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显然,玄避已不打算回答了。
因为就在这时,大军的北方倏然火光通天,直照得整个玉凰山天色大亮,犹如白昼一般。
玄避看着直面攻入的军队,脸上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神情,好像并不慌张。杳杳心知这一定是照羽的人来了,但却意外于自己这个大伯的淡定,毕竟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为何此时却是一副不慌不忙,胜券在握的模样?
然而就在杳杳好奇的档口,玄避忽然开口:“照羽正面进攻,让我有点意外。”
“嗯?”杳杳问,“为什么,不该正面吗?”
玄避低头看向她,冷笑道:“你爹是个战术奇才,又怎么会贸然正面攻入,是要硬碰硬吗?”
“那——”杳杳偷偷看他,“怎样才算是他真实的水平呢?”
“你在套我的话?”玄避移开视线,“告诉你你又怎么会理解。”
听对方这样说,杳杳忽然有了几分大胆的猜测,那就是这个玄避的战术方面是不如自己老爹的,否则就以他现在的泰然自若,没道理不会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一个“废物”,避而不答,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也不知道照羽会如何安排。
然而正当她琢磨的功夫,忽然有半妖倏然而至,对方岁数不大,妖族的特征甚至还未褪去。他直接从凌霄楼的窗棱中翻了进来,单膝跪地,语气有些慌张道:“主上,照羽大军已经从正面攻上来了!”
“我又不瞎,看见了。”玄避摸了摸下巴,“怎么,你表情不太对。”
“不止正面,还有南侧,妖族的一支军队竟然趁夜奇袭,此时已经快要接近金殿了!主上,您现在必须立刻下令排兵布阵,不然金殿很快就会被打下来!”
闻言,玄避眼中漾起一丝微光,他似笑非笑:“只有这样?”
半妖不明其意,一时呆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那么照羽又在什么地方?他是跟着奇袭的十将,还是做了大军的压阵?”玄避又问。
杳杳道:“你猜呢?”
“我猜他在军后,正看着我,”说此话时,玄避走到窗前,望向那如在夜色中奔袭的野兽一般的玉凰山军队,目光中有着复杂的情绪,“多熟悉的场景啊,百年前我也是这样,压阵而来,直逼金殿。”
他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缅怀,下一刻,弯刀自他袖中亮出,锋锐无比,竟然如雪般刺目。
玄避拂袖,转身欲去。
“你留下看着玉凰山的少主,我去会会照羽。”
那半妖立刻慌张应是,然后强自一脸镇定地看向杳杳,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不要耍什么花招!”
杳杳等玄避离开了,抱着手臂,由下至上打量这个半妖,直到将对方看得近乎毛骨悚然了,才倏然一笑:“我当然不会耍花招,玉凰山一诺千金,我会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的。”
而与此同时,夜色中的第六百招,风疏痕仍然没能与燕饮山分出胜负。
二人都受了伤,风疏痕白衣上有斑斑血迹,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对方的。
天光微明,风疏痕越打越陡然心惊。
“是不是有些奇怪?”燕饮山一剑逼退他,笑意盎然,却绝无善意,“你那偷偷溜进去的小弟子怎么如此久了也没出来?”
他几乎要笑出声来:“果然提及风霭,你便什么也不顾了。”
风疏痕神色骤变:“杳杳呢?!”
“死了,”燕饮山道,“或者在死的路上。玄避发现她了,一个关了自己百年的血仇的女儿,你想她的下场会是什么?”
飞鹘与斩雾即刻相交,金石声顿起。
“姓风的,你们风家向来喜欢玩正道虚伪的那一套,为了维护所谓的秩序和平和,甘愿牺牲自己,就连风霭那家伙也不例外。那今天让我来教你做个决定,”剑身上紫色光辉一闪,燕饮山躲过风疏痕的杀招,已然一退三尺远,眼见着就要离开了对方的攻击范围,魔修大笑,“你不是想知道这把剑如何在我身上的吗?那么我告诉你——”
他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但你小师侄必死。”
随着对方的话语,风疏痕的神色一分分冷凝起来。
“我想你来玉凰山并不只是为了帮忙吧?倘若妖族易主,一旦危及到了四境,你会立刻拔剑相向,无论那时坐在妖主之位上的人是谁。”燕饮山道,“所以你那小师侄,也不过是你追寻真相与平衡路上的一块小小石子。”
说完,他再退,语气讥讽。
“风长老,且让我看你如何抉择——”
燕饮山话音未落,半空中竟然一声啼鸣,响彻天地。
东方泛白,两军开始交战。
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只凤凰的身影,周身金红绚烂,犹如神谕一般。随着它犹如利箭般飞来,另一道影子猛地迎了上去。
此时在玉凰山上交战的所有士兵都看清了,那是另一只凤凰。
传说凤凰一生只有一胎,若是同胞降生,则视为不祥之兆。
眼下,这纠葛了百年的天地间唯二的凤凰,终于在他们之间充满漫长时光空白之后,再度交战。
在这今生极难得见的奇景面前,风疏痕霍然回首看向金殿。
那是杳杳消失的方向。
第45章 不见王05
“照羽, ”玄避一亮长刀,“多年不见了。”
后者看着眼前的兄长, 金红的瞳孔中闪过晦暗不明的情绪:“王兄。”
听闻对方喊自己曾经的称谓,玄避大笑,一拍刀柄转腕握住,飞身上来就是劈天般的一砍:“百年已过!你是不是从未想到,有朝一日我能从那可恶的胜芥水牢中出来?!”
