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语连珠的仙子引得众人一阵发笑,就连心事重重的婉露亦是被她逗得几度俯仰,露儿开心,白钰也便开心了。而孟阙则甚感欣慰,不得不承认,麻雀虽然傻,但是走到哪里都不会冷场,真真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
长夜漫漫,在大家的嬉笑声中,接连的碰牌声中,惊喜的和牌声中...
悄然流逝。
九重天·紫微宫
宁笙又又来了。
这次还带来了一封太上老君的亲笔信,恭敬乖巧地呈献于天帝眼前。
寂遥神色微动,仙子既能坦坦荡荡呈上书信,定是老君已然同意她应招紫微宫仙婢一事,这倒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不动声色,拆了信纸来看,果不其然,这信上百十来字,皆是拳拳托付之意。合上信纸,他抬眸端端凝视玉阶下,一脸忐忑期待的小仙子,几度顿挫,都不知该如何推脱。
于公,天帝尊口一开,便自成法旨,字字千金,断不能食言;于私,太上老君一直尽心尽力,为自己研制能延年益寿,增长灵力的丹药,数千年来都不曾断供,委实也该体恤。
思来想去,终是点头应允,沉声道,“如此,明日便来我紫微宫报到吧。”
“真的吗?太好啦!”天帝的声音如春雷绽响,直唤醒宁笙满心底的繁花,喜不自胜地欢呼雀跃。
似是被这份小小的欢喜所感染,寂遥不禁弯了唇角,向一旁的仙婢嘱咐道,“洛湘,眼下婉露不在,你暂且代理紫微宫掌事仙子一职,好好教教她规矩。”
名唤洛湘的仙子欠身遵旨,步下玉阶,来至宁笙身旁,款款说道,“宁笙仙子,请随我来。”
宁笙有些不知所措,巴巴地望着御座上的寂遥,只见天帝略一点头,这才欢欢喜喜地随仙子出了殿门,那可怜样子,十足一只乖觉的小狗,竟惹得寂遥连连失笑。犹记得,万年前初登仙的婉露也是这般,懵懂无措,时常需要他的指点,才敢有所举动,张皇惊恐,犹如一只胆弱的小兽...
说是一万年,其实也不过弹指一挥间,如今的她,早已羽翼丰满齿爪俱全,随时都在准备转身离他而去。
笑意逐渐冷却,不过两日未见而已,却已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想起那一袭水蓝色衣裙的仙子。寂遥紧抿双唇,深知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无论从哪方面考量,沧云兮都是天后的最佳人选,而且,他不止一次的答应过她,若遇良人,他会将她风光送嫁...
就像,亲自送走...南烟那样。
可是,送走南烟,他的心空了,再送走婉露…
寂遥没来由的,心窒了片刻,他抬眸环视这空荡的宫宇…
再送走…她吗?
他竟是有些,不敢去想。
正值他思绪纷乱之际,从窗外飞来一只金铃,他识得,这是沧云兮的传音符,想来是答应了他的邀约,同意再度共游人间。他一扫字条,果然不出他所料,字里行间虽皆是幽怨,显然对于上次自己的匆匆作别,她还耿耿于怀,但,仍然愿意再给一个机会,便说明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如此,便已成功了大半。
寂遥嗤笑一声,自己掏心挖肺倾尽一切,求而不得;眼下略施小计,便轻易虏获美人芳心,却终究得非所求...都说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原是不信,而今却,小有所悟。
这大概,便是成为天帝的代价吧,坐拥九重天,自也坐守九重天般厚重的...寂寞孤清。
悠长的叹息声,于空旷宫阙中响起,尽是说不出的苍凉。
荆州·山月居
经过一番鏖战,婉露成为最终赢家,而身为输家的白钰倒是眉眼弯弯,笑问仙子想讨个什么彩头。现下这俩人关系非同一般,就连一旁的南袖孟阙也十分好奇婉露究竟会提什么样的要求,皆是竖直了耳朵等她下文。
“我...”我想让你离她远一点!
婉露看着一脸温柔的白钰,却是欲言又止,终是没能说出口。
“我,我还没想好,日/后再说吧。”她心烦意乱,搪塞了过去。
第四十九章
明月高悬,婉露孑然独立瀑布深潭边,水流汹涌,纷扰了月色,她的倒影亦随着波澜起伏,一如此刻,她不得安宁的心绪。
我...我想让你离她远一点!
这,竟是自己的真实想法吗?
被这泼天想法惊到,婉露又是惶恐又是迷惘,叶蓁是白钰的师妹,同门之谊手足之情,又岂是轻易能够分隔的?而自己,却如此自私偏执的,竟想要斩断二人的联系...
我居然被嫉妒所俘获,沦为它的阶下囚,这样的自己,太可怕了...不是吗?
