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暖的脸紧紧贴着已经全是冰凉烟灵:“其实我从小就不喜欢喝桃花酒,那酒太甜了,我只是喜欢喝你酿的酒,不管好不好喝,我都喜欢。”
他今日比往常的话多很多,仿佛要将那些来不及的,无法诉说的话,在今晚,一次性说的干干净净。
我盯着眼前这个茕茕孑立的男子,一袭黑色衣袍在月色中显得凄凉孤寂。
这一刻,我多么想烟灵能死而复生。
我多么想代替了这位男人,承受所有的苦难。
我黑暗的人生,已经没有一丝光亮了,我不介意,将他所有的抑郁阴沉,全部给我,反正我都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我简直太没骨气了,即使他为了别人再黯然神伤,我还是不忍心看到他那么风清孤傲的人,陷入万劫不复。
所以啊,陌芜,
苦楚是你自找,
难过是你活该,
你没有权利说痛。
第九十七章轻轻放于心尖上
(一)
我的不由自主得走进殿内,虽然这段时间,我对烟灵充满敌意,但从内心来讲,我对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总有种不能明说的喜欢。
听到我的脚步声,璟禹放下了怀里的烟灵,转身,目光凶煞,我从那一抹厌恶的眼神中,读出了对我的几分恨意,他冷冰冰的对我说:“戏作够了?你究竟使了什么手段?”
他上前一步,咬牙切齿道:“陌芜,你好狠的心!烟灵这么善良的一个人,你都下得了手!”
我忽然明白了他字里行间的含义。
那时凌天殿内只有我与烟灵两个人,霍清玉又才诊脉而走,我是最大的嫌疑,也只有我,才有杀烟灵的动机。
我无论怎么解释,都是三缄其口,我心里也很清楚,不管我怎么解释,他也不会相信。
但我心里又想到,让他费尽心思恨一个人,大抵会让他有活下去的吧。
我从来不晓得自己有这么好的演技,我扯着他的衣襟,怒视他凶狠的眼,一字一句,嚼穿龈血,冲他吼道:“曲璟禹!她的孩子是孩子,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
我抓紧他的衣服,揪成一团怨恨的黑火:“你说我狠!那你呢?九魂洞内,那碗堕胎药,你做的还不够心狠手辣吗?”
他不带一丝情感,用力将我推开,居高临下,语气比冰冷的月色还要酷寒,他转身,甚至连看都懒得看我,从牙缝里冷冷几句话,他说:“你走,再也不要回凌天殿,不要回六清境,不然,我会杀了你。”
“再见到你,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他深恶痛绝道。
我心里凉了半截,但我很清楚,这是他能给我的,最大的宽容。
(二)
走之前,我最后一次扫了几眼空荡的凌天殿,那棵独一无二的桃花树,的桃几乎掉光了,空气中充斥着令人回味的桃花香,像及了烟灵身上的味道。
我的东西极少,就像我在凌天殿的存在一样,虚无缥缈。
我留了当初璟禹给我做的那件白衣,那只素洁的簪子,还有那具用金沙铸的面具。
我暗自嘲讽道,须臾三万年,倒头来,能让我回味的,也仅仅只有这些。
还有西山的那两个月,这几乎成了我不敢触碰的往事,与现实比较起来,它是显得如此虚烟渺渺,风轻轻一吹,烟飞灰灭,残破人世。
我去了偏僻的南峪,哪里寥无人烟,僻静安详。
当初璟禹救我,输于我的那些仙气,使我不能再回菩罗煞河了。
那个鬼地方,我也确实不想回去了。
南峪有一条河,名叫,清虞河,清澈见底,百鱼。
闲来无事,我往空旷的清虞河里,洒满了几万颗双苞莲的莲子,一到夏天,成片成片,繁花似锦,万花招展,浮萍渡水,清凉幽静。
日子悠悠而逝,只不过偶尔想他了,还是会爬上一棵大树的顶端,对着泛黄的月色吹一曲清萧,心里不再起伏。
我想就这样,轻轻的、淡淡的把他放在心上就好了。
第九十八章祭古钟响彻云霄
十年的一天,一道电雷狠狠劈下来,空间瞬间天旋地动,晴朗的天空顷刻间乌云密布,随后,暴雨倾盆,如石头般大小的雨滴簌簌陨落,将我所筑的一间小巧茅草砸碎了好几个口子,冰冷的风刮来,刺我的全身紧绷。
远处的一所铜钟被闪电轰塌震倒,离我很近的那一棵百米高的古虞树劈成两半,风萧萧,席卷了狂雨暴雷,雨瑟瑟,淋湿了万千苞莲。
我望见黑蒙蒙的天被闪烁的电砍成两半,就像被分裂成了两半。
我躲在暗黑的角落,紧紧握着璟禹送我的那只拂拧清笛,笛身很凉,像一块细长的冰。
突如其来,我不由自主的变得很慌张,撕心裂肺的感觉使我惶惶难安。
拂柠清笛突然不受控制,素雅的笛身强烈震动,悬在空中,散发凌冽的红光,仿佛是颗暗藏不动的天雷。
整整三天,天空从头到尾暗黑昏淡,不见丝毫亮光,雷电愈演愈烈,雨如冰雹,声如群虎撕扯,伴着黄色天雷,震耳欲聋。
我不懂天辰星象,不知地道轮回,但这响了三天的雷电,确实是从仙界传来。
莫不是仙界出了大事?
