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我还真不知道。”汤少不好意思。
镜见他似乎真的不知道的模样,道:“这些都是百年前的传说,就连一些老人都未必还记得,殿下还年轻不知道也很正常。”
汤少咕哝:“说得好像你很老似的。”
镜幽幽问他:“虽然是百年前的旧事,但殿下知道大梁开国后第十三年那场轰动一时的永昌之变么?”
“这个我知道。”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也是恶补了不少知识。
镜道:“永昌之变后,薛怀英、楼无月被处以斩刑,族人被株连多达两千人,贵极一时的薛楼两门从此没落。但更有趣的是,永昌之变后,六姓之中剩下的江、海、金、傅四姓的嫡系后人一夜之间全部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还有这样的事?”
“如今虽然时隔百多年光阴,但我还是在十四年前找到了当年江氏后人的下落。”
镜说着又停了停。
汤少知道他体弱,说话快不了也不敢催。
须臾,镜轻笑了一声:“传言江氏后人第六代子嗣被现今一位仗义豪族淳于宴收养,不过可惜,我在淳于宴面前杀了他一家三十四口,也没能逼问出那位江氏后人的下落。”
第25章 金乌弄月篇之帝都护驾
“三三十四口人......都被你杀了么?”汤少问,他没察觉自己的声音因为恐惧不自觉地压低了。
镜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是啊,不过不是三十四口人,应该是三十五人。”
汤少一哆嗦,杯子的水洒了几滴在衣裳上,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么说那个......那个淳于宴......”
镜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只漂亮的眼静静地看着他,眸底隐隐露出愉悦的笑意。
汤少压住自己快要漏出喉咙的惊吓嘶气声,这人是变态吧,说起杀人能那么开心?
不过自从穿越以来,他这颗玻璃心比起以前要抗摔,默了默,他索性转移话题:“阁下这么......这么大费周章的,难道那个江氏后人对阁下而言很重要?”
“重要?”闻言,镜微微怔住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他只是轻轻一哂摇了摇头:“不,那个人没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身边的那个人。”
“谁啊?”
镜轻声反问:“殿下很感兴趣?”
后背的冷汗沁出来了,汤少轻咳了一声假装淡定:“还好,只是对那个能让夜月的首领大人都如此费神的人物有点好奇罢了。”
镜轻轻笑了:“殿下要是真好奇只需等到陛下寿诞那日,自然就能见到他了。”
“莫非此人也会去宫中?”
“是啊,因为天下若乱,此人必现。”
......
短短一个时辰的会面,汤少发现自己的里衣已经湿了干、干了又湿好几遍了,直到镜起身说:“王爷,在下身体抱恙有些撑不住了,先告辞了。”
汤少心里直呼天助我也,这尊大佛快走吧,于是堆出个疏离的笑,摆出王爷的架子道:“阁下慢走,本王就不送了。”他的腿已经抖麻了根本动不了了。
镜微微欠了欠身转身出去了。
他步伐轻缓地下了楼梯,抬首就见这座会客间外的风景格外雅致,苍山翠竹,不知何时下起的丝丝细雨缠绵而落在林中弥漫起盈盈白雾,像是天地间一场幽静的梦。
下意识地他将一只白皙孱弱的手从袖管中伸出,迎接那绵软的雨丝,透明的雨滴落在他的瘦弱的手背上,薄薄的肌肤下缓缓浮起一条条深紫色的冻伤般的痕迹,斑斑驳驳,惨烈而可怖。
他缓缓将手收回袖中。
沈邪兰撑着伞走到他身后,将伞面移到他头顶,恭声道:“主上。”
镜恍若没有察觉他的到来依旧望着那绵绵的细雨,低语:“三十年了又是一个轮回,他也都该回来了吧。”
沈邪兰不敢说话,只静静立在他身后。
半晌,镜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沈邪兰勾起邪肆的唇角,微笑道:“主上,我今天看到了一个故人。”
“故人?”
沈邪兰垂眸,声音像在压抑着疯狂的暗涌:“那种眼神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看到了,上次看到好像还是十四年前了,太像了,太像了。”
“哦?什么人的眼神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不死修罗——女刹。”
这个名字在耳畔响起的一瞬,他脑海中忽然浮出一双永远冷静如渊的眸子,那双眼够冷!够狠!却偶尔能透出天际绚烂的星光,美得过于炫目,他不喜欢,所以他只好亲手让那双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须臾,他冷道:“不死修罗已经死了,你对她的执念可以散了。”
感知到身边浓重的肃杀之气,沈邪兰面色一凛,不觉后退了一步,惶恐道:“是属下多话了,请主上息怒。”
“走吧。”
“是。”
跟上前面那人脚步,沈邪兰依然有些不甘心,不死修罗是死了,当年他亲眼看到她咽了气,可是今天他碰到的那个孩子......隔着面具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她的表情,那眼神不是天真懵懂而是震惊与敌意,他可以肯定,那个孩子认识他!