谁没有过去呢?自己尚且痴恋寂遥一万年,就算白钰同叶蓁有什么瓜葛不也很正常吗?可那艳丽的紫衣妖魅,轻咬嘴唇噙着眼泪,柔柔靠在白钰肩头的画面,竟有说不出的...
般配...
仿佛,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
谁没有过去,我却在切切实实的,介意着他的过去。
忽然听见脚踩草地的声音,婉露回身一看,来者正是白钰。她敛了神色,很想表现的如往常一般,而嘴角却像是被灌了铅,委实笑不出来。
“露儿,我没有抱她,我只是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白钰轻声解释道。
“你不用解释的...”婉露垂眸,勉强一笑,“她是你师妹,格外亲厚些也很正常...”
白钰反复咀嚼这句话,搅来拌去的似乎品尝出了丝丝酸味...原本惊慌担忧的神情,渐渐被一抹莫名的笑意所取代,他舔了舔上唇,狡黠道,“你莫不是...吃醋了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婉露倏地抬眸,清丽的小脸上写满了困惑与张皇,一眨不眨地直盯着他瞧。
吃醋?
单恋寂遥一万年,她深知自己是没有资格吃醋的,她早已习惯了为心痛找诸多借口,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麻痹自己。
临到头来,竟是连吃醋,都不自知了...
甚少能得见这般懵懂迷茫的仙子,白钰只觉可爱无比,满眼里都是喜欢。两步上前,将人轻拥入怀中,笑说道,“露儿若是不喜钰郎与其他女子接触,那我回避就是了,你小心气坏了身子。”
“我...我哪有生气?”直觉被人调笑了,婉露红着脸小声抗辩。
却被圈得更紧了,鼻息间充斥着白钰身上好闻的青草香,只听见那人愉悦问道,“老是让我吃醋受折磨,你可是也体会到我的苦楚了?”
“我,我没有吃醋,你休要胡说!”大概是心虚,她声音低了下来,嘟囔着,“我岂会是那种,善妒的女人...”
白钰心情大好,笑着附和她,“好好好,你不是,你不是,你是这天底下最善良最大度的女人。”继而话锋一转,调侃道,“那最最大度的露儿,你可否告诉我,方才在麻将桌上,你同夜筝在密音说些什么呢?”
“我...”婉露欲言又止,只恨自己诸般小动作皆被这人瞧了个彻底,早已没有秘密可言,再如何争辩也无过徒劳而已...便就泄了气,端着矜持闭口不言。
只怕自己再逗弄下去,仙子可是真的要怄气了,白钰抿唇一笑,换了话题,“我将才马吊输给你了,你想要什么彩头?”
“我没什么想法,只是...”婉露自他怀里抬眸,贝齿微咬下唇,踟蹰道,“只是你能告诉我,你和叶姑娘...”
白钰食指轻点住她的唇,成功止住了仙子小心翼翼的探问,他目光温柔,勾唇一笑,“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有关夜筝的事,但,这不算彩头。”
他从来不舍她难过,任何可能会让她不安的事由,他都不允许发生。
不过要说起他同纪雅的纠葛,那真是,很久远的一段往事了。他拉过婉露,双双坐在潭边的石头上,打算慢慢说与她听。
犹记得,那时涂山还未从青丘分离出去,上古神族九尾狐拆分两支,一为白姓,一为涂山氏,他同纪雅年纪相仿,从小便在一处玩耍,姑且称得上是青梅竹马吧。
后来,满了千岁之后,一同上了鹤降山,拜入鹤降上神门下,自此成为同门的师兄妹。
自人间撤出后,夜筝一路疾行直奔妖王宫,回到这一方固守了两万余年的小小天地,她终才放任情绪肆虐,挥袖拂落案上的笔墨纸砚,一阵哐当作响,却远不足以宣泄淤堵于她胸口的愤懑。
他怎么可以那么温柔,那么慎重,对待别的人?
白钰,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可笑还在讥诮蓝衣仙子是在故作潇洒,但其实从始至终,都在自曝伤口自讨没趣的那个人,恰恰正是自己啊...夜筝揪住心口,那里一阵一阵的扯着疼,细密绵延,顺着血管一路横行直窜至指尖。
记忆不断闪回,汹涌翻腾,毫不留情地通通袭上心头。
在青丘度过的无忧无虑的童年;在鹤降山相互扶持的千年修行时光;在出师宴上前狐帝亲口许下婚约,她至今记得那份不自胜的喜悦;却在宴席结束后,被白钰严词拒绝,说什么他对她只有兄妹情同门谊,顾全颜面才没在宴会上当即否决...
刹那间,直从云端坠落至深不见底的海渊,浑身被冰冷浸透,竟是连上岸的小汀、托身的浮木都寻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