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泽瞠目,沧云渊竟是...想要他的命?
因太过震惊,而失去了反应,他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了结于他剑下,倒也算死得其所…原本也是,他欺了他。
冷峭的剑锋劈天破云袭来,却在他胸前蓦然停住。
沧云渊像是瞬间清醒了,黑色焰光亦随之消散,他有些惊恐地望着南泽,因后怕而手抖不已。种种复杂的情绪漫卷全身,他难堪面对,只能绕过南泽,径直往青丘飞身而去。
凝着他的背影,南泽无奈叹息,即刻追上他的行踪。
与周遭如火如荼的战情截然不同,白钰同天帝,只静静对视,皆不妄自出招。
“白钰,你是打不过本座的,识相一点,乖乖束手就擒吧。”寂遥睇着他,笑得轻蔑。
“你同孟阙对峙时,定是受了内伤吧?”白钰幻出宝剑,轻勾唇角,“所以,你不敢贸然出手...”
“受点点内伤,无伤大雅。”寂遥嗤笑一声,“而失了大半修为的你,怕是在劫难逃...哦,对了,你陨失修为一事,还是天后告知本座的,而她亦早知我图谋青丘,却瞒你许久...她的心,到底是向着本座的。”
“为人臣,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的露儿,我自是信她的。”白钰不为所动,笃定地回道。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寂遥手执赤霄,一个跃身,向他劈来,“就是你这副,风轻云淡无所畏惧的模样!”
白钰抵剑相抗,赤霄到底是第一神兵,他手中宝剑根本扛不住这强悍的剑压,竟已显出一丝裂纹。
“收手吧,你是打不过我的...”他轻声说着,如魔鬼低语。
“若是加上我呢?!”靓丽的女声突然响起。
寂遥回首向声源寻去,尚未看清来人,一道紫色剑光挥斩而来。他一个侧身,堪堪躲过,定睛再看,却是眯起了好看的眸子。
“妖王夜筝?”
“正是在下。”紫衣斐然的夜筝唇角轻勾,端的是魅惑众生,“天帝好雅兴,为了个女人搅得天地难宁,可否让你这群吵闹不堪的杂兵回家去,省得扰我困觉~”
“微末妖界,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寂遥冷嗤,“今日,本座便一同收服!”
“师兄,可还记得师父教于我们的剑阵?”夜筝与白钰并肩,剑指寂遥,严阵以待。
“小雅,你真是胡闹!”白钰凝眉轻叱。
“我惯是爱胡闹的,师兄不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了我去吗?”夜筝挑眉一笑,旋即向寂遥砍去,口中大喊,“师兄,摆阵!”
既如此,也由不得他迟疑了,白钰火速念诀,忽而幻化出千万道剑光,追随夜筝手中利剑齐齐向天帝袭去。
“哼,找死!”寂遥不屑地冷哼。
仗剑念诀,赤霄剑灵再次化龙而出,巨硕龙身金芒四射,盘旋着向他二人袭来,所经之处的剑光皆被其熔炼吸收,化为它怒气的一部分。随即张开大嘴,将这千万剑光化作灵焰,喷向白钰和夜筝。
“钰郎!!”在结界内杀敌的婉露,不经意地一个抬头,便看见那袭青衣被耀目焰光吞没。
她五内俱焚。
“露露小心!”
眼见一天兵欲从背后偷袭婉露,南袖当机立断一个纵身,飞至她身后将那天兵击退。见她挂心白钰也不再多言,而是尽心尽力护于她身前,替她斩退一波又一波试图带回天后以邀功的兵将。
婉露仍未回神,一双褐色眸子只死死盯住天上的动静,吞天灭地的焰光消散后,她终于又看见那抹青色身影。
白钰张开双臂,护在夜筝身前,淡泊绝尘的青衣已然染上点点红缨,仿若茵茵芳草地上遍开的妖异罂粟。
婉露已经忘了如何呼吸,她微微张唇,一脸沉痛,怔忡地呆立在原地。周遭喧嚣充耳不闻,她眼里心里,只容得下那染血的青衣。
“婉露,回来我身边吧,你回来,我便饶他一命。”
耳畔传来天帝密音,她几乎可以想象出他那势在必得,好整以暇的样子。
她深深阖眼,竟是想哭都哭不出来。
这是怎样的世界?
到处都是刀光剑影。
到处都是血流成河。
蓝衣仙子自嘲地笑了笑,婉露啊婉露,你算不得什么红颜,倒是个十足的祸水...可笑自己终其一生,总想着做好每一件事,对每一份羁绊都有个交代,到头来...
到底一一辜负。
我只是一个借口,倾世之乱,总需要一个祸水罢了。如果,如果这个借口没有了,这一切,是否就能结束了?
