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头顶上方,一头老虎紧追一头驴,绕圈圈……
阿迟提心吊胆,努力压抑心头恐惧,挠头问:“我们不是一直向上走么,怎么可能回到半山腰呢,怎么可能回来呢?”
“我想我们即使沿着山路向下走也会回到这里。”秋暮淡淡道。
“上不行,下不行,那我们就横着走,我们偏不走山路,哪里没路我们就走哪里,不信还会回到这个鬼地方。”阿迟说着果真寻了个没有路的路走上去,并潇洒招个手,“跟着我,准没错。”
秋暮停在原地不动,没走几步阿迟就跳着脚返回,“哎呀这条路不通,全是荆棘,扎死老子了。”
秋暮腹诽:纯二傻子。
两人于白灯笼下商量一番,打算再试试,便沿着山路继续向前,期间阿迟一直再喋喋不休的说废话,一会建议秋暮摘掉面纱好让他心安一点一会又明着暗着试探对方的身份到底是哪家的捉妖师到底靠不靠谱,对此,秋暮一概不理。
沿着通往山巅的小路上行,可半个时辰后仍是绕回到空无一人的半山屋宅。
秋暮停在宅院门口凝神不动,阿迟喘着气道:“鬼打墙,咱们碰到了鬼打墙。”再望一眼当空银月,“怎么办快到子时了,子时可是凶时,山怪邪祟孤魂野鬼啥的都爱在这个时辰出来溜达,我们再找不到出路就真走不出去了。”
白色灯笼被风吹得哗啦响了几响,秋暮出声道:“若想到山顶,需破了这半山鬼宅,更甚至破不了此宅,我们哪都去不了。”
“鬼宅?啊啊啊啊……”阿迟仰天长叹,对着头顶那道忽闪来忽闪去远到快看不见的白影大喊着:“默默,先别跑了,下来陪我一会吧。”
空中那两道微弱的光,一黄一白绕来绕去不知疲惫,云中的驴子正跑得精神,几道白光闪过,引着那道黄光,不见了踪迹。
阿迟捶胸顿足,“你这个负心驴,需要你的时候跑个没影……”
这时,远远瞧见院门外的山路上亮起一盏灯火,灯火愈进,勾勒出一个弯腰驼背的灰蒙蒙的轮廓。
来人身披黑色斗篷,手中挑一盏贴着坟字的白灯笼,步路蹒跚向院门走来。
“人,还是鬼?”阿迟两股战战,越看对方的黑斗篷越是诡异,何况那宽大的兜帽将整张脸遮住,根本瞧不见五官。
最终黑斗篷路过院门口,不曾抬头望一眼站在院门口的两位,干枯的手指微微颤抖连同手中的灯火忽明忽暗,嘶哑到气若游丝的声音回荡在深深空院,“山上山,鬼南关,山下山,鬼空棺,山中山,鬼中仙,山外山,鬼不还……”
仿似一首诡秘的歌谣。
黑斗篷自顾低吟着穿过莫名起风的空院向屋门走去,佝偻的背似乎要贴到地上。
阿迟已吓得翻白眼,秋暮却在黑斗篷迈向屋门的那一刻闪身落到他身边,“老人家,且慢。”
院门口的阿迟彻底翻了白眼,作死啊!
第6章 画尸公子4
黑斗篷停住,手里的白灯笼似乎比先前更黯淡些,他并未回头,只沙哑着嗓子回,“姑娘快走吧,此处不详,不详。”
言罢,慢悠悠抬脚进屋,秋暮却不客气地跟了进去。
面对不速之客,黑斗篷仍未有任何反应,动作及缓地坐到陈年旧椅上,长而尖的皂黄色指甲拨弄着桌案上的一盏油灯。
灯火被挑得稍旺了些,他才幽幽张口,“无论姑娘为何来此地,老朽劝你尽快离开,人活着才有意思。”
秋暮大方的于黑斗篷对面坐下来,轻快的语调道:“我看老人家才有意思呢,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半山慌宅,不害怕?”
“你怎知此处只有老朽一个?”
“可是除了你,我没见到别人呀。”
“姑娘错了。”黑斗篷吃力得站起来指了指窗外,“外面地下三尺皆是我的亲人朋友。”
秋暮直接道:“死人也算?”
黑斗篷慢腾腾坐回去,“算得,算得。”
秋暮起身,迈步靠近对方,肥大的兜帽仍将对方的脸完全遮盖,再加上屋内烛火黯淡,那张脸始终隐在浓重的阴影里。
她觉得有些意思,她遮纱,他披斗,都不曾以真面目示人。
好奇心被勾上来,她欲一探对方的脸,故意将身子弯下,靠近兜帽处,轻飘飘的语调:“我想到山顶去,可绕了半天仍回到这里,请老人家指条明路。”
黑斗篷沉默良久,不答,枯坐了一会慢慢张口,“姑娘可知你所在何地?”
