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寻到身边的包裹,伸手一通乱摸。黎沧心中忽然生起警觉,以为阿丑要拿出武器来,却只见对方竟从里头摸出个发簪,一边气呼呼地瞪着黎沧一边梳拢着头发。
黎沧就那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一头青丝变成一个发髻被发簪固定在头顶,而眼前那个绝色倾城的少女也变成了一个少年郎,虽然也是少见的俊俏,但比起原先明显失色了不少。
阿丑没有理会那人奇怪的目光,却感觉到脖间的伤口渗出的血好像越来越多。遂又从包裹中摸出了碧玉凝血散洒在伤口处。那药很是神奇,一挨到伤口处,血便止住了。
“呀!”阿丑轻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药瓶就被一个大手给夺了去。
黎沧将药放在鼻前嗅了嗅:“你昨夜也用这个药给我治伤的?这药你是哪里来的?”
阿丑道:“要不是这个药你身上的血就流干了。这可是我爷爷秘藏了十几年的药,灵着呢。你不许抢走啊,我只偷了这么一瓶出来,昨天已给你用了半瓶,现下就余那一点点留着防身的。”
“你爷爷是谁?”
“我爷爷是葫芦村的算命先生,他算姻缘可灵了。嗯,要是你不那么凶,等我在外头玩够了,我倒是可以让我爷爷帮你合八字,算姻缘。”
“算命先生?止血效果如此好的药,即使是皇宫御药房里秘制的止血散也远远不及。一个乡下普通的算命先生居然会有?”
这药有那么珍贵吗?居然比皇宫里秘制的药还好?阿丑心中犯疑,但是嘴上却得意地道:“那有什么?我爷爷年轻时候游历四方,见多识广,收集的宝贝自然多。你自己少见多怪罢了。”
“葫芦村?是哪个郡哪个县下的村?”
虽不知他问这些作什么,但阿丑初来乍到,也无防备心里,直接就道出了老底:“就是清河县下的葫芦村,离这里也不远。你真想去找我爷爷问姻缘?不过你得自己去,别想逼我给你带路。不瞒你说,我是偷偷跑出家门的,现在可不能回去,不然这辈子估计都离不了家门了,我爷爷看我看得可紧了,从小到大不许我离家超过三里远。”
阿丑说话的时候黎沧一直盯着他看,可是却没有看出任何破绽。阿丑说话时给人的感觉是毫无心机,对陌生人也毫无防备。若不是心机太深太会演戏,便真的是为人单纯。
不知为何,黎沧相信阿丑是第二种,心里便不由自主的为他开脱:或许他的爷爷确是隐于乡野的高人,所以才会有那种灵药。
“抱歉,我是被追杀险些丧命,方才误以为你是我仇家派来的,所以才会那样对你。”黎沧的语气缓了下来,靠着一树老树缓缓地坐了下来。
阿丑这才注意到他的声音很清越,很温柔,让他不由自主的便想到水。再看他的长相,衣衫残破不堪,发丝零乱,但是长相极为俊雅,气质极为高贵。看一眼,便觉得毕生难忘。
“你,你不杀我了?”阿丑呆呆地冒出这句,不知为何只觉脸颊有些发烫。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不会恩将仇报。”或许是为方才的事表示歉意,他微微一笑。刹那间,云开雾散,仿佛世间都为之一静。似乎就连初晨的阳光,在那个笑容下也为之失色。
阿丑愣愣地看着,看着他那盛着笑意的眸子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恍惚中也不知到底是谁在看谁。脑中忽然就想起书文里有“温润如玉”这样形容男子的词。
“你生得真好看,”阿丑痴痴地看着他,嘴里不自觉地便说了出来:“从前村里人都夸我长得俊,还有王婶、刘叔他们都想把自家的闺女嫁给我。若是他们瞧见了你,必然也会抢着把闺女嫁给你呢。”
☆、化干戈为玉帛
“你真的叫阿丑?真是个男子?”
