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几乎称得上是兰斯陛下的左右手，再加上个人魅力加成，这就导致了——当这两人在紧张严肃的战场上开玩笑时，完全不会让任何人心生反感，反而会因为他们的游刃有余而产生极大的信心。
尼克又认真地说：“陛下，我怀疑敌人在内部入侵了我们的警报系统，不然不可能没有任何警报。回去后应当要彻查我们的内部人员。”
杰森道：“阿布朗星系的人也只能耍这种阴招了，现在我们已经警惕起来，他们不会是我们的对手。再敢出现，我就请他们吃吃我们的炮火武器。”
通讯器另一头，兰斯的声音终于传来，有条不紊地下了命令：“安珀尔，给海鲨补充能量。尼克，检查警报系统。杰森，带领你的小队，以阿多斯拉夫号为中心，在半径一光年的范围搜查，不要轻敌，也不要留下任何余党，一小时后回来。”那是个属于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的声音，清耳悦心，略微低沉，尾音清冷而又不浮躁。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光听这个声音讲话，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安珀尔等人敛起调笑神情，恭敬道：“是，陛下！”
就在这时，身后不同寻常的景象终于引起了众人的侧目——方才的爆炸，强劲的空间压力把宇宙撕裂开了一道缝隙，黑色的虫洞竟在刚才几句话的期间迅速打开，犹如噬人的野兽张开大口。一众将士脸色齐齐一变——陛下驾驶的机甲刚才没有充足的燃料就出去救人，刚才展开防护罩的一击耗费能量极大，现在，海鲨的燃料即将告罄。他距离虫洞如此之近，恐怕没有足够的动力逃离虫洞——
还不容细想，海鲨的能量正式进入高危状态。
距离海鲨最近的安珀尔脸色一变，连忙驾驶自己的机甲暗皇冲上去，同时伸出索缆去勾，却迟了一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兰斯没有用最后的能量拔足飞来，反而把大部分的能量注入了双s级的防护罩中，机甲缓缓失力坠入虫洞。全程不过短短两三秒，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鲨带着他们的陛下坠入虫洞。
虫洞迅速合拢，尼克脸色铁青，久久说不出一句话。安珀尔平静了一下呼吸——他了解兰斯，那个总是冷静理智的男人从来不会做无用功，实际上，把能量注入防护罩是个很明智的决断。他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能量逃离虫洞，与其在用光最后的能量后、失去所有保护再坠落，不如一开始就把能量留给防护罩。这样，反而能保证自己毫发无损，只要通讯器没坏，部下很快就会去迎接他。
这里除了兰斯，就属安珀尔的话语权最高，他清了清喉咙，下令道：“执行陛下的命令，继续搜寻敌人。其余人跟我一起追踪海鲨的踪迹。”
*
二十万光年外——
地球——这颗在远古时代曾有过“生命之蓝”美称的古老星球，现在已经找不到一丝一毫过去的影子。由于处在联邦边远地带，再加上环境恶劣，资源贫瘠，载客通航的星舰基本不会取地球为道。偶尔有一两艘星舰经过，旅客都能通过舷窗往外看到一颗灰扑扑的干裂星球。海洋面积急剧缩小，地表几乎没有任何植被，光秃秃地裸露着。
急速穿透大气层——
远方的天幕黯淡无光，厚重的灰黄色灰尘在云间翻滚，天盖看起来浓淡不均。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臭味，正午的阳光无法穿透浑浊的灰尘，大地阴森得像是半夜时分。沿路看不到任何高大的植被，唯有糊着厚厚尘土的小草在路边蔫蔫地耷拉着。一辆载满人的悬浮车摇摇晃晃地从小路驶向远方，生锈的外壳依稀可辨认“终点站：工业废料回收处”的字样。
周围的人神情均疲惫而冷漠。车子最后一排，汉克裹了裹衣服，把帽檐拢得更紧一些。抬头看了看天空——见鬼了，今年已经持续了两个月没有阳光了，还时不时就有沙尘暴等恶劣天气席卷而来。就比如今天这鬼天气，恐怕很快又会有一场沙尘暴了，真希望能在那之前能找到足够的工业废料，拿去回收站卖掉，结束一天的工作早日回家，在那之后，早日挣够钱，移民外星，离开这个越来越糟糕的荒芜星球……
他随意四处看，无意间定睛在了自己这排最里面的一个女孩子身上。她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有一张当地相当罕见的亚裔面孔。偏白的皮肤，五官清丽，黑发如墨，乌黑的眼睛清澈有神。她裹着一件破旧的衣服，灰扑扑的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头戴兜帽，抱膝坐着。尽管用力拢紧了衣服和帽子，还是冻得双耳和鼻尖微微发红，就像一只圆滚滚脏兮兮的仓鼠。旁边一个胖子呼呼大睡，把她的位置挤没了一半，她却依旧淡定沉默地鼓着腮帮子吃东西，黑亮的眼睛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2章 废弃的机甲
