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君上原来脾气这么不好啊……”八宝咬了咬手指小声嘀咕说。
心情一好,此刻周涣自己竟也觉得鬼族的八卦就八卦吧,人言于自己何畏,假以时日自当清白,只是走了这么久还没到目的地,有些急了,问了下八宝的状况,八宝犹豫了会儿,害羞了会儿,捏着衣角抬起哭丧脸难堪道:“灵力微弱,察觉不到。”
周涣急问:“她受了重伤?”
“不是!是我饿了……”
“……鬼怎么会饿!”
八宝对手指道:“修为高的人,像君上很久才会饿,可我修为不够,我就是会饿的,不然我也不会在铃铛里……”
周涣无奈道:“那雨师妾平时用什么喂你?”
八宝眨巴眨巴眼睛:“雨女伞的灵力和阴气,有时候活人的记忆和人的血肉也可以将就……后者有些血腥,君上不给我弄的,一般都是我去地狱找獬豸偷吃的,你别告诉她!”
血?好办。周涣当机立断白鹿出鞘三寸划过手指:“这够不够?”嫌不够,往手腕再划一剑敦促他快点吃,吃多了到时候跑得就快些。
八宝呛了几下,这血和他尝过的血都不一样,这种血太滚烫炽热,烫舌灼喉,然而面前的目光太过凶狠,情况又万分紧急只有下咽,但须臾后那些被血液淌过的肠胃血管竟都温暖充盈起来。
它便好奇地偷偷打量一眼,他正在系包扎伤口的纱布,瞧了一眼小东西,八宝被盯得害怕,像喂饱的大黄跑得比谁都快。
这里地形复杂,满是丈高的石林与枯树,若非有它在保不齐会迷失于此。此处空荡无人,只有一些血迹顺着粗糙盐晶渗进地底,空气中含有淡薄的血腥味与若有若无的筚篥声。
八宝犹豫道:“这血不是君上的……”但周涣没有耐心听,直接按剑跨过。八宝张着嘴连忙跟上去,一下撞上他的腿,捂着圆溜溜的额头见他呆住也跟着疑惑地望去,喊了声“君上”,随后也跟着讷住。
那几道影子并非常人,而是尸体与骷髅,寿衣都烂了东一块西一块地拖着,男女老少什么体型都有,翻着浑浊的白眼球舞着尺长的指甲。而在他们中间的雨师妾神情有些疲累,肩头洇开一团血色,而血腥味更激发了死尸的斗志。
这些死尸本来就是已死之人的闲置躯壳,没有神识没有痛觉,没有命便不怕拼命丧命,在乐声的操纵下争先恐后地扑去。
雨师妾一个后旋踢直撞上石林,骷髅咯吱几声碎成一地白骨。
筚篥离开唇边,明黎抬起阴恻恻的脸,眼睛扫过白骨堆,扫过周涣,开口:“唔,你终于找来了。”
“不过这是我与她的私事,道长退下吧。”
“……这是山下村子的所有尸体,不死不灭,你认为区区灵符能制服?”
见一道灵符打上白骨堆,歘然升起火焰,骨头被烧得咯咯作响,却再也无法动弹,明黎这才给了正眼。
“不试试怎么知道?”周涣嘻嘻笑道,二指间夹着一张淡蓝灵符纸,肩头的血艳得刺目,那是护着他的人。
“阿昭不懂事,因你的几颗糖便求我不要杀你,做妖了还保留那点微末的人性,真是可笑。不过如今你自己送上门,我杀了你,他应是不会闹的。”明黎豁然道。
“好呀。”
“死到临头还说大话。”
“嘻嘻,不就是车轮战人海战嘛,贫道练功时打的木桩可比这多多了。”周涣笑着挽剑,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求之不得”,便闪身闯进尸群。
击开一具骷髅,雨师妾眸底生起的疑惑,惊讶他怎么来了。周涣低声反问道:“你从昨晚失踪到现在,难道不能担心一下?”
