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莨声音越来越小,直至话语吞回喉中。因为他此刻表情越发不对劲,瞧着好似她多说一个字,他就得狠揍她一顿。
“扑在他身上?”帝君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口火被这话猛就炸燃,噼里啪啦,烧得他怒极反笑。
步莨很没出息地被他的笑给慑住了,脖颈一瑟:“你……别笑,怪……怪瘆人的。”
帝君一口血堵在胸间,深吸一口气压住怒意:“那就烦请夫人解释,你作何要主动扑在一位今日才认识的男子身上?”
步莨皱着眉苦想,若说为了他送的簪子而气得失态,这样就忒没面子,毕竟这几天她还在赌气他上次将自己打晕的事。一旁的穆向南眼看他快失了耐心,步莨仍低头锁着眉头,瞧起来甚为难的样子,他赶紧帮腔:“今日的确是月虹楼邀请我们听曲,毕竟生意上有来往,我同寨主不好推却。这事白翎姑娘也可以作证,我们一直在她房内,而后寨主要出去方便,才暂时离开房间。”
帝君目光一转,看向他:“所以她离开房就去了沈霄房内?然后扑倒他?”
真是越描越乱……穆向南哑口无言,忙转身看向车帘外:“哎呀,这才刚刚入秋,夜里就这么凉了?”
步莨见他转移了话题,顺势就道:“是呀!还真有些凉飕飕的。”说着煞有其事搓搓手。
“明知夜晚寒露凉身,却还夜不归家?”帝君两句话又把天聊死。
四周瞬间恢复静悄悄,步莨低着脑袋数这车轱辘压了几次坑,怎还没到寨里呢。忽然身上一沉,她茫然抬头,他脱下了外裳正披在她身上。
拢好衣襟,帝君将她两手握在掌中,轻柔摩擦,帮她生热。
虽然生气,却仍在意她的一句随口之言吗?步莨顿觉他手掌的温热沁入了心口,蔓延四肢,仿佛整个人都被他温暖身躯包裹。
步莨微微别过头,窃窃一笑。
穆向南来回扫看二人,终是放下心来,想来姑爷表面气,心底还是关心寨主的。
***
回到石屋,灵虹正百无聊赖梳理猫毛,一边在屋外守候。见到他们回来,抱起猫起身观察他们的表情。
步莨蹙眉道:“半夜还不去睡?秋夜山里头冷清,小心身子,以后别等了。”
直到两人进屋,灵虹呢喃自语:“两个人都板着脸,是吵架了吗?”
娄晟反倒若无其事:“夫妻哪一对不吵架?床头吵完床尾和嘛!你看公主身上还披着帝君的衣裳。别操心了,睡了睡了。”
“哦。”灵虹将他放在石桌上,就要进屋。
娄晟喊道:“丫头!你要把我晾在屋外?”
灵虹转身:“你是公猫,不能再睡我房间了。”
“我怕冷。”
“猫妖怕什么冷?”
娄晟跃起,跳在她脚下,尾巴竖起,自顾自地朝灵虹房间走去:“我就是世间唯一一只怕冷的猫妖。”
灵虹怔然看着这脸皮厚过身形的猫踏入自己房间,真该把他猫毛撸秃!
***
回到房间,步莨将他外裳脱下,挂在衣架。见他坐在桌边一语不发地喝茶,昏黄烛光在他侧脸摇曳出忽明忽暗的光色,瞧不清他神情。
她想了良久,开口道:“今日之事让你心里不愉快,我道歉。当时状况有些混乱,但我同他的确没有任何你所想的事。”
帝君转了转茶杯,却没端起,放回桌上,寂然未应。步莨有些自讨没趣,也不知再说什么,转身要去洗漱。
“阿莨……”帝君喊住了她脚步,步莨看向他,默等他开口。
帝君视线落在杯上:“我真想把你带走,省得每日提心吊胆。可即便我相信你,知道你不会乱来,我也无法忍受其他男子将你抱在怀里。”
他顿了顿,目光移在她眼中,继续说道:“别说抱在怀中,哪怕是触碰你的一根发丝,我也会计较,我许该不管不顾把你带离这里。”
步莨快步走向木桌,不得不解释缘由:“他无缘无故抢了你送我的发簪,我想夺回来,可是够不着,才一时慌急将他扑在地上,正好你就来了。”
“发簪?”
步莨点点头,坐下来同他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道出来。
“你看我脖子,就是被那屋子里躺在地上的人伤的!”她抬起头,指了指脖子:“现在还疼着呢。”
帝君这才注意到她脖子上的血痕,下意识就要伸手施法帮她修复伤痕,又收了回来,从袖中拿出一瓶药膏。
一边帮她涂抹一边皱着眉:“受了伤为何不早说?”