如果,如果我死了,这盘旋狂躁的阵阵罡风,是否,是否就能停息了?
钰郎。
第一百一十八章
婉露抬眼去寻那抹青衣,那个总是将她拥在怀里细细安慰的人,正浑身浴血与天帝死战。青衣染了血,总归是狼狈了些,她还从未见过他狼狈的样子。如果不曾遇见她,她的钰郎,将世代如霁月光风,于云端远立,遗世而绝尘。
哪会如此时一般,散乱了青丝,拿命去搏。
命,那是命啊。怎能用她如蜉蝣一般卑微的性命,去换他本应绚烂壮阔的一生?
命,这是命啊。我的命向来不顺遂,近年来还总惹是生非,抛却了,倒也不可惜。
在赤霄宝剑的剑锋即将刺入白钰肩头的刹那,她忽地腾身而起,义无反顾地护在了他身前。
始于我,便就在我这里结束吧。
如是想着,她竟也不觉得痛了。
钰郎,我的蓝衣也染上血了,我们终究是最登对。
“露儿?...”白钰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眸,喃喃出声。
同样震惊的还有一身银甲戎装的天帝,他仓忙收回宝剑,磅礴的剑气自婉露胸口蓦然拔出,霎时间血花四溅,甚至还有一滴洒落在他光洁的面颊上。
被骤然收回的剑气震荡,抑或是被这滴鲜血烫到,天帝踉跄后退了几步,堪堪稳住身形后,胸间一痛呕出半口血来。
然而失了支撑的仙子,无力地坠落,翻飞的蓝色衣袖恍若凌空翩然的凤蝶,它似乎是想向白钰飞去,不然,她的眼里为何满是眷恋?
可是太难了,蝴蝶的翅膀太脆弱了,她一直是想飞向他的,可是她没有力气了,再也飞不动了...
钰郎。
钰郎啊...
原谅我吧。
“露儿!!!!”
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惊了满座酣战的神仙,他们寻声望去,只见身染红梅的青衣上神紧紧抱着怀里浑身是血的仙子,自硝烟弥漫的夜空缓缓落回地面。
仙子嘴角不住地溢出殷红的血,他颤着手想替她将这刺眼的红抹去,可是抹去了又溢出,抹去了又溢出...怎么都擦不干净。
他突然崩溃,失声恸哭。
“露露?”
南袖恍然回神,她慌忙奔至他们身旁,可眼前的仙子愈渐通透,竟是濒临逝去,她不禁惨叫一声,“露露!”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红衣仙子泪流不止,颤着声音问:“为什么这样?露露?我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吗?我不是让你呆在我身后不要出来吗?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呜呜....为什么?”
“袖袖,别哭...”婉露拼尽全力,抬手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可惜忘了手上有血迹,她歉然一笑,“把你的脸弄花了,真是抱歉...”
不,不要道歉,不要道歉...南袖连连摇头,抓住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颊上,泪如泉涌。
“这是白玉簪,我把它复原了...”她吃力地自墟鼎中取出玉簪,交于南袖手上,“白钰,白玉簪,我都交给你了,今后,要替我好好照顾他...可以吗?”
不管是白钰,还是白玉簪,都是你的...我不用你施舍。
记忆如海浪来袭,她竟还收着这只玉簪,两个人言笑晏晏逛庙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怎么须臾的时光,便是生离死别了?
为何啊?这究竟是为何啊...?
“我不要!我只要你好好的,你会好的,别说这些丧气话...”手里托着那只簪,南袖始终没有勇气蜷起五指,将它握紧。
“咳咳...”婉露又吐出一口血来。
“露儿!”
“露露?”
婉露无言,只是将南袖的手掌紧紧握住,算是对她的最后嘱托,眼里满是殷切的恳求。如此,南袖终是艰难地收起了簪子,肝肠寸断地点了点头。
此时,恢复了些许元气的寂遥,落身于不远处,婉露满身血污的样子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几乎目眦欲裂。正要去往仙子身边,却被一道扇光挡住,他后撤半步,复又看清来人,竟是孟阙立在他身前。
“哼,凭你现在的力量,也想阻拦本座吗?”寂遥亮出赤霄,势要杀出一条血路。
“是,我现在是拦不住你...”经过和玄虞的激战,孟阙虚弱的连站着都很艰难,可他毅然决然,自心口取出逆鳞。
龙颈下三寸有逆鳞,逆鳞一毁,便是同归于尽。
“给他们一些时间,好好道个别吧...”孟阙眼中,尽是决绝。
寂遥置若罔闻,正要突破,却听见一声低低的呼唤。
“陛下...”
婉儿!是婉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