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道:“起来吧。”
宋云萱撩着略长的衣摆忙站起来。
永安公主款款走了过来,宋云萱不得不又跪了下去。
她觉得永安公主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后脑勺都被她看得毛毛的。
半晌只听永安轻谑道:“永宁公主的毽子是你偷的?”
宋云萱一惊忙道:“不是奴才,奴才没有偷。”
永安冷笑:“毽子都在你手里呢,还说不是偷的?”
宋云萱傻眼,这公主真他么的颠倒是非,这不是空口说胡话么!
一旁的当事人看了眼宋云萱,目光复杂,小金子和一竿子侍女更是躲在远处谁都不吱声。
宋云萱赶紧解释:“刚才那个毽子飞过来时奴才顺手接了一下,奴才真没有偷,请公主明察。”
永安俯下身来将毽子取了回去,微微一笑似在赞赏:“你倒是口齿伶俐。”
她将毽子信手一抛,巧了,竟将毽子直接抛上了园中最高的一株银杏树的高枝儿上。
她像被吓了一跳似的惊慌地看着永宁,盈盈如水的眼尾微微一挑勾出一条艳丽的弧度,歉疚道:“妹妹,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把毽子扔上树了。”
宋云萱再傻眼,这公主真是个戏精,咋那么爱演戏呢,还演的那么尬,她都替她尬地慌。
永宁公主似乎不为所动,默默道:“没关系,我去把它拿下来。”
“妹妹,难不成你要爬上树去拿不成?”永安轻掩小嘴,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身后的一干下人都不敢上前帮忙。
永宁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望着那棵几丈高的树似乎在为难怎么上。
宋云萱心里的正义之火熊熊燃烧啊,这姐姐摆明了在欺负妹妹嘛,不成,她看不下去了。
“公主,我会爬树,我帮你把毽子拿下来!”宋云萱走到她身边自告奋勇。
永安睨了她一眼,笑了:“当太监都是人精,刚进宫就学会讨好主子了,你这孩子倒有趣。”说着走到宋云萱身后状似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涂着鲜红丹蔻的指甲轻轻划过她的后颈,将袖子里一条细细的物什轻轻滑进了宋云萱的领口里,然后悄然退开一步。
宋云萱浑然不知。
永宁讶异地看着宋云萱,半晌,她眨了眨眼道:“你的腿那么短,爬的上去么?”
宋云萱:(╯‵□′)╯︵┻━┻
爬树跟腿短有什么关系啊!
宋云萱扶着太监帽仰起头望着那棵树,心里不屑地笑了:
呀咧呀咧!这么矮的小树算个啥!
宋云萱笑嘻嘻:“公主,瞧奴才给您露一手!”
宋云萱来到树下撸撸袖子手脚并用开始往上爬,她爬得很顺遂没一会儿便爬到树杈子上够到了毽子抓到手里,她忍不住得意地往树看,谁知底下一干人都并没有注意她,而是目光朝不远处观望着像是在等什么人来。
宋云萱远目过去,只见御花园的白玉桥对面正有一队仪仗队往此处而来。
永宁走到树底下抬头望着她,俏丽的眉眼间有些莫名的雀跃:“拿到了么?”
宋云萱点点头把毽子示意她。
“你下来,我接着你。”
她伸出手。
宋云萱往下爬一点正要够她的手,谁料永宁突然面色剧变,骇然后退,指尖颤颤地指向宋云萱身后惊叫:“蛇!蛇!”
宋云萱心头巨跳,猛地回过头去只见一条细细的黑蛇正竖在她耳朵边上“嘶嘶”地吐信子,嗖嗖的凉气“滋滋”地在骨子里疯蹿了个遍,宋云萱吓得魂飞魄散,脚一软蹭地一滑,整个人一个腾空头朝下往地上栽去。
宋云萱大惊失色,从这么高的树上摔下去她还不得摔个头破血流的!天旋地转间她看到永宁惊恐地看着她摔下来,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远处凉亭里的永安冷冷地笑了。
正此时一道着锦衣的颀长身影如疾风般一闪而过,那人借助树身之力矫身凌空,手一捞将宋云萱接住搂在了怀里,手指掐住那条细蛇的七寸毫不留情地扔将出去,随后抱着宋云萱平稳地落在了地上。
几个动作潇洒地行云流水,发生却只在眨眼之间。
宋云萱惊魂未定,心大力地跳动着,下意识地搂住来人的脖子,盯着人/皮/面/具后那双温柔的双眼,她心中一喜,悄声唤道:“少主!”声音不觉夹着一丝委屈。
裴澈目光柔和,将她全身扫了一眼,低声问:“没事么?”