步莨撇嘴,抱怨道:“是你脸色沉得像要狂揍我一顿似的,我哪里敢开口,我被人伤了才是最委屈的。”
帝君听言,皱着的眉头努力舒展开,他从没想吓着她。
抹好药,他握着她双手,定定凝着她:“我不会揍你,不会伤你分毫,我只想尽全力保护你。因为太在乎,于你眼中只是细雨微风的小事,在我心底许会夸张成滔天巨浪的大事。可我如今想对你坦诚些,不想掩饰任何情绪。毕竟我不可能大大方方接受其他男子对你的觊觎,更无法忍受你同别人亲密。”
句句如爱语汇入步莨耳中,听得她字字欢喜。
她抿唇按耐忍不住要翘起的嘴角:“我虽然不像大家闺秀举止得体优雅,娶个夫君还得将人掳来,可我也不是个随便的人!爹娘从小教导我今生只可有一夫君,不可背叛。我娶了你就定会对你负责。何况没人比你好看,我才瞧不上。”
最后两句她腼腆地含糊在嘴里,却也能辨认出。帝君被她的俏皮话逗得哈哈一笑,手指刮她鼻头:“想来我得庆幸自己长相深得你意,如此才能抓住你的心?”
抓住你的心——步莨心跳忽一快,忙抽出手,起身结结巴巴:“我、我先去洗漱…”
看她两颊飞红,逃跑似的小身影,帝君囤积在胸口的阴云一扫而空,嘴角扬着夷愉笑意。
***
步莨这段时间可谓欢喜得嘴巴都合不拢。
虽说前几日月虹楼之事闹了些不愉快,却没想成了两人关系的促进剂。那晚谈开之后,每晚入睡被他拥在怀中是件极其安心的事,总觉得他的怀抱能阻挡狂风暴雨,给她安宁的庇护之所。
而每日清晨睁眼看见他对自己温柔浅笑,会令她觉得拥有了世间一切般的幸福感。
而他总比她先醒,等她睁开眼,便会低头亲她一下,有时会在额头,有时会在脸蛋,有时……
“嘻嘻……”步莨捂着嘴笑,有时会亲嘴。
正在菜园撒种的杜筝看着前方的步莨,扯了扯一旁的灵虹,小声问道:“阿莨怎的了?这几天做事时总突然傻笑,失魂似的。”
灵虹点点头,掩唇说道:“就是失魂了呢!”
杜筝听得是愣吓一跳,就见灵虹偷笑眨眼:“是被姑爷给迷得七荤八素,失魂了。”
“哦……”杜筝恍然明白,这可是大好事啊!她笑道:“姑爷长得俊,人又儒雅温柔,哪个姑娘见着不欢喜,想来阿莨真的喜欢上人家了。”
灵虹欣然点头,公主喜欢帝君喜欢了七百多年,再次遇见又怎会不动心,他们两就是注定的姻缘。
而浑然不知自己成为谈论对象的步莨,一边洒蔬菜种子,一边琢磨:月虹楼买的强身健体药粉,今晚给他试试,整日里雕琢玉器也挺辛苦的,该泡个药澡放松身子。
***
清风载月,玉壶山顶榆树下,两大男人四目相对,颇有对峙的意味。
“我一个不留神,你又把我闺女给拐了?”开口是闲来瞧女儿的魔帝,谁知这才多久没来,两人都拜堂成亲了。
帝君两袖搭在身后,抬头赏月,怡然自得的模样:“阿莨现在可不是你闺女,何况是她把我掳来的,我都成了压寨夫君,话可不能说错。”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总归她就是得栽你手里才称心。”魔帝嘴里抱怨,却也没真的要阻止,不过就是羡慕他能每日陪在步莨身边。
拌嘴完,魔帝回到正事:“伍峯抓到了魁首,就在万寂之谷。原来三番几次潜入其中的家伙就是他,为浑沦通风报信的也是他。不对……不能叫浑沦。”
魔帝目光一沉:“我从魁首身上套出了话,封印的是浑,而当年蛰伏在莲珣身上伺机而动的是沦。浑沦早在我们将祟缨斩杀之前就分割开了,真够狡猾的!”
帝君诧异道:“阿莨身上的就是沦?”
“对!”魔帝点头:“她魔心之力是沦,不是浑沦。”
帝君默然片刻,说道:“我要同你讲一件事,阿莨不只是魔心有沦之力,我见到了她额间的印记,她如今魂魄内也有沦之力,只是藏得好,我们从未发现。”
魔帝惊鄂,魔心尚能封印,可人——难不成也要封印吗?
帝君看出他的忧虑,说道:“你先回魔界,看看能否再从魁首口中套出浑沦的相关事宜。阿莨这有我,她如今印记很浅,力量尚弱不足为虑,我会时刻观察她。”
魔帝虽忧心忡忡,却也无他法,只得拜托帝君多留心。
***
回到石屋的帝君忽闻到一股怪异中药味从房内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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