雨师妾抿紧了双唇,雨女伞的寒气裹上死尸,血肉登时化为一摊血水,想起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她追雪童而来却见明黎守株待兔,操纵着这些不死死尸。本就畏寒再加上肩伤,起初尚能压制,但还是力不从心。明黎撑着轮椅走近,灵敏地避开雨女伞最后的一道攻击,认真地说:“支撑这么久很累吧?认输吧,就像当初逼我伏罪那样。”
眼前不过蜉蝣伥鬼,她难道连小小的伥鬼都打不过,莫说传出去鬼族不信,便是自己也无法接受。她是阴天子,是鬼神。雨师妾眯了眯眼,眼神愈发冰冷弑人:“痴人做梦。”
明黎的脸色瞬间凝冰,一个童尸得到指令朝膝盖撞来,雨师妾膝头一软终于匍倒,伞插于地半跪着。
明黎抚摸着骨筚篥道:“君上,还记得当初你怎么定我的罪的吗?”手里出现一把细盐,洒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那个畜生已经被我杀了,十殿阎王与三观说得对,我是个穷凶极恶的人,所有负过我的人都要记下来,有朝一日一刀一鞭报复回来。现在就是我报复的时候。”
“……”
“君上,您判了那么多刑罚,可曾亲身经历过一回?比如臣的剐刑。你知道剐刑是怎么样的吗?”明黎的眼亮得瘆人,衬托之下黯月也无光,“把钝得连菜都切不动的刀子拿来割肉,每一下都让你都恨不得赶快去死。痛得昏过去了还有鬼吏泼水,蚀骨的忘川河水落在伤口上又是一种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骨筚篥在月光下光滑莹润,翻开一寸又一寸皮肉,恶意地蹂/躏伤口,为她的不吭声而心满意足。
“如今你也算切身体验了,下次判案切莫再那般无情。”
雨师妾冷嗤道:“长河有源恩债有主,敢于落井下石却不愿找人复/仇,做窃书篡书的贼,懦夫之区区勇罢,焉敢在本君面前班门弄斧。”
骨筚篥一碾,五官歪斜成扭曲的模样。明黎道:“伤臣之人臣定会一个个讨回来,不劳君上挂怀。君上好好休息,明天还有,毕竟剐刑是慢慢行刑的。”
轮椅践踏一地月色离开。她捂上心口,吐出一大口血,身体因为负荷透支灵力每一处都在叫嚣,顶着凄凉的雪月闭眼。
第88章 绝地(1)
翌日明黎果真如约而至,疲软之刻周涣却出现在这。
“谁叫你找来的,这里死尸众多,太危险,快走。”
周涣愠问:“有危险更不能走。你现在连大黄都打不过,我若不来,堂堂阴天子是不是真折在区区伥鬼手中?”
语气生硬锵然撞耳,雨师妾没被这么劈头盖脸训过,一时顿在那里,漏了只偷袭的女尸。周涣握住她的手腕往后一带自己直面女尸,二指一松,灵符钉在尸体的额头上。
尸体静止不动发出滋啦的响声,片刻后浑身抽搐青烟直冒,仿佛被灌进铜汁铁水。
雨师妾立马回神,握紧雨女伞道:“你我合作。”
登时,白伞如利,灵符如雨。
血肉模糊,剑鸣尸吼与乐声交响。
明黎放下筚篥讽刺道:“别做无用功了,再大费周章地绞杀他们他们还是会卷土重来。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是我和她的事,外人滚开!”
灵符飒飒,剑鸣呦呦。周涣喜见一鬼扑空并意犹未尽地踹了它一脚,对明黎慨然道:“你杀她是个人恩怨,贫道帮她也是个人恩怨,这一杀一帮没冲突嘛。”
明黎黑着脸道:“混小子,你若出事阿昭该哭断肠了。”
“无量寿福,劳烦施主替贫道转告——贫道难消此爱!”他高声道,剑光斩下童尸的手臂。
明黎抬起头:“呵呵,你不是很疼惜阿昭?因为梦里那点微末情谊他事后可是对我说你好得很,要是看到你现在的表现不知作何感想。”
周涣摇了摇头,确实如此,他是疼惜过钟聪,疼惜极了,但善良却非愚善、疼惜而非纵容,钟聪所遇的不公是真的,但被困住的人无辜也是真的。
“你没资格宣判对错!”明黎震声怒吼,石林顶上的雪被震下来。
是,他是没资格,他该做且能做的只是带这些无辜的人走出澄天镜罢了。
童尸才三四岁,不及膝高,看腐败程度判断下葬不久。旁边的老妪则是白骨的模样,寿衣也破旧得不成样子,死了至少十年。还有远处的男人,大肚子的难产妇人……
钟聪他们到底撅了多少坟?
这些尸体不生不灭,被斩劈后瞬间愈合,或有白骨被打碎的,胡乱组合又是一副杀戮机器。他本打算带人以退为进,但这些东西前仆后继竟然无缝插针。
明黎望见他的窘迫,总算浮起微末笑意嘲讽道:“早劝过你别白费力气,你知道这招叫什么吗?——镜花水月。哪怕把明镜打碎、把水面掬乱,可花依在月依悬。就像你俩如此卖力仍杀不死一只死尸,是不是很贴切?”
这取名审美逐渐琀化啊……周涣饶有兴致地想,一灵符拍向远处又要死灰复燃的尸体,慨然道:“打破这两样东西是与花月无关,可若想花月不存,为何偏偏要从镜水下手?”
筚篥吹破音,急促尖利的声音像兽鸟死前的尖叫,明黎脸色一僵放下筚篥难以置信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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