一见到裴澈宋云萱心就定了,刚才的惊吓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嘻嘻一笑,还顺手帮他将披风拉正了,道:“没事没事。”
见她小脸如往常般笑得很开心,裴澈放了心将她放下没再与她有任何交流,又走到永安、永宁面前,躬身行礼道:“参见两位公主。”
永安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没说话,永宁则安静地退在一边。
“永安,永宁!你们在做什么?”
那威严的声音不大却能震慑地周围一干人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永安走到来人身边,亲热地挽住他的臂膀,乖巧道:“父皇,儿臣在和永宁妹妹赏花呢!永宁妹妹的毽子不小心落在树上了,妹妹正叫那个小太监爬树去捡呢!”
静静立在一旁的永宁眉睫轻垂,看到永安和梁帝关系那般亲,自己和梁帝却如同陌路,容色间便露出几许落寞,她盈盈跪倒,恭声道:“儿臣参见父皇。”
宋云萱第一次见到大梁的皇帝,皇帝比他想象地要年轻,他眉飞入鬓,鼻梁高挺,五官深邃,黑眸如深不见底的深潭透着至尊无上的威仪,他虽然年逾不惑依然十分俊美,帝王自然而然的霸气令所有人自然臣服,只是眉眼间尚且有一丝病气缠绕,让人无端觉得他很累需要休息。
梁帝身后一左一右分别站着易了容的裴澈和顾清风,身后则是跟着长长的一队侍卫。
梁帝笑着拍了拍永安的手,目光落在永宁公主身上却颇为冷淡:“宁儿,太监也是人,刚才要不是方洛救地快,那孩子的一条命或许就没了!堂堂大梁国的公主怎可拿人命当儿戏!”
永宁神情一黯,她抿着唇,似乎想要辩解:“儿臣......”
宋云萱上前跪在永宁旁边,望着梁帝稚声道:“奴才参见陛下,回陛下,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奴才打小就会爬树,比这还高的树都爬过,刚才奴才之所以会摔下来是因为被一条小蛇吓的。”
听到宋云萱的如实禀报后,站在梁帝身侧的永安眼中划过一丝冷芒。
梁帝狐疑道:“蛇?御花园里怎么会有蛇?”
裴澈向梁帝道:“回陛下,刚才在那孩子的衣裳里的确发现了一条蛇,蛇身一掌长一指宽,应该是来自问沼的黑蛇,不过并无毒性。”
梁帝黑眸精光暗敛,眉峰微蹙,他的目光飞快地扫了眼身边的永安,而后直问宋云萱:“那蛇哪里来的?”
虽然心知蛇是永安公主扔进她衣服里的,不过宋云萱还是摇摇头:“回陛下,奴才不知。”
宋云萱说完偷偷朝永宁吐了吐舌头。
永宁被她的这个小动作惊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也朝她吐了下舌头。
两人心照不宣地一笑。
永宁怕自己的笑被父皇看到,又忙低下头掩饰,蓦地,她神色一震,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无法置信的事。
她伸手悄悄撩开自己的衣袖,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手腕,腕间戴着一只手链,这条手链乍看十分普通,由细长的墨玉条作串联,链接了七颗珠子,七珠之中有六颗是黑檀木制成的珠子,左三颗、右三颗众星捧月般围拢在一颗红色琉璃珠两旁。
永宁纤细的手指颤抖地将手链上排在红色琉璃珠左侧的第一颗珠子转了一圈,只见那颗珠子上有一个像被火星烫出的字迹正泛着淡淡的光华
——江。
永宁怔怔地盯着宋云萱圆鼓鼓的小脸,半晌,她瞳底竟露出似欣慰似惊喜的眸光来。
而后,她匆匆收回目光,飞速用衣袖将自己的手腕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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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帝听完几人的诉说,似乎正在思考怎么处理这件事,忽见王湛脚步匆匆地引着一名异族青年往这里来。
那青年来到梁帝面前,单膝而跪,右手握拳抚胸,行礼道:“呼延灼参见皇帝陛下。”
梁帝面色一霁,笑呵呵地上前亲手将人扶起道:“王子快请起,我大梁乃是礼仪之邦,王子远道而来便是客,以后这些繁礼可以不拘。”
青年也不推辞,爽朗一笑道:“多谢皇帝陛下!”遂起身与梁帝并肩站着。
这青年五官黝黑长得十分英挺却有浓郁的异族气息,一双眼精光四射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人,他的衣着古怪而豪放,右肩膀上那块白虎兽皮坎肩与雕刻兽纹的纯金腰带之间是用一颗鸽血般鲜红的宝石相连,裸/露而出的结实的右臂上纹着暗青色的符纹,腕上带着黑金镯子,脚上蹬着用某种昂贵兽皮制成的皮靴。
更令人惊奇的是他腰带里别的那把弯刀,弯刀如新月,刀柄镶嵌着六颗彩色星石极尽豪奢,刀鞘却十分古朴隐隐露出精致神秘的浮刻花纹,只是看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