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白钰眸色一沉,今时今刻,该是坦白的时候了。
“真实身份?”婉露困惑抬头,“什么身份?”
“我不是什么逍遥散仙,也不是什么狐帝远亲...”他声线低沉,一字一句说道,“我就是狐帝本人——白钰。”
一双剪水杏眸忽地睁大,仙子面上有一闪而过的惊愕,随后却是了然的莞莞一笑,似乎早在其预料之中。
这倒是出乎白钰的意料,他迟疑地问,“你...不惊讶吗?”
“惊讶啊,”婉露带着笑,眼见他右手撑伞,便轻轻牵起他空垂的左手,语气中颇有几分得意,“我说这双手怎得这么眼熟呢~”
娇/嗔的仙子是他从未见过的,不禁又是感动又是喜欢,仍由她执着自己的手,笑说道,“也是那个时候,才敢仔细瞧仙子的一双柔荑,手指芊芊素净白皙,白钰至今记忆如新。”
闻言,婉露却是羞怯的下意识松开了白钰的手,低声慌乱道,“是我轻薄了...”
轻薄?
白钰微怔,忽而爽朗一笑,娇羞的婉露是这般可爱又动人,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亲近。如斯想,他也如此做了,左臂轻轻一勾,便轻易将人带入了自己怀中。这是他曾遐想过千遍万遍的事,温婉的仙子仿若乘风驾月而来的蓝色山茶,悠悠落入他胸膛,他的一颗心,才仿佛有了依靠。
“你听,这里每一声跳动,都是为你而欢喜。”他明明带着笑,眼底却有潋滟波光,毕竟这样的时刻,真是美好的让人...濒临落泪。
我从不觉得神族和道仙之间,有什么鸿沟天堑,婉露,你性子稳重,为人温和,值得更好的人,如若遇见了,不要顾虑什么身份族别,定要好好把握...知道吗?
南烟的叮嘱,言犹及耳,可是我真的...能够跨越这鸿沟天堑吗?
他是谁,他是青丘狐帝白钰啊,是这六界四海最温柔最英俊最美好的人...眼前的这一切,不,眼前以及过往的,所有所有的一切,一切一切的所有,都是真实的吗?
可,真实抑或虚幻,都太美妙了...不是吗?
她缓缓探出手,就像触摸一件珍贵的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搭上他腰间。
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的身姿、情态,浑身散发出的清丽气质,便深深吸引了我。你很美,婉露,真的,如同你宫门口的一池青莲,秀出于风尘之上,美,却不自知...
第一次...竟是在南烟的婚宴上吗?
婉露微微凝眉,抬眸说道,“可是,南袖她对你…”
她恍然想起,南袖之所以会对狐帝一见钟情,就是因为在婚宴上的,那个不经意的怀抱。
白钰一怔,稍显尴尬地说:“除了你的事,我对其他女仙向来不甚上心,也就是昨晚,我才算是明白南袖仙子的心思...以致于失礼于人前。”
“如今我们这样...南袖她,情何以堪?”婉露皱起好看的眉。
“我行走人间,就是用的所谓玉郎的皮相,南袖孟阙暂时也没看出破绽,姑且先这样将就瞒着吧,以防大家尴尬。相信假以时日,南袖仙子自会遇上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似是想到什么,白钰勾唇一笑,“我瞧着,她和孟兄就很有那么点意思...”
婉露似乎也认同,她总觉着那俩人之间的磁场很不一样...
“所以,所谓‘玉郎’,竟是这个‘钰郎’?”婉露略一挑眉,表情颇为狡黠。
“是的,每次听你这样唤我,我都以为,我们早已相守千千万万年...”白钰专注地凝视着她红霞未消的脸庞,认真道,“我可以,唤你露儿吗?”
第四十三章
露儿...
过来。
她恍惚想起,昨夜那个梦。
原来冥冥之中,早有天注定。
欣然一笑,
“好。”
西湖畔·栖霞岭
西湖周边环绕连绵不绝的丘陵,约略数来,足足有数十个山头,而西子湖,如同仙子盈盈一滴泪穿过云端,坠落重重碧峦间。这数十个山头,各有各的特点,栖霞岭不高,却茂林修竹,最为清幽惬意。
而自人间热闹退出的精卫二人,便就栖宿在此山中。
于竹林掩映间,设下严密结界,再将购来的种种陈设一摆,俨然成了二人的洞房。澜越犹记得,昨夜星辰流逝如雨,他珍而重之,细细吻过她身上每一寸。
香甜,却纤细。
看来,这洗衣可以先放一放,做饭却是刻不容缓,他定要...将她养的白白胖胖。
五指纤长,洁白如玉,优雅舒展。小心翼翼摸索着攀附上她沉睡中的脸颊,他虽不曾得见她的相貌,但想来,定也是极精致美艳的。他突然自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渴望,他想看看她,想看看...她眼里的自己。
他能感触到她高热的体温,能听闻到她隐忍的喘/息,能体会到她不能抑制的愉悦...却看不见她的表情。
看不见,因他而生的,痴迷缭乱的表情。
所以,他终是回应了孟阙上神的传信。
他想复明,哪怕一刻也行。
等孟阙南袖奔至栖霞岭的竹林深处时,眼覆素绫的白衣仙君默然伫立丛丛竹叶间,早已等候多时。是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像是在期待着这一刻,却又莫名的惶恐。
如果我能看得见了,勾连彼此手腕的红线...会消失吗?
