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重的前后两声响动过后,数丈远的位置,左右各躺一人。一件碎裂的青蓝斗篷随风力扬起,宛若脱枝碎叶,在二人之间,飘荡无依。
玉滦爬起身来,怔然良久。看到斜躺在不远处的身影,也顾不得到处都是碎石尘土,颇显失魂落魄地跪爬在地。
“魉泽——”她惶恐无状扑向前呼喊。
魉泽撑开眼皮。可费力许久,也只能动一动手指。
玉滦托起他,眸中不自觉地便溢出泪来,“你不是不来的吗?你不是说了不再管我的吗?你为什么还要来……”
到现在,她还在埋怨。
是不是以后,再想听一听,都听不到了?魍泽苦涩动了动唇瓣。
半张布满骇人疤痕的脸入目,埋没去他的五官。司檀遍体生寒,瑟缩着往闻亦怀里钻了钻。
“别怕。”闻亦轻声宽慰,将她惨白的脸扳了过来,就埋在他的衣裳里。
魅无与魑阴相视点头,正欲出手,好借此机会斩草除根。可不待他们有动作,魉泽用尽最后的灵力,将玉滦带离这片空地。
“大人……”
还不等魅无说完,闻亦便已经明了他们的意图。他牵起司檀转身,不甚在意道:“他活不了。”
既活不了,何必再费力去追?
冷情淡漠,毫无波澜起伏的一句话,使得魅无与魑阴心头一颤,纷纷低下头去。
魉泽,是否已经忘了,他叫作钟楚。也曾是一方猛将,跟随冠平大将军左右,得他多年信赖。
可最后呢?
八百年了,几番轮回,他终究还是毁在了永安公主的手里……
临走之际,魅无回首望了一眼静止在不远处的凌乱碎片,怅然霎时填满了他的胸腔。
南山之巅,将玉滦带至一株松木旁,魉泽再也使不上一丝力气。显影之后,便瘫倒在枯黄的野草上。
“魉泽——”玉滦来不及喘一口气,慌忙奔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谁让你去的,谁让你替我挡的,啊?”
魉泽没力气了,视线明显有些恍惚。他苦笑,张了张口,只道一句:“对不起。”
他对不起太多人了。
“你说这些做什么?”玉滦终于不再埋怨,“我不想听你说什么对不起。我还没有欺负够你,你不许有事!”
“你撑住,我们有镇魂珠,它可以养伤,也是可以续命的。你等等,等我……”说着,她就盘坐在地,想要使力将镇魂珠自体内逼出来。
“别费力气了。”他追随大人多年,怎会不知这一击,他用了多少力道。他向来知自己灵力有限,好与不好,能不能好,最是清楚不过了。
玉滦仍旧拼命凝聚灵力,尽管每次使力就会有污血自口中溢出。
魉泽摸索着抓住了她的手,“停下罢。”他手中的力度再不如前,视线已经开始不由自己的模糊起来。
“不……”玉滦反手紧拽着他,大哭着将他渐渐透明的身体搂在怀中,“你不能有事。你说了不管是人是鬼,都要听我命令的。你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他想说,他听不到了。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
可是张了张嘴,嗓音也不由自己控制起来……
他全身,自下而上的,已经开始化为透明,慢慢地融在枯叶之中。
“不要走。”她身旁已经没有人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若是他再不见,她该怎么办?谁听她埋怨,谁给她欺负,谁陪她说话?
她努力地裹紧两臂,想要他离自己近一点。可任她再怎么哭喊,他消失的速度也不会停得下来。
“不要——”
在一声细长嘶吼中,他的身影,随风的到来而彻底散去。
玉滦撕心裂肺般地匍匐在地上,除了一把干涩的枯叶,怎么也抓不住有关与他的一丝一毫……
待回到马车停留的位置,随行仆役除了等在原地的车夫之外,已逃的不见踪影。
司檀登上车驾,脑中挥之不去的,都是玉滦的话。
——你今日就算杀得了我,自己又能活多久呢?”
——一年,还是两年?
——八百年了,你与她之间,可曾真正逃离过天道?
她的话是什么意识呢?闻亦,活不了多久?
怎么可能呢?闻亦那样厉害的人,他是有灵力的,怎么会活不了多久呢?