秋暮废了些功夫也没瞧见对方的脸,帽兜下的阴影化不开似的浓郁,“不知。”她直起身望了望桌上那盏未曾熄灭的落着‘坟’字的白灯笼,又喃喃道:“难不成这宅子的主人姓坟?”
黑斗篷摇头,“这家主人姓庄,是这汶南镇的一镇之长,可惜庄家的人全部赴了黄泉。”
全部赴了黄泉。
如此说来,那老虎精是假扮的小镇长,那些老鼠精亦是假扮庄家家丁,镇上的居民还不晓得庄家的人已全部罹难。
“你可知庄家的人是怎么死的?”未等秋暮发问,黑斗篷突然开口。
“请教了。”秋暮道。
“庄家有人去了山顶,那山顶被诅咒了,只要有一人踏足,全家人都要跟着遭殃。”
秋暮欢喜道:“那我更要去了,汶南镇还有这半山宅蛮有故事的样子,我生平最喜欢有故事的地方,我看老人家对此处十分熟悉,给晚辈指条明路晚辈不胜感激。”
黑斗篷的兜帽压得更低了,不知再思索什么。
秋暮不语,一直耐心等待对方的回答。
良久,黑斗篷起身,喟叹道:“罢了罢了,命中注定老朽该引你一段路,若想上山顶,需破了这半山荒宅,你且随我来。”
秋暮晓得这位神秘老人定知晓此处全部秘密,显然他不会那么轻易道破秘密,便捡着貌似简单的小问题提问:“老人家,整个宅子我只感应到你一个活人,不知你跟庄家有何关系,为何门口燃的灯笼上写一个坟字呢?”
黑斗篷提了桌上的白灯笼缓缓跨出门槛,难得正面回应着,“我是庄家的管家,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不过活着跟死了无甚分别。至于灯笼上的坟字,那是因为整个山是一座坟山,其下白骨累累,尸堆成山,此处原本名唤坟南山,后改名汶南山,其下小镇名唤坟南镇,后改作汶南镇。”
秋暮思忖,或许老人家说的是真的,毕竟这座山处处透着阴气,像是每一处石缝里皆透着阴寒之气,同冥界颇为相似。
再说其下小镇的名字。
坟南镇?汶南镇?
“谁改的名字?”她紧跟黑斗篷向后院走去。
“天意。”对方黯然道。
此人诡谲蹊跷,不以真面目示人,虽有活人气息但绝非纯阳之气,走在其后的秋暮面上黑纱处闪过两缕幽光,想探看这位究竟是何种东西,视线还未触及对方,平地上蓦地刮起一阵幽风,风不大却刁钻得很,吹得她整个面皮生疼,她揉揉脸,心底嘀咕,这风来得怪异,是不是这老家伙算计她?!
黑斗篷似乎能感应到她心底的咒骂,稍微侧身,手中摇晃的白灯笼随着脚步亦停顿下来,“姑娘没事吧。”
秋暮摇头,“眼睛进了沙子,无碍。”
老者继续前行,干哑着嗓音道:“此宅常莫名刮起阴风,或许是屈死的亡灵路过。”
这番话听在任何人耳里,皆是一番惊涛骇浪,秋暮在幽冥界忘川河畔遛了几百年的弯,亡灵鬼魂见多了,这话听到耳里,不会生惧,只有亲切。
不过她嘴上还是礼貌地回复一声,“哦。”
黑斗篷绕过后院的荒草小径,在一处小小的青灰色石屋前停下。
此屋无门无窗,只有屋宅的形状,老者转回身,肥大的兜帽对着秋暮缓慢低语,“欲上山顶需破开此宅,而破开此宅的玄机便在此处,我乃此宅守门人不便同姑娘进去,姑娘当心了。”
黑斗篷举袖于石屋的一面墙壁一扫,一道黑洞洞的气流旋涡便展现在眼前。
“多谢。”秋暮毫不犹豫跨进黑色旋涡,最后一只脚跨到一半时,黑纱被人拽住,“还有我。”
阿迟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眼下连扑带撞,两人成功进入石屋内,旋涡门随即消失。
屋内漆黑一片,不见任何照明之物。
秋暮瞥一眼阿迟手中千钧一发之时从黑斗篷手中顺过来的白灯笼,这人又缺又精明,关键时刻想着捎上可能用得上的物件,下手不含糊,她出声道:“你不是胆小如鼠么,怎么敢跟着冲进来。”
阿迟喘着粗气,惊魂未定的模样,“我看那老头不人不鬼的,我宁可跟着你也不要守着他。”
言罢挑起灯笼,四处打探着,“无门无窗的屋子我生平还是头一次见,让我瞅瞅这里头都有啥?”
挑灯转了一圈,啥也没瞅见,四面光秃石壁,无任何装饰家具。
唯一发现西面拐角处有一处暗道,石阶一直向下延伸漆黑一片,望不见终点,秋暮夺过阿迟手中的灯笼,撩起黑纱裙摆,麻利地走下去。
阿迟站在原地纠结,“喂喂,你知道下面有什么嘛你都敢贸然下去,你留我一人怎么办,我怕黑啊女英雄真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