他是多么留恋那隐晦却又美好的,有关爱情的羁绊。
“可是想清楚了?”孟阙问道。
澜越略一点头,笃定道,“我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只有看得见,才能更好的保护她,照顾她,长相厮守。
“其实,不管精卫有没有放下执念,我都打算要助你复明,你的性子,让我很是欣赏。”
孟阙这话说的坦荡,颇有主君的气度,竟叫一侧的南袖瞧得稀奇,不曾想这老不正经的青龙认真起来,还是蛮帅的嘛~
“承蒙上神错爱,澜越无过是一介法力低微的小小散仙。”澜越恭敬说道。
孟阙总算是搞明白,自己对这澜越没来由的好感究竟源自何处,仔细琢磨,此人的秉性气质竟神似了白钰,从容不迫,宠辱不惊,在惊涛飓浪中自成方圆。
他不再多作言语,而是屏气凝神,幻出莹白神力,源源不断汇聚于澜越被白绫覆住的双目。青龙属木,主万物生长,天生便十分擅长治愈的法术,所以恢复澜越的视力,对于孟阙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三寸香灰时间,便大功告成。
“现在,你可以慢慢摘下素绫了。”孟阙温和道。
闻言,澜越稍显迟疑地回折双臂,反手停在了发后的绸缎束结处,心一横,拉扯撒开了伴他困他千年的覆目白绫,就如同,亲手送走一段过往。
天光透过了薄弱的眼睑,可以隐约看见一片浅淡殷红的血色...
我,能感受到,光了。
是那样温暖,是那样亲近。
饶是处变不惊如澜越,此刻,亦是心绪翻腾,沉积千年的种种感性,终于,奔流至断层的垭口,溃不成军,一泻千里。
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克制住濒临落下的眼泪,缓缓地,慎重地,战栗地,
张开双眼。
“所以...这一切,都是骗人的吗?”
伴随着争先恐后流窜入眸的光线,精卫冰冷的声音于身后响起。
九重天·紫微宫
宁笙又来了。
头顶双侧的小髻上点缀的白色羽毛,依旧伴随她欢快的步调浮摆招摇,只是,这次她手中没再捧着精致的紫檀丹药盒。
端坐于御座之上的寂遥,缓缓放下手中茶盏,抬眸注视着她,平静道,“宁笙仙子来我紫微宫,有何要事?”
既然不是来送丹药的,定是有更出分的事由,寂遥静候下文。
“我,我是来应聘的!”换成人间年岁,小仙子不过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声线很是青涩稚嫩。
然而,这在沉寂了万年之久的寂遥耳中,是那般困扰。
“你也看见了,紫微宫仙婢环伺,实在没有多余的位置腾给仙子了。”寂遥呷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
“听闻婉露仙子下界办差去了,那...那暂时是有空缺的吧?”宁笙小脸微红,语气稍显急切,“我,我代班也是可以的。”
寂遥一顿,将才仔细瞧观殿中的小仙子。
眸光剔亮,好似揉进了万千星光,这样一双眼睛,莫名让他想起了初登仙的婉露,眼中满是得见天人的惊艳。
“呵,你来应招,你父神可是知晓?”寂遥缓了神色,勾唇相问。
“父亲...”宁笙面有难色,大概年纪尚小不会说谎,竟实诚应答,“父亲不知道...但是陛下收下宁笙,我自会摆平父亲的!”
小仙子一脸殷切,倒是讨喜得很,寂遥莫名生了逗弄的心思,婉转道,“待你说服你父神后再来紫微宫,本座定会收你。”绝知爱面子的老君断不会应下宁笙这荒诞无稽的要求,寂遥大大方方做出了承诺。
“真的?!”仙子又惊又喜,酒窝里都是经年陈酿的笑意,满口答应,“好好好,我这就回家跟父亲讲!”话音未落,便是迫不及待地拽着裙角跑出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