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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娘娘上位记 (子姮)


  他忽然想起从前曲朝露撩他时,做得比这娘子还要明显,然而他不觉得反感,甚至如今回想起来,还会尝到无限甜蜜。至于这位娘子……
  严凉嘴角还是挂着淡淡笑意,十分温和的样子,眼中却殊无笑色,口中道:“我看娘子性情和顺,想必是宽容之人。”
  “啊?”娘子被这无头无尾的一句话怔住了。
  严凉又道:“不瞒娘子,我夫人便是宽容之人,明明知晓我有在棺中睡觉的毛病,却还义无反顾的嫁给我,与我每夜同睡一口棺椁之中。”
  娘子心头一凉,膝盖都软了,脸上呈现出酱菜般的表情,更差点没站住。
  她费了大劲,才讪讪挤出一句:“尊夫人当真贤惠。”说罢就赶紧拿着手中的衣衫假意去结账,忙与严凉拉开距离。
  跟在严凉旁边的几个鬼差再度面面相觑,忍不住偷笑起来。
  曲朝露换好了衣衫,走了出来。
  严凉瞧见了,快速穿过拥挤的人群走过去,拉过曲朝露的手,仔细打量她。
  她穿着浅绿色银纹百蝶穿花花式的上衣,只袖子做的比一般的广袖要窄小些,既保留了宽衣博带的迎风飒飒,穿着起来也便利许多。
  衣裙的腰身收得很紧,恰恰勾勒出曲朝露无一丝赘肉的柳腰,下面是一袭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
  她在试衣的时候,顺手改了发髻,绾了简单的桃心髻,将之前买的几颗璎珞戴上,再斜斜簪一支流苏的翡翠簪子,映衬得发丝乌黑亮泽。
  这般的素雅,在满店争奇斗艳的娘子们之中,如清水出芙蓉,反倒教人耳目一新,一下子就脱颖而出。
  不少娘子们都朝着曲朝露看过来,暗暗猜想她面纱下的容颜该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她们注定是无福观赏了。
  夫妻两个直接付了钱,双双执手而去。
  又买了些东西后,严凉陪着曲朝露去了曲家,探望曲家二老和曲昙华。
  曲家人喜不自胜。
  难得这次曲朝露和严凉能够在家多坐一阵子,便陪着家人说了许多话,还被曲夫人留着用了晚饭。
  严凉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和一家人一同其乐融融的吃晚饭了。
  夜幕降临,两人告别曲家人。
  曲家二老带着曲昙华站在门外,依依不舍的目送两人走远。
  为了防止街坊邻居的骚扰,严凉特意对整条街施了障眼法,让除去曲家以外的人看不到他们造访。
  他们走后,在渐渐宁静下来的街巷里漫步。
  晚风阵阵,星斗满天。曲朝露挽着严凉,晚风吹起她新买的裙子,心中充盈着甜蜜。
  她的笑从心底里溢出来,溢至每一寸身体发肤。
  两人一边漫步一边对话,严凉的衣袍仿佛被月光染就了莹润通透的色泽,他的周身就这样如月一般生辉,衣袍灌了风,飘飘若举。
  他们并未刻意去管脚下的路通向哪里,聊着聊着,似走到了陌生的街道。耳畔终于不再是那些被他们自动过滤掉的声音,而是哭声阵阵,哀乐缭绕,似是从前方的一座大宅子里传出来的。
  两人停止了谈话,朝那大宅子望去。相当富贵的一座宅子了,却装点着雪白的挽布,沿墙的灯笼也都换成了白色的,犹如一颗颗鬼魂不瞑的眼睛,惨白的吞噬了所有的生机。
  哭声和哀乐就是从这座宅子里传出来的,宅子里一座高楼上立着的几个下人,也尽是披麻戴孝,有一搭没一搭的抹着眼泪。
  接着宅子里走出几个人,撒着纸钱,门口的雪白灵幡飞扑飘舞,大概这宅子里的丧事已经持续了有好些天了,远远的就能闻到宅子里散出的熏人的香烛气味。整个宅子都灯火通明,然而只能凸显阴森之气。
  曲朝露忽然瞅到宅子门口的街道上跪着一个人,那人也是披麻戴孝的,低着头面对府门,浑浑噩噩的十分萎靡。
  曲朝露挽着严凉走近了两步,看清了那个人是谁,眉心立刻凝聚了怒气,似乌云一般。
  她听见严凉带着杀气的声音:“刘亦贤!”
  曲朝露明白了什么:“阿凉,这难道是大长公主的府邸?”
  严凉看了片刻,道:“是。”他冷笑:“看来是常欢翁主出殡的日子快要到了,刘亦贤作为常欢翁主的夫君,自然来送她一程。”
  然而刘亦贤却没有进府,而是跪在这里……曲朝露不觉得刘亦贤是愧疚的不忍心进府,毕竟常欢翁主死去多日,怎么之前不曾听说刘亦贤有来探视翁主的灵柩?