话本上说:精怪鬼神,凡脱离尘俗,不受轮回之苦,可尽随心意,享得长生。
既是长生,他又怎么会……
“在想什么?”闻亦将她拽了过来,下巴抵在她娇小的肩头,“都叫你几遍了,想得那么出神,也不应我一句。”
“没,没有。”司檀抖着睫毛,慌乱地摇摇头。
这都多久了,她还是学不会藏心事。闻亦温声笑着抬起她的下巴,“你撒谎的样子,太明显。”
“真的吗?”随他话尾一问,司檀便后悔地咬舌头。她摆摆手,否认道:“不不不,我没有撒谎。”
闻亦眉梢微扬,并不急于追问,就一副很不相信地模样看着她。
“好吧。”果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他。司檀泄了气,道:“我在想方才玉滦说的话。她说的一两年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不老不灭的吗,怎么就……”
闻亦垂目轻笑一声,低头咬住了她软软的唇瓣,不许她再絮絮叨叨地问下去。
嘶磨良久,才道:“我自来到怀安,成为闻亦起,至今就不止两年。你信她的话做什么?”
算来已经将近十年了,他这样说,也是有些道理。“真的?”司檀将信将疑:“你不骗我?”
“对,绝对不骗你。”他一本正经,说的毫不令人怀疑。
司檀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端量许久,“你之前也说过,说你不会骗我的。你还记得吗?”
“自是记得。”
“那也不知是谁说的,不认识玉滦来着?”司檀抿了抿唇,极显傲娇的飞舞着一对小眉毛。
这话是他说的没错。闻亦无奈,又无言以对。总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像是拽到了他的尾巴,仗着现在不能对她怎么样,开始学坏了。
不能将她如何,浅尝慢品一顿应是不妨事的罢?暗自想着,便趁着司檀正得意之际,将她使劲包在怀中……
☆、未解之谜
玉滦与闻亦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对司檀来说,一直是一个未解的谜。
准确的来说,是永安公主与元溯。
史书有关元溯的记载, 左右就那几句。司檀之前翻看数遍无果。又找来有关天元各人物传记, 欲从侧找出蛛丝马迹。可数日过去,仍就所获不多。
还不如从话本上看的。
今玉滦正面出现, 司檀就更是奇怪。她问闻亦,之前的那册话本中, 是确有其事, 还是编撰哄人的?
闻亦也不意外她的好奇, 笑道:“你看过的话本,哪一册不是瞎编的?”
闻亦心里应当清楚,她指的不是一般的话本, 而是被他有意抹去一半的那册。都到这时候,闻亦竟还在明知而装不知。
司檀想,若是话本所书为假,他定然一笑置之, 不会趁她无意悄悄地将其抹去。
可见,话本内,是有部分内容值得一信。
只可惜, 她看了一点点。自元溯领兵抵御羌族之后,便一无所知了。
他记得话本上说,羌族居天元以南,迫于威势, 逢年贡奉,勤而丰累。后休养多年,待水军壮大之后,就不想安于现状,时常有小股散兵骚扰边境。更有甚者,明目张胆抢掠往来货船。使者几次调解不成,圣上怒而发兵,欲灭之为快。
可派谁去,圣上一直犹豫。后丞相提议,为求速战速决,并趁此在南境扬播天元威名,以换八方来贺。此去最为合适的,属冠平大将军无遗。
可羌乱未平,元溯为何要反,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他之后去了哪,又怎么死的?
每每司檀问起,闻亦都以“过去了,不值一提”将她打发。她又不傻,若是真能轻易过去,玉滦会不要命了让他“血债血偿”?
元溯可是冠平大将军。冠着,超众居首也。在天元,大将军位三公之上,卿以下见之皆拜。他功勋显赫,出征在外,平白无故地反了。这又是为了什么?
为皇位?
他夺取城宫城,连屠万人后消失无踪。想做皇帝的人,这么不是有病吗?
可这些缘由到底是什么?
《列名传记》上,有一则关于平山风氏的记载。说是风家有女,计智无双,姻联天元名将,受封一品。
另一则,也提及这风氏的,便是在《七国宴》。据秦江归属之议,曾以一己之力舌辨诸王。
怀安风氏,究起根源,便出自平山。能与天元大将联姻,这平山风氏的确是厉害。
可这无功无名,得一品诰封,前朝今世均实属罕见。算算当朝勋功累积最为卓约的名将,除却冠平之外,难寻第二人。
也就是说,元溯的妻子,极有可能是出自平山风氏。
若是真的,她夫人去哪了?
司檀念叨着要去上将军府,看能不能查查风家族谱,以证实自己的猜测是否为真。可闻亦连骗带吓,百般阻挠着不许她去风家,也不准她知晓。
相似小说推荐
-
上神请九思 (红火火) 阿里文学网VIP2017-12-28完结为了救弟弟,她误进了一草包医馆。谁知那医馆大夫却是威名三界的九思上神,骗她,框...
-
娇宠美人鱼 [金推] (一七令) 晋江金牌推荐VIP2017-11-14完结穿越前,阿遥对着东海里的虾兵蟹将呼来喝去;穿越后,阿遥对着寺庙荷花池里的小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