗?”
黄姗摇头:“她不久前出去了。”
卫舜连忙追问:“去哪儿了?拉则沟附近没见她啊?”
黄姗笑到:“这点时间哪够去拉则沟,她说就在镇上随便转转,没说去哪儿。”
见卫舜面上隐忧,黄姗安慰道:“放心吧,你朋友又不到处乱跑,这大道上能出什么事。”
卫舜望向逐渐阴沉的天空:“她就没走过大道。”
***
一阵冷风带着点点冰凉划过脖颈,钟冉立刻戴上冲锋衣的帽子,然后将拉链顶到最上挡风。
黄姗说得没错,这边的土特产集市的确很大,来往叫呵的商贩不绝于耳,运货的车辆也接连不断。
钟冉侧身避开拉货的三轮,抖抖裤腿溅上的泥泞,抬头环视四周。
[瑞祥山货批发店],李成就是在这里挑的东西。
钟冉从包里摸出一张照片,大拇指掠过李广生比v的笑脸,然后拉下兜帽往店里走去。
店老板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钟冉:“您是…?”
钟冉回到:“我是他妈妈,因为广生失踪的事儿给我打击太大,警察搜证时我住院了。”
虽然年纪看着不大,但她略显苍白疲惫的脸增添了可信度。老板叹了口气:“对不起,我知道的都和警方说了,有孩子失踪了我也很难过,总之……别担心,肯定能找到的。”
钟冉调头望向街道:“你们这儿都没安监控吗?”
老板将照片还给她:“穷乡僻壤的哪来的监控?大城市安了监控出事也没少,各人凭良心办事吧。”
钟冉微一弓腰:“打扰了。”说罢就出了店门。
她开始挨家挨户询问起李广生的下落。其中一家老板想了想回到:“好像见过,先前警方也来问过,我感觉像是在那儿见到的。不过你问了也没用,这边店铺警察都问了的。”
钟冉看了眼他指的方向,点点头:“谢谢。”
她循着街角往下,除了有家店铺大门紧闭,其余都没提供有效信息。
走着走着,钟冉仰头看见招牌,喃喃到:“石记珍品批发。”
昨天饭桌上似乎听他们提过,这是王笙工作的店铺。
一进店门,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起身问到:“有啥想买的吗?”
钟冉直入主题:“见过照片上的男孩吗?”
男人捏着照片一角仔细看了看,然后摇头:“不太记得了,每天来往的人太多了。好像…好像警察来问过?”
钟冉连连点头:“对,警察问过的。”
男人皱眉:“您也是警察?”
钟冉抽回照片:“我不是,我是他妈妈。”
“他妈妈?”男人有些惊讶,随后放柔神色,“不好意思,这个我帮不了您。”
钟冉低声说:“没事,那我不打扰您做生意了。”
***
下午四点,镇上居然飘起了细细雪花。
黄姗坐在火炉旁,望着窗外说:“今年居然这么早就下了雪,看来后面会更冷。”
大朱在前台断断续续弹着木吉他:“年年都听那些专家说什么全球气候变暖变暖,我看这边是全球气候变冷。”
添柴火的赵熙说:“其实主要是想说气候反常,北极南极那边冰川确实在融化,但近几年南边城市夏天也没前些年那么热了,我以前看知乎说,河南在千年前还有可能是亚热带呢。”
大朱笑到:“什么狗屁,现在网络社会人人都是专家,谁知道电脑背后坐的是人是狗啊。”
众人一阵哄笑。
王笙只微抬嘴角,眼睛直勾勾盯着手机里的电视,也不知是真在看还是心不在焉。
何天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刘盼星,刘盼星则奇怪地问:“你说,卫舜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何天看向门口的卫舜,他站在推拉门前,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也不知在想什么。
***
沿街问了十几家店,依旧一无所获,钟冉丧气地捏着照片往前走。
突然,一个人影堵在前方。
钟冉心头一紧猛地抬头,把前方长胡茬的男人吓了一跳。
胡茬男脖子挂着长长的布条,布条将打开的木盒支在胸前。钟冉垂眼看去,木盒里放满了短细的褐色物什。
胡茬男指指木盒:“要的,吗?虫…草。”
他的汉语不太流利,钟冉勉强分辨出他的意思,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胡茬男急了:“很好的…自己的山里的…”
钟冉挤出勉强笑容:“真的不用了。”
说着她想绕开胡茬男,刚走了两步,她又突然回头:“等等。”
胡茬男脸上又惊又喜,一把将木盒送到钟冉跟前。钟冉视若无睹,径直把照片呈给他看:“你见过这个男孩儿吗?”
胡茬男不解,钟冉指指照片又指指四周:“他,在这里,出现过吗?”
胡茬男松开眉头,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望天回想很久,犹豫地点点头:“好像有过,这里,走的。”
“哪儿?”
胡茬男手指伸向某处:“那里,周围。”
钟冉转身就走,胡茬男在身后大喊:“要的吗?虫草?”
钟冉回头笑道:“明天我再看看。”
摆脱了胡茬男,钟冉循着街边又问了两家,却依旧一无所获。
眼见天色将暗,钟冉点开手机一看,四点四十三了,再不回去怕是会引人担心。
她叹了口气,刚准备改道,突然瞥见一条狭小的巷子。
钟冉心念一动,侧身插入巷口,沿墙壁往巷尾去。她闻着墙上浓烈刺鼻的霉味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快速钻出巷子。
巷尾是条左右延伸的长道,她身后是那排商铺的后门,前方则是一堵白墙。白墙爬满水渍,多处已经剥落,看得出有些年头了。
钟冉踏着潮湿深陷的土路,仔细辨认墙角堆放的杂物。据以往的经验,每家每户的垃圾或者废品都透露着他们的私人信息。
钟冉弓腰小心翼翼地翻查,忽然,她听见有人开窗,连忙直腰装作路过。待头顶的窗户“哐”地关上,钟冉松了口气,打算继续翻查。
这时,墙角一块颜色鲜亮的布料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下意识凑近,伸手扒开堆在上头的纸箱。纸箱倒落的瞬间,那布料完全暴露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