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灵胆子很小,被奇怪的声音吓得连忙躲在璟禹身后。
璟禹轻声安慰受到惊吓的烟灵:“别怕,不过是我养的一朵莲花。”
转眉之间,对上我的那双眼,散发冻人寒气,他温和的眉头瞬间紧皱,冷若冰霜的脸比酷寒还要凉意,他拂袖,缓缓朝着九魂洞走来,朝里面用了一点法术,我立即被强大的力量弹飞三米之远,胸口一热,吐出一口鲜血。
他冷冰冰的问道:“陌芜,你要作什么?”
对于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我什么都没有,更不必惧怕什么。
我再也无法淡定,一万年了,我关在九魂洞一万年了。
每日这里九个魂魄对我实施酷刑,我时常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却又因他的指令,要我生不如死,便苟延残喘至今。
我将苍白的唇咬出血,我拼尽全力站起来,扶住九魂洞的一根枯木,从未对他发过脾气的我,这回扯着嗓子大吼,声音大到远处的池水都不由抖了抖波浪,我冲他撕心裂肺的喊道:“璟禹,我一没杀生,二没涂灵,你凭什么关我?”
他沉默了许久,冰冷的眸子里,我再也见不到任何星光,他是如此决绝的跟我说:“我可以放了你,但我放了你,你就不要再回来了。”
那句话,比深冬解冰还要冻彻心扉,在我脑海里,形成一道道残忍的回音。
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
我是不是很贱,他对我没有半点情分,甚至杀了我的孩子,还将我囚禁于痛不欲生的九魂洞,
可纵使他十分情谊,一分都没用在我身上,我心里还是不舍离开的,毕竟这么多年来,我的眼里,心里,只有他的影子。
烟灵慢慢靠过来,见气氛沉闷尴尬,伸出纤纤玉指舒缓璟禹紧皱的眉头,轻轻恬笑道:“璟禹哥哥,今日已落日,不如明日再说。”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抓璟禹腰间的铁丝,步履纤柔走过来,打开了九魂洞的大门。
烟灵起初对我的害怕荡然无存了,她蹲下,将遍体鳞伤的我扶起来,招呼我去璟禹给她在凌天殿安排的郸水阁楼。
不知道为什么,望见她的双目盈盈,我有些难以拒绝她真诚的善意。
第九十四章步步生莲心若浊
(一)
我从一开始便以敌对态度,仇视着烟灵。
烟灵的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她心里只有和煦的五彩光阳,没有厌恶嫌弃。
佛说,心若安,可步步生莲。心情一切明,心浊一切暗。
她与我,一个心明,一个心浊,
她步步生莲,我步步断尘。
郸水楼阁被璟禹细心翻弄过,显得很温馨。
她见我满身遍体鳞伤,让我在她房内脱下衣服,好给我上药。
我在九魂洞受了一万年的鞭刑,背后早已面目全非,全是密密麻麻的鞭痕,几乎看不到一丝白肉的痕迹。
她温柔的手一点一点细心的替我上药,皱眉,心疼道:“一个女孩子,怎么受这么重得伤?”
我突然转身,若有所思看了她几眼。
如果我告诉她,这都是拜你那位璟禹哥哥所赐,她又该如何?
白月微凉,我摇摇头,最终只是挤出几个无奈的苦笑。
上完药,她起身去挑了几下油灯,微弱的黄光,对上我金灿灿的面具。
她笑着去收拾床铺,眉眼弯弯,很好看:“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呢?”
我很冷静,简洁道:“陌芜。”
她很聪明,并没有继续追问面具的事情,用淡淡的笑容一掩而过。
她坐下来,黯淡的光将她那双明媚的脸显不出丝毫灵气,她对着皎洁月光,似乎有很多话藏在心中,无人诉说。
她叹了一口气,明眸的眼睛略显浑浊,抬眉,目光很是深沉:“其实我与璟禹哥哥,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
她与我说,她不过人间父母双亡的孤儿,起先并不知道璟禹是天族储君。
他们两人,相知相识,并且在人间办了一场简陋的婚礼仪式。
她还说,璟禹为了她,与天帝几经闹崩,并拿出天神咖印与之威胁。
我记得,天帝曾经在三玄天已经订好了璟禹的婚事,对方是玄帝侧妃的女儿,言璟公主。
但以璟禹的身份,即便不娶三玄天的公主,也得纳开天地几位上古之神的女儿为侧妃,烟灵不过是一介要历经生老病死的凡人,不但不允许带上六清境,若是想要娶进门,那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以天帝那‘利益至上’的人性,没有把烟灵挫骨扬灰都算好事一桩。
烟灵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有些低沉:“我其实不愿意璟禹哥哥受这些苦的。”
我问她:“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天帝还是不允许,你该怎么办?”
