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得自己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把脸颊埋得更深了。
公子似乎又离她更近了一点,两人之间只有一层薄薄的空气,一触即破。他的声音虽然平静,却似乎天然就带有蛊惑的能力,他却不自知:“还是说…”
言语间他两指隔空一动,苏云落怀中兴奋不已的不倒翁就被拽了出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这位鬼朋友长出息了?她是否吸到了你的血,竟学会了傀儡术。”
地上的不倒翁一脸委屈。傀儡术一解苏云落就大口喘着粗气,以掩饰自己小鹿乱撞的心跳。白夜却已经起身,退出三尺远,彬彬有礼道:“在下冒犯了,先行告辞,云落好眠。”
彬彬有礼…为什么此刻她恨透了他的彬彬有礼,却更恨幻想着真的会发生什么的自己。
次日一大早,苏云落就被大街小巷的哄闹声音吵醒了。杭城似乎比昨日热闹了许多。
街头巷尾的早餐店铺,茶楼酒家都讨论地热火朝天。
她洗漱好就见到白公子依旧一袭白衣翩然,也不入雅间,就在大堂坐着,听着楼里楼外热火朝天的讨论。
“诶,你知道吗?城东王家,那个疯了七八年的王寡妇突然就好了,也不鬼吼鬼叫了,也不吃蛇虫走兽了,一大早就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地,去亲戚家把儿女都接了回来呢!”
“是吗?不是说她是被鬼附身了,怎的突然就好了?”
“这还有更稀奇的呢!张家在城西那处祖宅,不是一直传说闹鬼吗?进去住一个死一个,住一家死一家。”
“真奇怪,照理说这祖先怎么会祸害后人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啊,夜里总有人看到那大宅火光冲天,第二天却又好好的屹立在那,半点着火的痕迹都没有,里面住着的人却都烧成焦炭了呢!”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那现在怎么样了?”
“你猜怎么着,昨天误打误撞住进去一伙外乡人,今天早上还好好的走出来了,一条胳膊腿都没少!”
白夜听得津津有味,她却似乎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害羞,悄然坐在他对面,默默地啃起了桌上还热气腾腾的包子。
此时门外一声壮汉的嚎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花儿!真的是你吗花儿!”
众人皆好奇地引颈观看,只见一身长八尺的男儿眼里竟然沁出了泪花,轰地一声跪在地上,朝前伸出双臂:“老天有眼啊,我的花儿竟然回来了。”
对面一个小女孩,手里还抱着一个肮脏的布偶,一路小跑跳进了壮汉的双臂之间:“爹爹,呜呜呜呜,花儿怕。”
壮汉抱着小女孩失声痛哭:“花儿不怕,是爹爹不好,不过你以后可千万不许再乱跑了!!”
楼里又有人充当解说,介绍背景情况:“哟,真是不得了呀,二虎家的花儿都丢了一周了,之前不是听说在后山玩,被鬼抓走了吗?”
“是啊,衙门差役都出动了,翻遍后山都没找着。”
“得,看样子是给鬼当了存粮了,还没来得及吃。”
“了不得,你说,咱这是不是来了什么神仙人物?把十里八乡的鬼都收走了?”
“就是啊,这本事可真大,就盼着神仙露个脸,咱大伙给他修个庙啥的。”
杭城近水,近水属阴,多鬼怪作祟,人们本来都见怪不怪了,如今突然一朝肃清,人们反倒稀奇起来。
白夜嘴角噙着笑,抿了一口茶,看着对面安静啃包子,似乎心不在焉的女子,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可都是云落的功劳。”
“嗯?”
第8章
白夜嘴角噙着笑,抿了一口茶,看着对面安静啃包子,似乎心不在焉的女子,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可都是云落的功劳。”
“嗯?”她嘴里塞满了包子,一脸迷茫地抬头,片刻之后才明白他话中含义。咽下了口中的包子答道:“我不过是个诱饵,真正收了那些鬼的是公子这个神仙。”
白夜嘴角边的笑意更深了:“在下可不是什么神仙。”
苏云落给那不倒翁做了个小布兜,挂在腰间,此刻她又叽里呱啦地开始自己接茬:“反正颜值比神仙还能打。”
颜值塞神仙的白公子把那一屉包子往她面前又推了推:“多吃点,吃完我们上路?”
那包子皮薄馅多,汤汁更是无限鲜美,是她许久未吃过的美味,这才多吃了点。此时伸手夹起了一个才反应过来,她坐下的时候就是满满一屉包子,却也不见白夜下筷子。
“公子…不吃吗?”
