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夫妇紧紧的用力握住她的双手,感激涕零道:“真是谢谢你啊,大师您真是我家的福星啊。我家亭玉她,她,她复活了!这都是您的功劳,没有您的话,我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您,您是我们的恩人啊,酬金绝对不会少的,要不,我们一起吃个饭?”
风橪一脸懵的看着这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一下子没转过神来,嘴张合了几次,这话还没说出口,人就被扭送进了中庭。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被几个人推着往前走,突然间脚就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的那一刻,她恍惚间,看见了一身粉色罗裙。
罗裙的主人姿态翩盈,步履轻缓,抬步优雅,一身浅粉色纱衣绸缎穿在她身上,举手投足间,仙气自溢。
几日前,这女子还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了无生气,如今已经脸色红润,可以自由走动,与之前相比判若两人。
“你,你不是——”风橪唐突的抬手指了下那女子,随后李亭玉转过身来,冲她莞尔一笑,道:“多谢这位除妖师出手相救,如今我已经好多了。”
风橪方才还对这事半信半疑,如今却已见到了真人。
她将信将疑的看了李亭玉一眼,眉目舒展开来,若有所思道:“如今你没事,便好。”
她东张西望着到处看了几眼,四处巡睃一轮,确定没有浊气存在,再向李亭玉投去目光,波澜不惊地瞥了李亭玉一眼,对方冲她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真奇怪。
没有心的人,怎么会死而复生。
莫非是——?
风橪被李家人围着寒暄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抽出了空,她拿了钱袋后就赶忙逃脱出来,片刻不耽搁。
“呼——”风橪沉重的呼出了一口气,抬手抚了抚心口,鄙夷的撇撇嘴,心想:好家伙,差点就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可算是出来了。
她手里拿着除妖棍,边吹口哨边往前走,走出了不远路后,看见面前一道黑影猛的一闪,落在她的面前。
她略一勾唇,很快便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来的正是时候。
“呦——”风橪刻意拖长尾音,眉梢浮起淡淡嘲讽,声音清浅平淡:“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灵幽谷的高贵除妖师吗,你怎么会过来找我们青鸾殿这些杂路子半道出家的除妖师啊,这是吹的哪门子的风,竟让你找来了。”
“少阴阳怪调的。”风橪口中的“高贵除妖师”转过身来,悠悠回过头,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目光肆意,夹杂着几分审视的视线,口气不太友好,“我不认为人可以无缘无故的复活。”
她指的是李亭玉。
“呦呵,真不容易。”风橪眼角微微一眯,挑明道:“聂将心,你跟踪我。”
“无意撞见而已,我没有时间来跟踪一个低等除妖师。你在除妖界是出了名的办事不力,我可没兴趣观赏你出错失误的全过程。”聂将心轻微扯唇,失笑挑衅她。
“你!”风橪气的嘴唇直哆嗦,指尖僵住,不服气的反怼回去,“你也没有比我好到那里吧,身体流淌着妖血的除妖师,聂、将、心!”她干笑两声,气急就怼了回去。
下一刻,她就后悔了。
聂将心是妖和人的后代,这件事她一直知晓,但她没想过要拿这件事去刺伤其他人。
想到这里,风橪侧回身,轻咳了两声,掩住脸上的神色。
是她说错话了。
聂将心闻言片刻怔忡,声线一低:“我来是跟你说李亭玉的事。”
“那你说。”风橪挑了挑唇,假装毫不在意的回道。
“她的身上没有死亡的气息,所以不会是被游魂和妖附身的傀儡。”
“你觉得她不是傀儡。”风橪面色一僵,双眼瞪得溜圆。
“是。”聂将心一本正经的看着她,从容淡漠,“准确来说,她并没有死。”
“那你到说说,她是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现在身体里的心脏不是她自己的。”
“开什么玩笑。她的心被妖取走了,已经没有心了,也不可能得到别人的心。”风橪极力反驳,耸拉着眉眼,仍然不敢去看她。
“你能为你说的话负责吗?”聂将心面色严肃,幽淡的眼神里蕴着不满的情绪。
她生气了。
“什,什么意思——”风橪不解的看向她,气息平稳下来。
“据我所知,第一个被取了心死掉的张家小姐也复生了。”
“这怎么可能?”
