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云渊仍旧难掩遗憾:“嗯,的确,早有心理准备…”继而语气一转,拱手作别,“在下出宫多时,着实也该回去看看了,便不多留了,告辞。”语毕,还深深看了南袖一眼,将才闪身离去。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沧云渊很有问题,孟阙不禁腹诽,傻麻雀同沧云兮年纪相仿,就这都能生歪心思,真是禽兽!
想起白虎本就是兽族首领,孟阙又啐了一句,呸,禽兽不如!
“你干嘛呢?一脸忿忿的样子?”南袖扯扯他袖摆。
“没,没什么...”孟阙回过神来,将才想起那溜进苍龙阁的黑影,即刻下令,“清璇,立马通传阁中众人,彻查通岛上下,若遇邪物,就地诛灭!”
邪物?怎可能会有邪物胆敢来瀛洲撒野?
虽不解孟阙缘何会下此命令,但她仍是领命告退,在围廊转角处,终是忍不住停身,偷偷瞥了一眼,那很是养眼的一双人。似乎听见阁主正在叮嘱仙子,离那个沧云渊远一些,而仙子仍是迷糊的,阁主说她真是傻,那语气中满是无奈和...难以察觉的宠溺。
苦涩地扯了扯唇角,玄色衣角消失于屋檐下的一片暗影中。她明白的,光或是影,只是角度问题。
入夜,派出的仙侍陆续回阁中禀报,饶是将这瀛洲岛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仍是没寻着他所说的黑影。
孟阙遣退了下人,皱眉扶额,奇怪,他绝不可能看错,确实是有一道黑影闪入阁楼中啊...正当自己百思不得其解时,却隐约听见呼噜声从旁侧的椅子上传出。
他扭头一看,只见南袖正四仰八叉的靠在太师椅上,睡意正酣。
人傻就是好,天天傻乎乎的,什么事都不用愁...孟阙直翻白眼,这家伙居然迟钝到,压根儿没瞧出沧云渊那不怀好意的眼神...
叹气归叹气,在这么硬的椅子上睡一晚,第二天非得落枕,这一落枕又得在他跟前叨叨个没完...这么想着,孟阙将人打横抱起,轻轻放至内屋的寝榻之上,甚至还细心替她盖好被子,将才出了房门。
想起玉郎仙君曾提及青丘亦有类似的情形,说是莫名有黑影在边境作乱,擅长蛊惑人心,引人入魔...我还是修书一封寄给白钰,向他问明情况吧。
等他提起笔时,才恍惚想起,他真的是...很久都没有见着白钰了。更可怕的是,这么久没见,竟好像...也没有几分想念。
哎,都是被那个傻麻雀带的,居然会觉得嗑瓜子追直播聊八卦更有意思...孟阙叹气,这样的生活真是太堕落了。
人间·荆州
天上一日,凡界一年,南袖孟阙在东泽勾留的一日一夜,换做人间岁月早已逝去了一年半载。
等白钰收到孟阙的传信时,他同婉露一路探访,辗转至荆州城,终是寻到有关黑影的踪迹。于是,便回信说:黑影行踪飘忽不定,而今于楚地再现,孟兄或许能在那里有所得获。
“没想到,竟然连苍龙阁都有此鬼魅出没了...”婉露凝眉,这究竟是何方鬼怪,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白钰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你啊,别再忧国忧民了,天塌下来还有我呢!”说完,勾起指节,欲将她眉头抚平。
婉露笑答:“我有你赠的清虹剑护身,天塌了也不怕。”
两人相视一笑,眼波流转,满是爱意。
荆州,楚地首府,亦是楚文化的中心。楚地本是最为推崇敬仰神族的地区,此间各个民族皆有其崇拜的图腾,每年都会举行大型的祭祀活动,因此道学兴盛,每年登天的凡仙中,有大半俱是来自荆楚。
当然,自楚文化形成以来,千百年间,最为世人所顶礼膜拜的神祗便是始祖凤凰——九凤。
传闻九凤有九个脑袋,翼展宽大,足足有三丈之长,披覆流光溢彩的耀目凤翎,而尾部亦有九根末羽,与翼展长度相仿,但精美程度更甚,形似孔雀尾羽但五光十色,更加绚丽多姿。
传言九凤稍一振翅,翎羽上的光彩便会洒落人间,形成天边彩虹,一朝得见则天下安宁,是祥瑞中的大吉,是灵兽中的巨擘。
然而,就是这样美丽的备受崇敬的神明,最近,却深陷口碑崩塌的旋涡。
第四十六章
荆州城却虽比不得苏杭富裕雅致,但在历史长河中,曾多次被设立为一国之首都,名人良相辈出,文化底蕴深厚,自是别有一番风土人情。
这孔雀台便是城中最负盛名的酒馆,亦是探听情报的好来处,而白钰婉露二人,眼下正寻了一楼大厅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落座。
“小二,点单。”白钰招徕了小厮,随后询问婉露的意见,“露儿,咱们惯常饮花果酿造的酒,皆是清甜口儿的,今儿不若,试试这烈性的状元红吧?”