腰间的不倒翁又开始自己蹦跶:“男神是不用吃喝拉撒的,你不知道吗?”
也不知这句话是不是被神仙白夜听了去,他兀自放下手中茶杯,坐到了苏云落旁边的那个座位上,微微倾斜身子,看了看她手中的那个包子,云淡风轻道:“那就吃一个吧?”
“我…”她瞬间又红了脸,看了看自己手中筷子夹着的包子,又看了看蒸笼中剩下的三个圆滚滚,紧张得另一只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他这是…要喂他?还是…再拿一个?方才因为包子的汤汁实在美味,她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筷子尖。如今用同一双筷子喂公子实在是…
明明在烟花之地呆了那么久,这伺候男人的本事却一点都没学到…
见她半天没反应,白夜微微正了身子,拿起桌上的茶壶帮她斟满,似乎无所谓地说道:“罢了,原来云落这般小气,竟连一个都不肯给在下吃。”
这…白公子每次都似有似无地挑逗,偏偏自己却是一副理所应当,云淡风轻,并无不妥的表情…
她只得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将手中的包子送到他嘴边,两颊热的好似火烧,声音像蚊子一样小:“公子…小心烫。”
白夜双眼看着门外,一手玩转着放在桌面上的折扇,看似漫不经心道:“哦,那吹吹?”
“公子!”云落受不住了,佯装要把包子扔回蒸笼里,撂筷子不干了。
白夜余光看到了之后立马伸手截下她要缩回去的手,还说着:“无妨,在下不怕烫。”
随后就眉眼含笑地就着她的手,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一整个包子。
只听身后啪的一声,店家老板娘狠狠地把算盘砸在了桌子上,算珠滴溜溜地上下攒动。嘴里把脏字都轮着骂了一遍,大致意思还是这么个谪仙般的高贵公子,难道是瞎了眼吗?
二人走在大街上,听到的窃窃私语也都是相似的大意。怎么如此俊美的公子,偏生要和如此丑陋的女子一起同行,就算是婢女也不怕污了眼?
苏云落不由得抬头望了望他绝美的侧颜,白公子的手艺也太好了,不仅治好了她的耳聋口哑,还让她连这些细小的窃窃私语都听得见。无奈之下,她青天白日硬是撑起了从楼里带出来那把纸伞,伞面压得底底的,好让自己完全躲在阴影之下。
与此同时,她也下意识地走得离牵着白马的公子越来越远,远得他人都看不出两人是同行的了。
正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男子绝处逢生的叫喊声:“涵儿?!”
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跑步声,男子跑到苏云落身后,猛地抓起她的胳膊往自己怀里一拽——可是在看到她面容的那一刹那,又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啊啊啊鬼啊!”
“鬼?”他声音太大,四周有不少路人听见,纷纷开始交头接耳互相问道:“哪来的鬼?”“大白天呢!”“不是听说有个神仙把方圆百里的鬼都收了吗?”
白夜见状走过去将离自己无远八远的苏云落护到自己身后,出言问道:“这位兄台想必只是认错了人?”
跌坐在地上的男子又探头看了苏云落一眼,指了指她手中那把纸伞:“你…可是这把伞…”随后他的声音明显小了下来,似乎包涵了无限的失望:“…是,小生认错了人,冒犯了。”
想来他口中的涵儿估计是个大美人,转过身来对上自己那样一张脸才把他吓坏了。
这也让苏云落认真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蓦然想起从前白公子曾经送过的那一盒香膏,如今出了烟花之地,也是该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了。
…免得出门都会吓到别人。
原以为这事也就这样了了,没想到那男子拍拍屁股站起来,目光还死死地停留在苏云落手中的那把伞上:“不知姑娘…这把伞是从何而来?”
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伞,正是当初从楼里带出来的那一把,描了一川烟雨荷花,淡青墨色遗世独立。她当初包裹里实在是没什么好装的,门外大雨滂泼她又不想毁了纸伞上的画,所以宁愿自己淋雨,也将这把伞护在了裙子底下。
想来她当初在杂物堆里发现这把伞的时候,就听说是一位书生话来赠与心上人的…难道?
“难道这把伞,是这位小公子画的?”
“正是…”他顺势从苏云落手中接过纸伞,满眼悲伤地上下打量着这伞:“小生进京赶考之前画了这章伞面,糊了这把纸伞,让它替我为心上人遮风挡雨。没想到…小生才走了不过一年,回来时就听说…涵儿半年前被山鬼捉去,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