汉克之所以会注意到她，不仅是因为她罕见的亚裔外表，更因为在这一车子平均年龄超过四五十岁的乘客里，这个年轻的孩子无疑是非常显眼的。
捡废料去倒卖是地球近些年兴起的一个行业——当然了，捡的不是旅游行业的垃圾，毕竟地球穷得根本没有任何外星人来旅游。
事情是这样的——在星际联邦建立之后，联邦不少星球看中了地球丰富的廉价劳动力资源，在地球大量设立工厂，以制造机器无法控制的精细产品。有了产业链，必然就会带动就业。工业废料在消毒过后，大多都不会带走销毁，反而会就地丢弃或掩埋。不少工业垃圾还残余着能量，提取出来之后可以继续使用。因此，许多没事干的地球人都会去翻找工业垃圾，看看有什么能用的，转卖给地球二手回收站，按照里面的剩余能量来算钱。
只不过，做这个行业的大多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在休息日去赚钱，帮补家用，像这种十多岁的孩子，父母大多会让他们去念书，而不会让他们做这种危险性大、廉价又没有前途的工作。
汉克忍不住又看了那女孩子一眼。虽然没和她说过话，但汉克认识这个孩子——镇里唯一一户亚裔居民的养女，程遥。程遥的养父是典型的亚裔长相，而他的妻子安娜却是个金发碧眼的女人，这个组合在当地十分引人注目，除了收养回来的程遥，两人还有一个亲生儿子，今年八岁的约翰。
汉克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情景。
那天，镇里久违地来了新住客。因为地球居民的日益减少，现在的地球人都很喜欢交际。镇民们都热心地帮程父修葺房子，汉克则带着自家兄弟去帮忙搬建筑材料。回来的路上，他注意到在程家房子对面的街角，蹲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女孩。
寒冬的天气，镇民们都穿着厚厚的衣服。程父、安娜包括她怀里的小婴儿都裹着厚厚的崭新的棉衣。但角落里的小女孩却穿得很单薄，静静地蹲在那里。看得出她很冷，但她不哭也不叫，一直在小幅度地呵气、搓手。
汉克看不过去了，上前把自己的外套披到了程遥的身上。小小的程遥一愣，抬起一张看上去瘦得有些营养不良的脸。半晌，黑亮清澈的眼睛微微弯起，对着他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在那之后，汉克逐渐了解到了程家的一些事情——程父在当地一个工厂找到了一份工作，职位类似于主管，管着三十多个工人，工资待遇比许多人好很多。他的妻子安娜是个家庭主妇，没有去工作，但全家的生活水平不见得比别人家低。夫妻俩结婚十年都没生出一个孩子，眼看年龄逐渐增大，程父急了，不知道在哪里捡到了一个亚裔女婴回来收养了，那就是程遥。只是，程遥十岁那年，安娜终于怀孕了，生下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约翰。从那时起，夫妻俩就对他百般溺爱，几乎到了毫无原则的地步，这间接导致了约翰成了这一带有名的小霸王，很多孩子都被他欺负过，然而程父与安娜依旧纵容。
同时，相对地，夫妻两人面对没有血缘关系的程遥就显然冷漠了许多——不，用冷漠来说显然是不够的，比方说，程遥的衣服从年头到年尾都是那两套，大冬天的依旧穿得很薄。再比如，他们连镇里几乎人手一个的通讯器也不给程遥配，在这颗随时随地有天气灾害的星球，没有通讯器就等于不能及时得知灾情，从而躲避。听说因此，程遥在小时候，还曾在荒野遇到过意外，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死去。
汉克甚至觉得——如果不是领养手续不可以无缘无故地解除，恐怕在约翰出生那年，程遥就会被扫地出门。
虽然工厂工人是廉价劳动力，工资不算太高，但好说歹说也比捡垃圾更安全、薪水更高。然而，管着三十多个人、有着不小话事权的程父，却没有给自己的养女在工厂里找一份工作，反而不让她继续念书，打发她每天起早摸黑去捡工业废料。这大概也是不言而喻了什么。
只不过，听说程遥报考了普兰特斯星球的凯拉宓忒学院，或许很快就能离开这座贫瘠的荒芜星球了——毫无疑问，这是件好事情。宇宙赫赫有名的凯拉宓忒学院，曾诞生过数不清的机甲天才和大人物，就连现在普兰特斯帝国的兰斯陛下和十几位上将军，都是那里的杰出毕业生。星际法规定，公民年满18岁后可以自主报考联邦内任何一所高等学院，不拘学历和经历，只要通过了考试，就能过去念书，相当方便。每年报考凯拉宓忒学院的人多如毫毛，竞争相对激烈。没想到今年自己的小镇就出了一个通过笔试的年轻人，汉克相当欣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