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愿意放下连绵万年的执迷;我愿意,愿意突破身份族别的局限;我愿意,愿意尝试去迎接一段新的人生;我愿意...
愿意试着去爱你。
“我愿...”
最后一个字尚未说出口,只听见魅惑十足的女声于身后不远处响起,
“师兄,好巧啊,居然能在人间碰见你~”
流星雨只持续了几分钟不到,便落下帷幕,可怜的酒家小厮,眼见这一行四人走了两个,定是不会再久留了,满心以为终于可以打烊歇店了,谁知,突然又来了个紫衣女子,又要了两壶桂花酒,这只怕得坐到天亮了吧...
可偏偏这五个人,个个都相貌非凡,不像是普通人,他又不敢得罪,只能好酒好菜陪着笑脸好生招呼着。哎,都怪自家老板,鬼迷心窍,趁着中秋节解除了宵禁,就为了多挣几个铜板,搞什么十二时辰营业...
神仙自是不懂凡人的苦恼,凡人亦不明晓神仙的困惑。南袖心下嘀咕,今晚究竟是个什么奇幻夜啊?这不速之客一波一波的来,这气氛是越来越迷之尴尬。
我寻思着,我这感官也没失灵啊,应该不会感知错吧?这口口声声喊着师兄的紫衣女子,明明...明明是个妖啊...?
可这玉郎仙君的师妹为什么是个女妖,她不知道,她也不敢问...大家不约而同的把目光都落在宝藏男仙玉郎的身上,满脸都写着八卦。
“师妹,你自己说吧...”
白钰无奈,可惜刚刚那么好的气氛,全被她搅和了。余光瞄向一旁的婉露,面对他这横空出世的师妹,仙子依然保持着良好的教养,端端微笑着,可不知为何,他却觉着这笑容...莫名的僵硬...
“我叫叶蓁,其叶蓁蓁。”同白钰一般,行走外界,妖王夜筝亦改换了名字,“是玉郎仙君的小师妹,幼年时期曾一同拜师鹤降上神门下,是吧师兄?”夜筝柳眉一挑,似笑非笑道。
“鹤降上神?我记得白钰早前也是他门下弟子,莫非你们...?”孟阙蹙眉,总觉得这个玉郎仙君十分蹊跷,但也只是听白钰偶然提起过,并未跟他说过更多拜师时期的事情。
“我们与狐帝白钰的确师出同门,不过,并非是同一批的师兄弟。”差点露馅,白钰赶紧补充道。
“这样啊...”孟阙思忖着,略略点头,显然不是很信服。
呵,玉郎?这个名字还真是土冒啊...
看着生性肆意洒脱的白钰为着隐瞒身份与孟阙苦苦周旋,夜筝就暗自好笑,真不知这名唤婉露的蓝衣仙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使得白钰这般小心翼翼,为了擒获她芳心,不惜欺瞒自己多年的老友。
是说两万余年了,都不曾听闻狐帝的花边,不曾想,这人居然改头换面,瞒着漫天诸神,在人间勾搭女仙...
她曾自信以为,自己是离白钰最近的女人,今时今刻才发现,居然被一个容貌仙资均不及她万一的小小道仙截了胡...
是我大意了。
夜筝攥紧手中的酒樽,睇向婉露的眼神,不由带上了几分寒意。
白钰微微侧身,将婉露掩于自己身后,隔开夜筝抛出的半是探究半是危险的视线,沉声道,“不知师妹寻我,有何要事?”
第四十一章
“你为何事现身人间,我自然也是为了这事前来~”她意味不明的说,眸光忽明忽暗,鬼魅十足。
这俩人之间...貌似关系匪浅呀~
南袖偷瞄婉露的反应,只见对方只是端端地低头吃酒,无甚表情。
“额,那啥,这个...天色已晚,我看这酒肆的伙计已然很不耐烦了,我们...要不投一家客栈,落脚歇息吧?”这气氛诡异得很,搞得南袖连打马吊的心思都没了。
“嗯,我附议。”孟阙点头,头一回发现这傻麻雀竟是这般的乖巧懂事。
“如此也好,西子湖畔的听雪楼,一楼二楼是吃茶听曲的雅座,三至五层乃住宿的客厢,推窗可见粼粼湖面,环境清幽,是歇脚打尖的好去处。”婉露温声提议道。
“好,既然婉露仙子如是说了,我们就去听雪楼吧。”白钰转眸睇着蓝衣仙子,不是不能察觉出她情绪有些低落,不免心头叹气。仙子本就自拘,这纪雅一搅局,只怕会更加忌惮畏缩,而自己的追爱之旅也只会愈加崎岖,丛生荆棘。
夜筝不置可否,只是在四人起身时,唤住了白钰。婉露稍有顿足,便径直绕过他二人身侧,南袖则在心底暗嗤了一句: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狠狠给了白钰一记白眼,便挽着自家小姐妹的胳膊大步出了酒肆。
夜筝为她二人斟好酒,抬眸瞧向身旁之人,白钰只平静地盯着她,俊美无俦的面容上满是云淡风轻的了然。
清风朗月,酒樽在手,公子如玉,美人似虹,本该是两相缱绻的良辰佳夜,却是心思各异,相对无言。
“你在河边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夜筝垂眸一笑,满是伤怀,“你早就知道我在暗处静观着一切,却完全的,熟视无睹...”