  眼下刘亦贤多半是迫于大长公主的怒火,被大长公主喊过来为常欢跪着,并且,刘老爷也定然顺从大长公主的意思,不许刘亦贤擅自离去。
  刘亦贤隐约听到有人在议论他,瞪着双充满落魄的眼睛望过去,当场惊呆了。
  东、东平侯!!刘亦贤不敢相信,心口一道寒意如雷滚过。
  还有、还有那个挽着东平侯的女人是……
  严凉目露鄙视,冷笑道:“刘亦贤,别来无恙。”


第44章 出气(加粗)
  上次严凉见到刘亦贤时, 也是这般冷淡而戾然的与之对话。
  那时的曲朝露被相府的夜叉所伤,筋疲力竭,被严凉护在身后,恨恨的望着刘亦贤。
  而如今, 似乎一切都反过来了。
  严凉改为将曲朝露搂在怀里,一手揉着她的手, 像是展开浓密树冠的风下松, 将曲朝露遮蔽在他的羽翼之下。
  刘亦贤却成了恨恨的那个, 跪在那里仰视严凉高大的身躯和玉树般的英姿,再不甘心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知道严凉娶妻了,豫京地府多了位城隍娘娘的事,谁不知道。
  他听刘府里的下人说, 那城隍娘娘的神像容貌,很像从前那位被沉塘处死的大少夫人。而得知这件事后,刘亦贤的心情是既害怕又嫉妒的。
  他怕严凉, 从中元节那晚上被严凉吓唬开始, 就害怕自己有朝一日死后, 会落到严凉的手里任由他磋磨。
  刘亦贤还怕曲朝露,他永远忘不了曲朝露化作厉鬼的那晚,乌发飞舞, 神情狰狞, 用尖长的指甲毁了常欢翁主的容貌, 还一手穿过常欢的肩膀, 弄掉了常欢的孩子, 甚至舔舐常欢的血。
  那一幕幕对刘亦贤而言,宛若噩梦。从那之后噩梦就一直缠绕着他,如蟒蛇般将他紧紧纠缠。
  即便他服下安神汤药,沉沦在花天酒地里,一旦昏黑悠长的暗夜降临,他都会害怕的连睡觉都睡不着。
  内心的惊动和官场的失意,已经把刘亦贤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大长公主还不断的向他发难,一副恨不得剐了他给常欢陪葬的架势,这几天还让他连夜连夜的跪在公主府门口为常欢诚心忏悔。
  诚心?
  诚心个屁!
  刘亦贤恨不得常欢再活过来,他好一纸休书甩她脸上,和这个疯妇彻底断绝关系!
  他落到如今的地步,全是那个疯妇害的!
  还有曲朝露……曲朝露也害了他!曲朝露这个不念旧情的毒妇!
  刘亦贤面目狼狈,因着连日纵.欲贪欢,眼底的两片乌青色分外鲜明。
  他看着严凉,兀自幽冷的笑:“东平侯,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视线缓缓挪到曲朝露的身上,唇角笑容更加幽冷,“朝露,是你,是不是?”
  严凉语调陡然狠戾:“刘亦贤,是谁允许你这般与我夫人讲话的?!”
  刘亦贤渐渐止了低笑,神色趋向怨愤:“东平侯不要忘了,朝露曾经是我的夫人,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我家的!”
  曲朝露身子微微一颤,心口发凉。严凉搂紧了她,冷声笑道:“刘亦贤,你这是死到临头就索性豁出去了?怎么从前没见你有这样的胆子!历来你不都是怂的不像个男人吗?”
  这话一针见血,只见刘亦贤脸上浮起一抹苍白,怨恨道:“朝露,我是你夫君,你怎能害我至此……”他咒骂起来:“你这个毒妇……毒妇……”
  严凉瞬间雷霆震怒,额上的青筋累累暴动,眼底猛然现出雷电的电花,那是要施法攻击的前兆。
  下一刻只见一道雷电似银蛇般划过严凉怒极的黑眸,刘亦贤惨叫一声,宛如是被看不见的手重重抽了一耳光,抽得他左颊高高肿起,两耳嗡鸣,嘴角破裂,血丝渗了出来。身子更是跌倒在地,狼狈扭曲的像是一张破布袋子。
  刘亦贤的恐惧再度被激起,又怒又怕的盯着严凉:“你……你……”
  严凉居高临下,一字字冰冷有力的砸在刘亦贤的耳边:“你夫人早就被你害死了,她的尸骨躺在冷冰冰的坟墓里,你连一次祭拜也不曾!你不珍惜的人,自有旁人珍惜。像你这种人,活该失意落拓,你有什么资格再喊出朝露的名字?”
  他怒极反笑:“朝露是豫京的城隍娘娘,你辱骂她,就是藐视地府!你知道前一个辱骂朝露的人是何种下场?”他一字字道:“常欢翁主,已被我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刘亦贤那由怨恨和不甘所聚集起的一点胆量,在这一刻支离破碎,就如地基猛然裂开,地基上的房子岌岌可危。
  他身子颤抖的嗫嚅:“你……”
  严凉森森冷笑,那声音如清碎的冷冰,划破了刘亦贤的心肝肠肺:“常欢翁主死后,魂魄被铁链子拴着带到我的审判大殿,我亲自审的她。她作恶多端,身上背着人命,还对朝露出言不逊。我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遍受十八项酷刑,夜以继日,年复一年,加起来一共是七万三千零五十个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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