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橪:“……”
楼泽似是没听见一样,浅浅的移了下视线,示意繁月走开,而后扬袖启唇,表情与之前无异:“你接着说。”
“喂我说——”风橪的话刚显端倪,后语就再一次被繁月狠狠地瞪了回去。
自己也不是怕她,可是没有办法,现在自己被绑的严严实实的,无疑是刀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所以,自己只能暂时妥协。
嗯,只是暂时的。
风橪安慰完自己,清了清嗓子,再度开口:“我说——,你们既然把我放下了,那这绳子是不是就可以拆了?我这样子说话,太难受了。你说呢,山神——阁下?”她硬生生的朝楼泽的方向挑了挑眉,唇边的笑绷直上扬。
“难受的人不是我。”楼泽用手托着下巴,视线平直,边认真思考边说,而后眼睑向下,轻声道:“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建议。”
“你——!”风橪突然间露出本相,狠狠地刮了楼泽一眼,拖着被绑住的身体匍匐前进,怒斥道:“你可不要得寸进尺!看在你是神的份上,那日放走猫妖的事我姑且不与你计较,不过你要是一直绑着我,拖延我——替天行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风橪说话算话!”
“哦,你打算怎么个不客气法。”楼泽看向风橪,一字一句问。
“……”大卸八块?五马分尸?风橪喉咙莫名哽咽,她咽了口水,仰脖看向他,突然间眉眼变得柔和起来,表情可怜巴巴的,十分委屈,以一种哀求的口吻道:“可能是,我就快死了吧,都开始神志不清说胡话了。山神您就给我松开绳子,完成我最后一个愿望好吗。”
楼泽没兴趣看她演,也没时间听她胡扯,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临走前用余光瞥了繁月一眼。
繁月授意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蹲下身子给风橪解开绳子。
风橪有些诧异的张开嘴巴,弯眉下压,心中的小算盘开始转了起来。
没能想到楼泽会这么轻易的放了她,简直,难以置信。
看来楼泽的确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的存在,对他来说,微不足道。
“喂——”刚一恢复自由,风橪就趔趄一下站起身,吸足一口气冲楼泽喊道:“你真的放了我啊。”
下一秒,楼泽的身影消失不见。
就连身边的繁月也看不见了。
“切。”风橪扯了扯唇角,用手捋了捋散乱的长发,道:“稀奇古怪的神。”
“山神大人。”繁月跟在楼泽身后,轻声问:“放走她真的没问题吗?那猫妖现在情况不妙,我怕——”
“三日已过,只要她不自找麻烦,便无事。”楼泽双臂背在身后,轻步走在前面,视线平缓。
“可是——”
“你也是听见了,是她让我放了她。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了什么?”
繁月脚步一顿,颔首低声回:“切记不可插手人类的事……繁月知错。”
楼泽眼皮下搭,眸色渐暗,下一瞬,化作青烟,烟消云散。
“啊——”风橪闲适的伸了伸懒腰,用右手食指揩一揩打哈欠挤出来的泪,眼带困意,活动了两下僵直的脖子,笃定的往前走去。
虽说三日期限已至,李亭玉已经回天乏术,但是猫妖一日未除,她便一心难安。
刹那间,风橪停下脚步,两眼微闭,右手攥着佛珠,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向上一指,冷声道:“剑出——”
一把泛着蓝色幽光的剑越现在她的头顶处,随着她双指一顺,极速往前飞去。风橪睁开双眼,眼里露出凌厉的目光,步履轻快的跟了上去。
很快,风橪就寻到了猫妖的住处。
如今它的体型庞大到已经是原来的三倍,风橪站在它面前,如同一颗浮尘,渺小柔弱。
但是风橪并不打算就此退缩,她上前一步,手中握紧了几张黄色的符纸,符纸上描字用的墨就是她的血。
事情发展到此,杀死猫妖已绝无可能,为今之计,只有封印猫妖的妖力,才可将它制服,而她的血,就是关键。
除妖师的血,既可杀妖,也能救妖——杀掉弱小的妖,拯救强大的妖。
“我再问你一次,李亭玉的心呢。”风橪不信邪,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再试一次,结果那猫兽猛的蹿到她面前,厉烈的“喵——”了一声,张口闭口间,它口中的气已经将风橪的头发吸卷起,糊了她一脸。
风橪嫌弃的抚开发丝,懊恼着后退几步,她竟不知,这猫妖已经完全兽化了,如今六亲不认,她说再多也无用了。
那么,它也没用了。
风橪抬眸冷漠的对上猫妖的巨大双眸,突然间,往后纵身一跃,在离地的瞬间,一张符纸被她逆风抛出,下一瞬,身后的灵剑紧追而去。
情况不太乐观。
风橪屏住呼吸,正打算扔出第二张符纸。那猫妖却瞬间像是发狂了一般向她扑了过来,灵剑划过它的皮肉,却没有办法阻止它靠近。
符纸顷刻间被咬碎。
紧接着,猫妖将风橪扑倒在地,一掌就足以将她全身扣住,它张开血盆大口,似是要将风橪一。口。活。吞。
风橪攥紧手中的符纸,手臂被死死压住,没有力气,抬不起来。
她失策了。
已经过了三天了,猫妖身上的戾气已经愈发浓重,而她却三天滴水未进,还没有认清局势。
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她依然决定收服它,所以才酿成了现在的局面。
风橪眯起双眼,努力的活动着身子,谋想着让猫妖对她主动攻击,好让她有逃脱的可能。
只要她的鲜血近了它的身,那么它便不会再轻举妄动。
“灵剑——动!”
