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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受长生 (云汜)



  他连抛三个问句狂轰乱炸。他们是大晁的子民,心系大晁,绝对不容资敌卖/国等事发生。

  钟聪捏拳。同伙戳安泰的背示意够了。安泰正在兴头上哪里会够,不禁往后一跳。

  “你想打我?”绝对是要打他,这个钟聪实在太过分了,欺软怕硬,居然还想打他!安泰大叫:“天呐快来看看呀,都来评评理啊!卖/国贼的儿子要打人了!”

  这一嗓子不知惊醒多少人家,土鸡乱飞,土猪惊厥,土狗惊叫。

  左一个打人右一个打人,若不真打他一回有悖期待。周涣是个慈悯之人,绝不会让小孩子愿望落空,一边捏响指一边道:“好啊,今天你大爷就带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打架。”

  他揪过安泰的领子,拳头扬得高高的,这一拳下去安泰的额头没三五天不会好,这颠倒是非嘴角肮脏的臭皮小子就是缺少社会的毒打。

  就要挥下去,钟聪拦住了:“李木,住手,别打了。”

  安泰深吸两口气,嘴唇又要翘起来露出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周涣静静看着钟聪,看到他眼睛平静得如同死水,狠狠推开人冷漠地吐出一个字:滚。

  安泰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瞧了瞧二人,他对铁头李木大战霸王王土的光辉事迹早有耳闻,担忧真惹恼了周涣不晓得脑袋会不会开花,于是将话咬回肚子气愤又利落地滚了。

  夜凉如水。

  头七已过,钟聪不需再穿孝服,换回洗得发白的麻布衣裳,慎重慎重再慎重地谢谢他,谢谢他课堂上为他辩解。众人皆作伪证,唯有他一人辩驳,暗色海水里他是唯一不动的礁石。

  李木以前没少为讨好王土而欺负他,承不起这个谢字。周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劝他不要把那些人的言论放心上。

  钟聪垂头不言,周涣心道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终归是难受的,叹了口气道:“对了,你怎么找来了,是不是王土来报复了?”

  钟聪摇头,将一盒饺子递来:“不是,只是多谢这两天的大忙,阿娘做了盒饺子想要谢你,我特地送来。”

  “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如此。”周涣赧然。做人最重要的是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更无愧于自己。

  钟聪摇了摇头,虽然对他们的处境还是没半分起色,但心意已极令母子感动。“快吃吧,凉了就不好面了。明天我和娘就要搬走,回钟家庄。”

  周涣张了张口打趣道:“那以后我可吃不到好吃的钟记饺子了。”关怀道:“钟家庄对你们好么,回去还会不会再遇到这些事?”

  “起码比在这好。”钟聪道,“庄子里的人都是亲戚,你家少点盐来借,我家缺把葱去掐,收入虽没有在镇上时滋润,但再没人吐口水,日子终归好过些。”

  幻境进行到此处周涣已然明了,且不说钟聪,便是他,面对欺谩敌视也不知是否长成这副春暖花开的开朗模样。

  无缘无故的污蔑,不分青红皂白的恶意,周围人的冷漠与歧视,听信谣言,颠倒黑白,是酿就鸩酒的业果。

  周涣伸手想要拍肩跟他说些明早我送送你们的话,但身体愈发冰冷,手虚虚地使不出力,钟聪的脸愈发模糊,像沉进湖底被搅碎的幻影。

  幻境在请他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言曰从,视曰明,听曰聪,思曰睿。

第86章 雪童怨

作者有话要说:
  把文修了一下重新放上来,前文加了些不伤大纲的小剧场所以剧情后挪了很多,各位看到的话不要懵逼_(:зゝ∠)_  水退去,猛然回到现世,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雪风的呼啸明显得像野兽喘息,暴风雪还在持续着,看来自己睡了没多久。

  清脆的童声在黑暗里传来:“青涯哥哥,你终于醒了。”

  周涣动了动手指取出两枚灵符,火焰刚烧上符纸,钟三郎略一抬指,冰棱将灵符钉进墙。

  “山洞干燥,勿生烟火,否则青涯哥哥和其他人都没有地方呆了。”

  钟三郎向角落走去。角落蹲着大气都不敢出的同伴,静静听着二人对话不敢吭声,唯恐钟三郎一个不高兴杀了自己,就像用雪崩埋人那样,就像在峭壁故意使诈那样。

  周涣望着钟三郎一瘸一拐的背影:“……既然根本没事,就别装有伤的样子。”

  空间是不规则的山洞,粗糙岩壁上钉着黄铜灯盏,依次亮开,灯光降临,驱散黑暗。

  人们瑟瑟发抖,以前竟不知钟三郎便是雪童,他们要么是找雪女寻仇要么是奔雪藕而来,不论如果都站在雪童的对立面,一时冷汗涔涔,而周涣是唯一的与雪童亲近的人,而且是修仙方士,一时都可怜巴巴地望着救命稻草。

  听到他的话,钟三郎莞尔一笑,踢开碍眼的拐杖。

  幻境中钟聪已十二三岁,但钟三郎至多十岁,与钟聪的外貌也是天差地别,周涣开口问:“你夺舍了?”