“前面河口的路上,我发现了一个被挖走心的女尸,是今天早上死的。”
“第六起?那么,凶手就不可能是猫妖。你的意思是——”
“回到李家去,你可能就会找到答案了。”
“你让我回去?这不可能。李家小姐已经复生了,猫妖也已经被抓住了。我也已拿了酬金,没必要再掺和进去了。”
“你真这么想?”聂将心眸中缀笑,眼皮下涂上一片阴影。
“嗯。”风橪心下一横,咬了咬唇,抬头对上聂将心的视线。
“那就是我多事了。”聂将心背过身去,正要翻身上树,风橪突然间叫住了她,抬手指了指了一直站在她身边的狐妖,问她。
“我从很久以前就想问了,身为除妖师,你这是肆无忌惮的把一只狐妖留在自己身边吗。聂将心,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聂将心转过身去,粲然一笑:“他不叫狐妖,他有名字。”
“我不关心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你若现在不收手迟早会死在他的手上。”风橪愤然收回手,神情肃穆,“奴役妖这种事,从来没有一个除妖师会善终。”
“是吗?那多谢你关心。”聂将心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瞥了眼站在身边的溟宋,快步往前走。
“我才不是关心你!”风橪往前追了两步,只望见聂将心越来越小的背影,小声嘀咕道:“除妖师怎么可以和妖生活在一起。”
聂将心她自己也知道。
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到底——是为什么。
枯林深处站着一个身影,狂风呼啸也遮不住他清隽冷峻的面庞,眉眼狭长,一双瞳眸墨黑澄澈。
“山神大人,我们还要继续跟着她吗?”繁月小心翼翼的问,心想山神是不是实在闲得慌,才会做出跟踪人这种鬼祟的事来。
不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已经跟了大半天了。
“你继续跟着,我回去睡觉。”楼泽正看着入神,被这么陡然一打扰,立马抽出了思绪。
“……”繁月干咳两声,难以置信的看向楼泽,“可……”
“砰——”
又摔了?
“该死。”繁月拢了拢了自己伸出的手,看了眼倒在自己身后的楼泽,柳眉一弯,扶他起来,“这个除妖师该不会真的是天煞孤星吧,山神大人,你要不要最近先不要步行了?”
楼泽眉宇轻蹙,抬手揉了揉了头,笑容隐去,明眸涌起哀怨的目光:“先把她带回来。”
“是。”
山神殿内。
“我真的就是随口一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灵验。”风橪坐在楼泽面前,一脸委屈,眼里没有半丝愧疚的意味,“再说了,你摔倒对我也没有不好的地方,我为什么要替你想办法。”
她这话,分明就是在噎楼泽前些天对她说的那一句。
“你找死!”繁月第一时间拔剑,剑身一挥,寒气入骨。
“繁月你退下。”楼泽闭着双眼躺在床上,面露无奈之色,轻声吩咐繁月离开。
“是。”她恶狠狠的瞪了风橪一眼离开,走路带风。
“你说你不知道?”楼泽悠然的说道,双臂枕在头下,脸上露出惬意的神情。
“是。”风橪肯定的答,待繁月离开后,紧绷的脸色终于松弛下来。
“你忌惮繁月,却不怕我。”
楼泽的话冷冰冰的,听不出情绪起伏。
风橪浑身一个激灵,垂下眼皮,不管心里腹诽了些什么,连忙阿谀奉承道:“神都不是大公无私的嘛,我就算再出言不逊您也不会惩罚我的,不是吗。”
“谁告诉你,我大公无私的。”楼泽慢慢睁开双眼,压了压声音,“也并非所有的神都是生来就是神。”
风橪偷偷瞅了瞅楼泽,转念想道。
难道他一开始是人?
片刻过去,她漫不经心的问:“您不是吗?”
楼泽没有回她的话。
“在我搞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之前,你需要留在我身边。”
“寸步不离?”风橪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幽幽叹了口气。
“不然你就再说一句话试试。”
风橪一个愣神,不知何时,楼泽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侧。
她疑惑之绪攀上眉梢,尴尬着回应:“说,说什么?”
“收回让我走三步摔一步那句话。”
“……”您老记得还真清楚啊。
风橪困郁的抿了下唇,抬眸看向楼泽,有些夸张的大声说道:“我收回之前让山神走三步摔一步那句话。”
“……”
“……”
“没了?”楼泽眉一扬,乜她一眼,视线疏淡。
“就,没了。”风橪顿时一脸黑线,抬手抖了抖了衣摆,瞳眸望向楼泽,视线明晃晃的,“您的事我也帮完了,现下我有事情要忙,就先走了。”
“李亭玉的事?”
风橪一下子顿足,甩了楼泽一个“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的表情”,想了想措辞,眼神一凝:“别想拦着我,说什么我也要去。”
“嗯——”楼泽浅睨了她一眼,偏开目光,“那让繁月陪你去。”
“繁月不是保护您的吗?”她问。
“只是随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