烟灵眼里这才有了些许灵气:“璟禹哥哥都替我想好了,若是天帝还是不答应,他就毁掉身上的天神咖印,带我下凡,我们去过最普通的生活。”
我看她满脸笑意,估计并不知道,毁掉天神咖印,这大抵会使璟禹这个铁骨铮铮的男人为之丧命。
她低头,用手摸了摸腹部,眼中散发的那抹母爱,我是如此似曾相识。
我压抑住自己的嗓音,假装平静问道:“你莫不是已经?”
她笑得很有母爱,眼睛扑闪扑闪:“两个月了。”
“也正是如此,天帝才允许我来到六清境。”
我捂着额头,连着吸了几口气,才缓解了内心强烈的起伏。
这世间,竟会有如此不同的遭遇。
璟禹为了她,竟然敢以天神咖印来威胁天帝。
可是一万年前呢?
他只是赐给了我一碗冰冷的堕胎药,和身上的万道伤痕。
我恨他,但我清楚的知道,内心深处,比起他带给我的伤痛,我更爱他。
(二)
几日后,烟灵正在凌天殿翻动那几株长得并不鲜艳的花。
璟禹过来的时候,笑着将手里的一卷书,放在她手里。
我躲在不远处的古树身后,望见那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提亲贴。
我一直都知道,没有璟禹办不了的事。
比如当年将我带入凌天殿,当时我一息尚存,所有人都断定我活不下来,可他还是护住我的命。
就像此时,所有人都认为烟灵必定会被打入凡间,他总是有办法扭转乾坤。
天帝给了烟灵仙籍,入璟禹的师父——紫苑上仙名下,收为义女。
如此一来,她便有身份嫁给玄真了。
烟灵高兴的像是个小孩子,紧紧搂住璟禹的肩膀,满脸纯真。
婚礼定在三个月后,想来天族储君的婚礼,定然是声势浩大,礼节不凡。
那日,微黄的阳光缕缕柔美,轻轻打在烟灵一袭粉红色琉璃仙裙,她拉着璟禹的手,坐在石纹桌上,两只圆滚滚的大眼睛弯弯笑意,俯身,拿了一张白纸,提起毛笔认认真真写着,她两颊桃花,十分可爱。
大概写了一会儿,她一起毛笔的眉头微皱,挨着璟禹撒娇道:“璟禹哥哥,你说这大红喜帖该如何写?你字清隽秀,笔笔带风,你来写可好?”
璟禹与她相识一眼后,把她拥在怀里,握着她的纤纤玉手,一字一笔,耐心勾勒着笔下金花。
那是我从来没见的,万般柔情的璟禹。
我迅速从古树身后消失,眼睛被刺的很痛,一股一股的水从里面冒出来,就像抑制不住的血滴一样。
第九十五章既然不堪请善意
(一)
烟灵安排我和她住在一起,她说凌天殿没有女眷,这样方便每天给我上药。
怀孕的人总是嗜睡,一睡便很沉。
可这段时间,我都有些睡不着。
抬头望了望月亮,冰冷的寒光折射出零星的月色,窗前桃花泛泛,一瓣一瓣稀松。
我转眉,看着沉睡在旁的烟灵,精致的脸蛋,比六清境的仙子还要漂亮三分,气色比满春的桃色还要红润。
我想到了西山,更想起了当初在西山,对我百般呵护的男人。
我手中不知何时变出一把尖锐的匕首,我闭眼,想着锋利的匕首下就是烟灵的心脏了。
我嫉妒她,我羡慕她,我告诉自己,只要这一刀狠狠下去,
璟禹既不属于我,也不属于她了。
一个人有多坚韧,便有多狠心。
我在九魂洞摸爬滚打一万年,那颗心,早已变得坚硬不已。
尖刀勾起烟灵色琉璃仙裙胸口的轻纱,我半睁眼,瞥见烟灵睡得万分深沉,她对我,好像格外放心。
我僵持着手里的匕首,目光朝着她腹部游离。
我再次抬头望见婉转月娥,夜深,春风微袭,从这里可以看见曾经养我的那片池水,水波荡漾,泛着涟漪。
窗前那棵桃花树,淡淡散发沁人心脾的桃花香。
我好想不该打破应有的宁静,即使打破了,除了将她的生活搅得支离破碎,于这一切而言,并没有任何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