照羽后撤躲过这一刀, 运灵力以五行术生生架住了锋利的刀刃。
“我的确很意外你能出来,”他道, “还打扰了我女儿的摘星宴。”
“女儿?”玄避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你这等冷心冷肺之人,居然还真装成了慈父?恐怕经年累月地哄骗那个小姑娘, 恐怕连自己都骗过了吧!”
听闻此言,照羽几乎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而后转守为攻。
“罢了,送你重回水牢, 我再为她办一次,到那时你就知道我究竟是不是在骗。”
“而这次,我会要你的命,还有整座玉凰山!”
玄避见他开始进攻, 更是兴奋起来, 卯足全部全力, 一刀劈了过去!
天地间唯二的凤凰对战, 周遭草木转瞬枯萎塌陷, 所至之处焦黑干涸,近乎浩劫。
他们几乎代表着妖族最强的力量,这一战,称得上旷古绝今。
“没见过吧?”看着窗外久久不能散去的烟波,和天底下只有顶级术法才能闪过的炫目光芒,杳杳回首对半妖说,“是不是觉得很壮观?”
随着问句,被波及到的侧峰轰然塌了一半。
前方的战火很快南移,看得出是叛军更强一些,正在推着玉凰山大军回到蛮蛮宫。
在地动山摇间,这半妖看得瞠目结舌,他知道妖主强,也知道玄避强,却不知道他们二人交战,竟然是这样一幅天崩地裂的模样。
“唉,”杳杳叹了口气,一副为难的模样,“既然爹都来了,那我也不能再等了。”
说着,她趁着半妖没反应过来时,顺手抽了他腰间的佩剑。
半妖被吓了一跳,立刻道:“来人啊!战俘要跑!”
这凌霄楼中很显然不止有一个守卫,在他一喊之下,立刻有四五条身影从窗户外翻了进来,有的手握长剑,有的使用符箓,均是一身杀气。令人意外的是,其中除了半妖竟然还有魔修,瞬间便将杳杳团团围住了。
她看了这几人片刻,倏然笑了:“行,我只有硬闯了。”
“这个照羽的女儿废物得很,”那半妖无所顾忌地说,“大家拿下她,万万不能让她去战场上给主上添乱!”
“没错!”另一魔修帮腔道,“这么一个小孩,咱们几下就收拾了。”
听闻此言,杳杳慢慢皱起了眉头。
“玄避说我废物也就罢了,你们居然也说?”言毕,她举起剑来:“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客气了,你们一起上吧。”
原本杳杳还顾及着自己老爹喜欢这栋小楼,不能随手毁得太惨了,但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正好照羽从去年开始就打算重新翻修,于是此刻她便直接控了一切属木的力量,让它们游移在指尖。
几个守卫对视一眼,发觉不太对。
眼前这个之前毫无作为、花架子一般的少主,竟忽然以极为娴熟的五行术,抽走了凌霄楼上的两根立柱,随后那立柱犹如两根木钉一般,对准他们而来!
杳杳轻巧地跳到窗棱上,手指虚虚放在唇边,一声锐哨响起。
“绡寒!”
只听“嘭”一声,贮放杂物的凌霄楼偏房窗门大开,绡寒迅猛地飞驰而来!
她飞身凌空抓住剑柄,旋身一斩,凌厉的剑光一闪而过,小楼立刻摇摇欲坠,三根基础立柱在垮塌的边缘,似是即将崩溃。
“我是废物吗?”杳杳好言好语地问他们,“你们挨个说说,我哪里废物了?”
楼内的半妖和魔修们此时也有些慌张,刚想效仿她从窗户钻出来,却被杳杳直接用几块木板封住了出路,她运木又运金,无数铁铆飞上来,直接将窗户钉了个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