方才飞出的灵剑再一次飞回,朝着猫妖压住风橪的手掌猛的一刺。
猫妖瞬间暴怒,猛的一下将风橪拍飞,她背对着树林,身体撞击在树干上落下,剧烈的咳出一口鲜血来。
“山神大人!”繁月落在树端,望向一旁安逸的坐在树干上的楼泽,目光急切。
“山神大人。”她又一次重复道,“你不救她的话,她会死。”
楼泽轻轻抬眸,视线微移又浅浅挪回,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
意思很明显,他并不打算出手。
“山神大人,既然你无意救她,那么为什么又跟到此处来。你难道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了吗,到了你山上的一切生灵都将受到你的庇护,如今她来到了你的山上,自然就是你的人了,可您难道要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吗?”
“我的人?”楼泽轻笑一声,若有所思的转了下眼眸,“有意思。”
“您真的不救她?”繁月追问道,一口气压在心头上。
“是她自己执意找死,这是她的命。”楼泽浅浅开口,唇角含笑,随后,默不做声。
“……您的意思是,她该命绝于此?”
绵延青山的另一端,是绝壁下奔的瀑布。
风橪本想再一次靠近猫妖,执着的想要封印它,没想到,她还没能近猫妖的身,人已经被它一掌拍进汹涌的水流当中。
一块翠绿的玉坠沾了血,从她脖子上被刮掉,“嘀呤”一声,落在地面上。
本来还一副安然模样坐在树上的楼泽,在看见那块玉坠的瞬间,脸色骤然一变,身体也下意识的前倾,手扑了一空,差点掉落下树。
“山神大人?”这次繁月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一道蓝影猝然一闪,已经没入湍急的水流中。
风橪被垂直流下的水流击中,直接沉入河底,她失态的伸出双臂往上抓了两下,什么都没有握住。
水注入她的眼鼻耳口,顷刻间将她团团围住。风橪努力的闭紧双唇,却不停有红色的血丝溢出嘴角。
身体正一点点下沉,她再一次努力的扑腾了两下,却被水流冲的更远。
没有希望了,就在她缓缓闭上双眼的时候,一道蓝光突然间出现在她的面前,一股温柔的力道横在她的腰后。
她努力睁开双眼,人已经被带上了岸。
回到地面上的风橪缩成一团坐下,不停用手搓着手臂,身上冷汗直冒,她吓得浑身直抖,牙齿上下打颤,额头上有尖细的汗珠直速下滑。
她喉咙发紧,害怕着抬起头,正巧对上楼泽低下头来,目光轻碰在一起。
楼泽也已全身湿透,双手安于身侧,岿然不动的站在离风橪不远的地方。
他眉梢微挑,声音没什么起伏:“你怕水?”
第4章 剜心贼(三)
风橪率先收回视线,用手背抹了抹从嘴角
隐隐流出的血迹。
五脏六腑好似都碎裂了一般。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七岁那年。
那一年,她所在的村落洪水泛滥,那场洪水卷走了她最好的朋友,村里所有人的都见证了这一幕。
本来被洪水吞噬的人应该是她。
那时,她被推开,跌落在一旁,而另一个女生被卷入滔滔洪水,再也不见。
八岁孩童的音容相貌印在心中,从此,成了永别。
再次醒来时,全村的人都死了。
唯她一人独活。
她握紧了身前的玉坠,哭的泣不成声。
楼泽盯着正在失神的风橪,难掩斥责的语气,低声道:“不自量力。”
“谢谢——”风橪又咳了两声,手压在胸口上,勉强发出两个字音来。
她还以为,自己这为他人带来灾难的生命已到此终结,谁曾想,她又活了下来。
楼泽眼神微收,侧身拾起地上的玉坠,拎道风橪的面前,掐着命令的口气问:“说说看,这玉坠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我娘告诉我,这玉坠自打我出生时就在了。”风橪缓缓站起身,抬手就要去拿玉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