  钟聪没有正面回答,却是用空洞的声音冷漠道:“道长哥哥,你果然善良得过头。”

  周涣变了脸色。千钧刍草人带他找到钟三郎,他还以为是符画错了,就连后面几乎每一步都会死人也以为是意外。现在想来,破绽多多,他却现在才恍然大悟,周涣啊周涣,你自诩聪明,原来蠢极。

  周涣深吸一口气,问:“幻境中的钟聪有十多岁,你这副身体从哪里来的?”

  风雪声通过深邃甬道传进来,愈发低沉清晰。钟聪望着自己占据的稚嫩身躯,半是怀念道:“杀的。”

  “……什么?”

  “我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不介意多杀个放羊的小屁孩。”钟聪阴鸷狠厉的面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他好像是现在钟村长的孙子?赶羊回家时遇到雪崩,被雪给埋得一干二净,村长现在都没找到尸体呢,整天以泪洗面。”

  “冤有头债有主,他不过是个孩子,是那些人害了你和你父母,何必朝孩子下毒手?”

  “当年的我就不是孩子,他们对我的欺负就不是毒手?哦,我忘了,幻境里你就是李木,而且也没看到后续。”他眼神平静,似在揭开无关痛痒的血痂。

  “幻境里的我还很感激你呢,李木那条狗做的事不比王土张长光明,但就因为你来了,施舍了几天,我就对你感恩戴德,还给你送饺子。你看,巴掌打得那么响那么疼,但只要给颗糖我还不是摇着尾巴过来舔了?”

  周涣按剑怒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恩怨在人,你要报仇我不多置喙,可这些无辜人士与你有何仇怨?王张李三人跟你有恩仇你复仇做成哑尸就罢,那个县令不过刚来,还有张大人的死。”

  钟聪的表情有些扭曲,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狰狞问道:“够了!张怀玉死有余辜!你看了衙门的卷宗,你记不记得卷宗里有关我的案件是怎么写的!”

  三十年前,有寡妇勾引有妇之夫,按俗当溺杀,其十三岁独子念及家母身怀六甲特此求饶,跪求长老放她,但长老未听,沉入绿洲河,后查明乃男子强迫。

  “钟姨娘她怎么了?”

  “被误杀了。”钟聪的语气终于有些哽咽,“她还怀了弟弟,是爹爹留下的遗腹子,可却在大着肚子时被贯以污名。”

  灯烛一烁,沉默如夜色漫溢,雪山漆黑似铁,星子爬满天际。

  当年钟从风被问斩时钟娘子已身怀六甲,他们迫于生计搬回钟家庄。自己无法再在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上学,而是选择为村民放牛放羊,偶尔上雪山采药补贴家用。村民互帮互助,村长对他们客气友好,日子清贫却还能过。

  钟娘子迫于生计接了许多私活,她年轻时在梨园做过工,虽说嫁给钟从风后再未登台,但基本技巧还记得,两家村子有想让儿女进梨园的,早早把孩子送来拜师学艺。这些孩子白天来吊嗓子,晚上由父母接回去。

  钟娘子柔美,又孀居多时,太过漂亮的春花长在路上,终归会被居心叵测之人折。那人把怀孕的阿娘摁在身下时,那人的妻子正好赶来,女子尖叫,孩子哭泣,男人搡开钟娘子辩解道:“媳、媳、媳妇儿,是她勾引我的!”

  流言轰然炸开,刚找阿娘借绣花样式的李婶把东西还回来,小豆儿被姐姐遣来讨回借给他们的簸箕,四叔说前几天帮他们免费铺了房顶稻草忘了收钱……
  树倒猢狲散,钟从风真惨呐,婆娘不守妇道,也不知婆娘肚子里的那个和现还搁郊野放羊的那个是不是钟从风的崽……

  比起一直恶言恶语的人,这些人突如其来的反目更令人害怕。钟聪可以不在乎外人的非议,但无法漠视身边人的看法,往日亲密无间的亲人瞬间变脸,态度转化令他措手不及,退无可退。

  兔子终于急了,积压多年的怨气爆发,他朝老太婆吐口水,追小屁孩打,看到自己曾帮忙挑水的瞎眼老太太跟别的老太婆闲聊骂阿娘不守妇道,当即一簸箕扔过去,把人拴牛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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