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暮诧异着走开了。
进屋,关门,望了会空荡荡的房间。
天啻君施了探灵术竟寻不到小菩提一丝气息。
他召唤出无字鬼影书,“查,《夜菩提》身在何处。”
无数鬼影手于屋内游荡,最后绕成一张纸的形状。
上头,以血代笔,八个大字:与天啻君永无相见。
黑色袖袍扫出一道杀气,直击散了浮于半空的鬼影手。
天啻君咬牙道:“与我永无相见,这便是你许下的愿望。”
《夜菩提》的第一个愿望,亦是最后一个愿望。
天啻君在小菩提的房间里坐了一宿,即将天亮时瞧见枕下露着蓝皮本子一角,果然抽出了个本子,打开,扉页里只有一句话。
以模糊的字迹来辨,应是很多年前写下的。
昨晚我又梦到了天啻君,梦里的他总是那么温柔,从不骂我也不损我更不会说我胖,不但给我买糖葫芦吃,连嘴角留的糖渣都给温柔地擦掉。
天啻君将那一页揉碎,垂首,抵在眉心。
——
忘川河岸边的彼岸花滚上露珠时,幽冥当铺的大当家不见了,落有他血手印的蛮荒九枝灯灭了。
与此同时,远在白民国的如意赌坊多了个人。
此人头罩金盔,只露着一双漆黑的眼睛,还是个哑巴,从不吃饭饮茶,不但饿不死且有一身蛮力。
老板娘见那人总是跟在她赌坊的小打杂小菩提身后,平日都保持一定距离,只要小菩提被欺负了,他立马上去将对方一顿狠揍。
老板娘干脆将人一并召来如意赌坊当个守门人,那人无名无姓,除了小菩提任何人都不搭理,众人干脆喊他无名。
赌坊打烊后,小菩提饿了,打算去街上寻些吃的,走到门口时很自然的招呼无名,“就知道你在等我,走吧。”说着很自然地挽上对方的手臂。
白民国与世隔绝,这里的人皮肤比雪还白,长着一头长及脚踝的白发,唯有小菩提一头黑发,她也不知道她是谁,只记得自己叫小菩提,醒了发现躺在大街上,周边围了一群肤白发白的人。
如意赌坊的老板娘见人可怜收了去做打杂的,但因她肤色发色与白民国人不同,经常被欺负。
可自从遇到无名后再也没人敢对她冷嘲热讽了。
小菩提觉得无名简直是她的天神。
白民国的夜十分漫长,虽是深夜,长街之上的灯火亮得绮丽迷人。
挤过无数白肤白发之人,小菩提终于买到了糖葫芦。
她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紧紧牵着无名的手指头走在街头,“你不吃饭真的不饿么?”
无名摇摇头。
小菩提咬了一口糖葫芦继续含糊不清地问:“你什么时候让我看看你的脸啊?”
无名摇摇头。
“听说……听说你脸上的金盔同你的皮肉长到了一起,是取不掉的,是真的么?”
无名点点头。
小菩提一脸心疼,嘟着嘴说:“怎么会这样。”
只有无名自己清楚,当初那个天啻君求了无渡,用面皮声音运道以及数千年灵力换来与她的相逢。
没了脸没了声音,即便见了故人亦是相见不相识。
如此也不算违背《夜菩提》那一纸心愿。
与天啻君永无相见。
他再不是天啻君,只是无名,也只想做一个一直能守护小菩提的无名人。
小菩提见对方微微垂下头,她知道只有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有这个动作,她摇了摇对方的手指,安慰着:“不过也没关系啊,取不掉金盔反而让你更神秘些,别人更不敢欺负咱们。只是我的好吃的就不能分一半给你了,哦,我有点忧伤。”
夜更深了,商铺渐次打了烊,两人沿着长街慢悠悠往回走,拐角的一棵树下发现闪着幽光的一个莲花苞。
莲花不是生在水里么?怎么树根上还能长出这么鲜亮的菡萏来,蓝幽幽的,怪好看的。
小菩提拿手戳了戳,花苞鼓了鼓。
她又戳了戳,花~~径一弯,花苞直躺入她掌心。
掌心的温度瞬间传入花苞,花瓣层层绽放,里头躺着个巴掌大的幼狐,说是狐狸又不大像狐狸,白白胖胖的,无一丝杂色,有点像猪,虽是阖着眼,毛绒绒的尾巴时不时摇起,萌化人心。
两人相视一望,莲花里头长出只狐狸?!
状似狐狸的兽,于白民国倒是不稀罕,老板娘就养了一只,名叫乘黄,小名二驴,很大一只。背上生着角,尾巴比老板娘的头发还长,黄色的大眼珠子里透着凶光,极难驯服,听说骑了乘黄会增加两千岁寿命。老板娘说是假的,被驯服的乘黄很喜欢被主子骑,就造了这么个谣出来。
小菩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狐狸头,这小家伙背上无角,尾巴与乘黄比起来短太多,小狐狸缓缓掀开眼皮,湿漉漉的无辜眼神望了她一眼,似乎困乏极了,又蜷缩着睡过去。
“好可爱是不是,我们养着吧。”小菩提开心道。
无名点点头。
两人回了赌坊的楼顶上看风景。
天上亮着弯月星子,远处隐着山峦树影,草地上蔓上几缕薄雾,街角偶尔路过一两个晚归的白发人。
小菩提怀抱着小狐狸,头一歪,搭在无名的肩上,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
“这风吹得真舒服啊,你说这狐狸能吃么,我们养得起么,我们还没给它起名字,它有点肥,就叫肥肥好不好。”她喃喃说着,手一松,串着糖葫芦的竹签坠下楼去。困意袭来,小菩提渐渐阖上了眼皮。
唇角留着一点糖渣,无名抬手为她轻轻擦掉。
肩上的人似乎睡着了,而她怀中的白狐狸似乎睡得更香。
三两声虫鸣入耳。
夜,安好。
愿,夜夜安好。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海外西经》云:“白民之国在龙鱼北,白身披发。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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