你究竟...置我于何地?
夜筝嗤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可叹四海八荒,皆言狐帝白钰最是温柔亲和。
是吗?真是这样吗?呵,要论冷漠无情,铁心硬肠,只怕纵观六界,都找不出比他更决绝寒彻之人...
“如你所闻所见,婉露仙子乃白钰心爱之人,还望师妹友善以待。”语毕,竟是郑重一揖,只是这言语间的警告意味呼之欲出。
“哼,你刚也听她说了,她心系之人乃是天帝寂遥,”夜筝冷笑,“我虽身处偏僻妖界,但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寡陋之人,你所说的婉露仙子,乃是天帝最亲厚的近身仙侍,她们相依相伴一万年了,还能没点什么事儿吗?说不定这俩人日日苟且,夜夜交颈...”
“住口!”
声线低沉,满是压迫,白钰神情冷凝,瞳色浅淡的眸子一改往日的温和,寒光乍现慑人无比,这竟是她两万余年来,第一次见他动怒。
“对不起,师兄,是我失言了...”并不想把两人的关系搞僵,夜筝垂眸,低声道歉。
“婉露是怎样的人,我心中有数,倒是你...”白钰顿了顿,才轻声道,“我都快认不得了...”
曾经的涂山纪雅,最是娇憨可爱,一身粉色的小袄,是鹤降山最俏丽的存在,是师门之中最偏爱的小师妹,亦是他最疼惜的旁系妹妹...
然而现在,堕仙,为妖,痴怨,妒忌...面目全非。
“今晚,我已没了同你深谈的兴致,”白钰起身,冷声道,“若你也是为了黑影一事来至人间,那我们得空再聊吧。”
“师...”还来不及出声,白钰已然没了身影,夜筝摇头,落寞一笑,自斟自酌了起来。
莫不如效仿一回凡界的文人骚客,举杯邀月,对影三人?她抬眸,端端遥望着天边明月,不禁感叹,今晚的月亮,真圆啊,完满无缺...不巧夜风倏忽贯过,生生将她眼底的泪水吹落,滴坠在酒盏中,漾开圈圈涟漪。
白钰到了听雪楼,本想同婉露好好解释一番,却被南袖很不客气地告知,仙子已经睡下了,便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瞅着紧闭的门扉,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是步履沉重的回了自己房间。
“他走了?”传说中已睡下的婉露,此时侧躺于榻如是问道,语气中竟有几分隐晦的失落。
南袖摸到榻边,就势躺下,打趣道:“怎么?舍不得他走吗?”
“别胡说...”婉露心烦意乱,她亦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直觉告诉她,玉郎和那所谓的叶蓁定是有事的...可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但是,这从心底里蓦然而生的阵阵酸涩,究竟是为哪般...?
“南袖,你为什么喜欢狐帝呢?”她蹙眉相问。
“长得帅呀。”南袖脱口而出,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身为天界第一美...嗯,除了西王母以外的天界第一美女,自然要般配六界四海最帅的狐帝白钰才最是登对呀~
婉露失笑,南袖的状态,简直就跟万年前,她第一次见到寂遥的时候一模一样。是那样年轻,轻易便被美丽的皮囊勾引了去,一去不返。
说起皮囊,那叶蓁竟是出离的美艳,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反观自己,沉闷无趣,毫无姝色可言...
我不许你妄自菲薄,我也不许你,质疑我的真心...
可白衣神君的一言一语,字字句句,如同清冽山风,流淌成河,汇入她干涸了万年之久的心田之中,是那样甘甜醉人。
甜蜜与烦忧交织如注逶迤绵延,竟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复杂心绪。
“睡吧,你听隔壁的孟阙都在打呼噜了...”南袖撇撇嘴。
婉露噗嗤一笑,默然点了点头,便是阖上了眼。夜里做了一个不稳的梦,梦中有人渐行渐远,她看着他的背影是那样无力,然而回身时,却立有一人影,轻声唤她:
露儿,过来...
九重天·紫微宫
烛火摇曳,映衬得寂遥的身影忽明忽灭,夜深了,他仍伏在案头,废寝忘食的批阅奏章处理政务。端起一旁的茶盏,顺势稍一入口,便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婉露,茶凉了...”
周遭是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