半晌过后,天色灰暗,明晃晃的电闪雷鸣中乍现凄婉哀怨的鼓声,响彻云霄,贯通六界。
我数了数,共计四声。
一声祭慰盘古大帝,
二声祀禅女娲娘娘,
三声戴德天地养育,
四声歉仄芸芸众生。
这是上古帝王,及至天族储君仙逝,才会有的‘祭古钟’。
‘四’,意味着‘死’。
那鼓声,悲哀凄凉,就像一声声为死人奏的祭祀歌月。
我身子一软,瘫痪在地。
我不停的安慰自己,不可能会是他的,怎么可能会是他?
三玄天玄帝,六清境天帝,鲁耶帝君他要有多坏的运气,才落得到殒命的下场。
我伸出手,触及到脸上的水。
可我为什么要哭呢?死得又不是他,我为什么要哭呢?
我伸出手去抓悬空的拂柠清笛,只是轻轻一碰,红色的灼光,冒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弹飞五米之外,我只感觉胸口很热,吐出一口鲜红色的血。
我盯着今日异常反应的拂柠清笛,捂着胸口,不停的摇头问着颇具灵气的拂柠清笛道:“你只是怕这些闪电对不对?祭古钟与你的主人——璟禹,没有半点关系,对不对?”
拂柠清笛越来越抖,红色的光紧紧包裹笛身,眨眼之间,它快如流星,一飞跃天,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张皇失措,思绪乱乱麻麻。
这时,一向清闲静谧的南峪,外面传来嘈杂嚷闹的声音。
一个粗旷的男生,压着嗓子,毕恭毕敬的道:“公主,你尊贵玉体,怎么能入南峪?”
那声音很熟悉,软软绵绵,却字字透着怒气:“给本公主滚开!”
如果没有记错,那应该是简兮的声音。
一万年不见,小简兮已经出落成为温婉大方的佳人,但仅凭她那双玲珑大眼,我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她的性子似乎沉稳了许多,但她见到我的第一面,竟然是大哭了出来。
她这么一哭,我隐约间,似乎猜到了一些事情。
简兮用力揽着我的肩,哭的全身发热,汗水泪水合在一起,打湿她满头黑发,珠簪也在不经意间洒落在地。
她用袖子抹了脸,哽咽道:“陌芜姐姐储君哥哥他”
我双手捏紧简兮的寸肩,逼问道:“他怎么了?”
简兮被我失控的表情再一次吓哭,捂着红肿的眼睛,咽唔道:“储君哥哥他,去了六清境的禁地之后,消失了整整十天,待找到他时,已经是一具亡尸。”
我最不愿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简兮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搂着我的胳膊,哭的伤心欲绝:“之前几天,璟禹哥哥和我过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说,救了烟灵,就可以救了你”
她捧着我的脸:“陌芜姐姐,你说储君哥哥是不是受到了烟灵姐姐的刺激,说话也有些疯癫癫了?烟灵姐姐的灵柩埋在了西荒,他怎么可能救得活她呢?”
“陌芜姐姐,西山回来以后,储君哥哥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这么对你”
她将那张楚楚可怜的脸靠在我肩上,大口大口呼着热气:“我从小陪在储君哥哥身边,自以为读得懂他的一言一行,当年,我知道了你在九魂洞的事情,想去帮你,他却下令,不准我再靠近凌天殿一步,你呆在那九死一生的九魂洞里,该是多么痛苦难受啊。”
“后来就连我也分不清,他究竟喜欢谁了。”
“但我隐约觉得,他还是有点喜欢你的”
她突然拉起我的手:“陌芜姐姐,你跟我一起回六清境,最后再去看看储君哥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