“也好。”婉露点头应允。
“那就一壶上好的状元红,再上几样你们这儿最拿手的小菜,多谢。”白钰笑得温和。
这小厮在酒馆里跑堂三年有余,还从未见过这般温文知礼的客官,当下就咧开了嘴,连连应承着回了后厨。婉露环视左右,发现这大厅的壁柱上原本是有装饰的,却被人匆忙撤下,甚至尚未来得及换上新的壁挂饰品,只徒留斑驳参差的漆痕,于这装潢富丽的大堂中格外突兀。
似是瞧出婉露的困惑,待小二热情的端上酒菜时,白钰借机相问,“小兄弟,我见这酒馆焕然如新,应是最近才翻葺过,怎得这壁柱上...?”
“客官你有所不知,”小厮边是摆放碗筷,边是娓娓道来,“我们这酒馆之前不叫孔雀台,而是叫凤凰台,之前翻新装修,在这四根壁柱上各塑了一只振翅欲飞的金凤凰!”只见他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道,“后来,这城中时常有人撞见九头鸟趁着夜色作祟,渐渐地,大家对九凤大神由崇敬转为忌讳,无法,只好换了牌匾撤了壁饰...”
“不曾想,这其中还有此般曲折...”白钰若有所思。
“酒菜都上齐了,二位客官请慢用!”
“嗯,劳烦了。”
婉露微微一笑,面容清雅,温婉亲和,竟叫这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伙计看直了眼。
“你且退下吧,若是还有什么需要,自会招呼你。”白钰出声提醒道。
“哦,是,是是。”小厮将才回神,赶忙退了出去。
暗下腹诽道,这白衣公子瞧着谦和,不曾想竟是护妻得很,说这话的语气虽仍是平缓的,但这话里暗藏的霸道气势,却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畏惧。
见状,婉露但笑不语,只轻轻为他将酒杯斟满。
“出门之前,我收到了南袖的传音符,你可知,她问了我什么?”婉露勾着唇角,直直盯着他。
“你会问我,那自然是与我相关的。”白钰以手支颊,眉目含笑,等着仙子下文。
“她呀,问你会不会打马吊,你说~我该如何作答?”婉露托腮,俨然在拿他打趣。
白钰倒是沉稳,只端端吃了一口酒,不动声色道,“露儿聪慧过人,自是无需不才指点。”
然而神色间,皆是对她的了然。
婉露的心猛地一跳,这...便是恋爱吗?
她静静观瞧着对面这人,是那般知冷知热贴心体己,最重要的是——他懂她。他懂她所思所想,懂她忧思忧虑,既能懂她,更能尊重她。这样的人啊,上穷碧落下黄泉,怕是提着灯笼都找不到吧?
自己真是,何德何能...
沿杭州溯江而上,一路上半是追踪黑影,半是游山玩水,他可以说是,很了解婉露了。她时常,露出这样落寞的神情,说不上来,大抵算是,患得患失的一种表现吧。
他体贴地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温着,坦然接过仙子投来的视线,微微一笑,“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他只想告诉她,在这场爱情里,患得患失的那个人,始终...
是他。
精卫虽嘴上说的凶狠,但实则已然放下了执念,随同澜越离了发鸠山,周游千千界去了。既如此,南袖便算是兑现了当初因马吊输了而欠下的彩头,接下来的行动自然不再受限,然而...
她却在去青丘勾搭白钰和去荆州随这三人破案冒险之间摇摆不定,分不清这两件事,究竟哪个更有意思更好玩...
思来想去,她给婉露发了传音符,稍后收到回复:玉郎仙君亦会马吊之术,只是不怎么精通。
既如此,似乎也没啥好纠结的了~
“老青龙,出发,我们去荆州!”她显然已经很习惯,拿玄天青龙当作自己的坐骑。
孟阙发誓,他再也不会带南袖来东泽了!!!
海风肆虐,清璇立在码头,目送两人远走。这次,她仍只得了一句话:清璇,替我守好苍龙阁。
其实不用叮嘱,她也会守好苍龙阁的。
转身向卧龙山行去,又有什么好失落的,数千年来,不该早已习惯了吗?惯爱逍遥的阁主,一向来去匆匆,他们,总是在瀛洲岛的码头,分分合合。
到底是什么变了呢?
大概,曾独身来往的阁主,如今身畔,又多了一人吧...
清璇顿足,垂眸一笑,暗哂自己不安本分,又在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