这十几年来唯有那个人的眼神叫他至今难忘!
再见他怎会认不出?
她那个兄长的话也很有意思:
“抱歉,舍妹从小在家中足不出户,不曾与大人见过。”
如只是一个寻常的孩子需要这样特意地解释一句么?
哼,他可是越来越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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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箫音馆回来后,宋云萱就一直抱着自己的刀坐在走廊下发呆,雅雅用脑袋蹭她的手,见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揉它,于是不满地将脑袋插/进她怀中,宋云萱下意识地将下巴磕在那颗毛茸茸的狼脑袋上继续发呆。
裴澈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凉亭里问顾清风:“十四年前淳于氏的案子里,现场没有幸存者么?”
顾清风道:“没有,一门三十五口死的干干净净,正堂里一尊供养的佛龛下放着一枝梨花——夜月的手法。难道你怀疑兔子是淳于氏的后人么?”
裴澈望着远处和雅雅坐在一块儿的宋云萱,问:“那把刀是什么来头?”
“那把刀是当年铸刀名匠湘九重铸造的一把绝世名刀,虽然那个看起来的确不像名刀的样子啊,不过上面的确有湘九重当年留下的冶神刀鉴,这把刀其实也是一把不祥之刀,上一任刀主就是淳于宴,我只知道这些,如果你还想知道更详细的事就去问宫主吧。”
裴澈没说话,他心知艳鬼对宋云萱的确有些特别,特别到会破例让她成为繁花组的桂花使者。
蓦地,顾清风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道:“诶,阿澈,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初我去淳于氏的大宅的时候发现了一座地牢。”
“地牢?”裴澈眉心一动。
“嗯。”
“不过地牢里什么都没有而且空间很小,我进去的时候都得弯着腰,里面曾经有人住过的痕迹。”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阿澈,淳于氏的族谱我翻查过了,淳于宴的私人关系我也调查过,小萱不可能是淳于氏的后人。”
裴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走到宋云萱身边时,雅雅开心地朝他摇起了尾巴,裴澈俯下身看去就见宋云萱不知何时已经抱着雅雅的头睡着了,他伸手将她抱进怀中,小姑娘习惯地在他怀里找了个合适的位子睡熟了。
裴澈盯着怀中那张睡得红扑扑的小脸,目光温软,也不知是不是他错觉的缘故,怀里的胖团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胖了,她长高了些,肥嫩的脸颊也瘦削下去不少。
长得真快!
两百年前开国名将江卓的后人失踪,其后辗转流离被淳于宴所救,他的小萱难道就是镜所说的那位江氏后人么?
那么她上辈子的仇人江爵也是江氏之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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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夜。
王湛身边的近侍申屠出现。
将三只箱子交给裴澈,申屠道:“总管命我传话,宫中的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请几位入宫伴驾。”
裴澈、顾清风分别以锦衣卫的身份入宫。
霍珊珊因体型健硕顶替的是皇帝的宫廷宿卫——大汉将军之一,已经先行入宫了。
屋中,裴澈、顾清风已经换了锦衣卫的制服。
宋云萱端着小板凳和雅雅坐一块儿在门口等着。
顾清风先走了出来,那一身云锦织就而成的锦衣卫官袍,威严挺拔,衬得他格外丰神俊朗。
顾清风迎接宋云萱赞叹的目光,心情很高兴,他觉得自己像一棵高大挺拔的白杨树。
身后裴澈掀起帘子,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走出来,风姿俊秀如广寒宫里的仙树。
顾清风一皱眉,被毫无尊严地碾压了!好了,现在他是野地里的一棵白杨树了。
果然,观众席上宋云萱和雅雅一人一只的眼里完全没有他的位子了。
宋云萱看着她家少主,颀长的身形着那一身颇具威仪的官服、腰间再配一把官刀举手投足间全是一种难言的凌厉贵气,啊,她家少主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裴澈整了整衣领,将帽子系带系好,将第三个箱子递给坐在那儿盯着他两眼直冒星星的宋云萱道:“把你的衣服换上,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