直到现在,黎沧依然无法忘怀方才那个美得让人窒息的少女。
“我当然是男子,从小到大都是,葫芦村谁人不知?要不然,他们怎么会想把女儿嫁给我?”阿丑掐着腰,下意识地挺了挺还来不及发育的胸,“‘阿丑’是是我的小名,虽然我也不甚喜欢这个名字。可是爷爷说了,名贱好养活。”
“是我失礼了。”黎沧抱了抱拳,语气十分歉和,“即然有小名,那应该还有大名。”
阿丑想了想,道:“子夜。爷爷说我是他子夜从河边捡回来的,所以给我取的名字是子夜。不过很少被人叫起,连我都快忘了。”
“子夜,子夜……”黎沧喃喃地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接着便又是温和而可亲的笑了笑,由衷地道:“子夜很好听,我便唤你子夜吧。阿丑这个名字委实与你太不相衬了。”
“我也觉得子夜好听,可是爷爷从前不许我随便用这个名字。我原以为他不喜欢这个名,自己给自己改了个名,可是爷爷又一直要我记住这个名,不许我随便改。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黎沧。黎明的黎,沧海桑田的沧。”
“黎沧,黎沧,嗯,也很好记。”
正说着,子夜的肚子忽然呼噜地响了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光顾着说话,都忘了我从昨晚到现在都还没顾上吃饭呢。你应当也饿了吧?你若是能一直这样和和气气地,不再对我动刀,我就请你吃烤饼。”
“即非仇敌,自然不会再动刀。”黎沧又笑了笑。子夜发现褪去了敌对心理的黎沧很爱笑,笑起来温和俊朗,如这春日的暖阳一般招人喜欢。
大大方方地掏出了包裹里预备的饼,子夜又在周围拾了些木柴,堆作一起就要燃火。可是眼下是春季,雨水丰沛,木料较为潮湿,点了好几次,才闷闷地燃着,但仍不见明显火星,只有阵阵青烟冒出来,熏得子夜忍不住地咳了好几声。
子夜捂着嘴道:“这柴潮了些,不好点。先闷一会,一会干了就能起火了。我昨夜起火也是这般费了好大的劲。你若是等不及了也可以直接吃饼,只不过味道难吃些,却也能裹腹。”
“潮是缘于水多,这个好办。”黎伸出食指和中食,屏息凝神,只默念了几句,便见水珠从柴中慢慢渗出,然后又滚成一团,仿佛是被一道无形之力给抽离了出来。
“起!”黎沧轻念一声,手势一挥,那水珠居然一齐飞起,落到了黎沧的头顶,黎沧一张嘴,聚作一团的水便瞬间失力落到了他的口中,吞咽下肚,道了一句:“甚甜!”
而地上的柴因失了水份,又加之底下有些小火星,很快便燃了起来。
“天那!”子夜惊得跳了起来,指着他不可思议地道:“你你你,你是在驭水吗?难道你是,你是五行驭水师?!”
黎沧优雅地抹了抹唇角,哑然失笑道:“五行师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你何至于如此震惊?火起了,快些烤饼吧,我还从未吃过烤饼,也不知是何滋味,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五行师当然稀罕啊!我们葫芦村几百年来,也就前阵子才出了林素素那一个木灵。没想到我居然又救了一个驭水的。啊,我想起来,前段时间虎子说他在镇上看见驭水师出手教训过一个调戏妇女的醉汉。难道那人就是你?”
清河县地处偏僻,很少会有五行师出现。在短时间内怎么可能有两位驭水师?更何况,水位在北方,南越国很少能出驭水师。
果然听黎沧道:“是有那么回事。那次我一时没忍不住出了手,所以露了行踪被仇家追上,躲了好几久,连飞影都失了,昨日还是被他们追上,险些丧命。没想不飞影失而复得,还得你相救一命。”
“飞影?”子夜看了看旁边顾自吃草的马:“你说小白?”
黎沧为之一愣:“小白?”
即叫飞影后又唤小白的马儿停下吃草,非常配合地低吼了一声。
接下来,子夜一边将饼架在火上烤,一边自己将如何遇到小白,又如何被小白带到这里等等说了一遍。
黎沧道:“名字虽然简单粗暴了些,不过既然你是我俩的救命恩人,那么改个名就改个名吧。小白,小白,嗯,果然很顺口。”
子夜听了很是欢喜。小白却连声嘶吼,似乎颇为不满,但也只能认命。
饼本就是熟的,架在火上很快就烤热了,子夜又从包裹里翻出了些油和调味料抹上,再继续放火上一烘,香味即刻四散出来。
“好了,你偿偿。”
黎沧接了一个饼,趁热咬了一口,比起冷饼来,果然香多了。
“想不到你出来还带这些东西,手艺也很不错。”
“我做菜的手艺更好,跟雪姨学的。出门在外,少不得要走些荒路,多备些调料,使用起来可就方便多了。”
荒野之地,两个俊美少年,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单纯直率,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已是交浅言深了。
黎沧在子夜的要求下,施展了好几次驭水术,看得子夜惊呼连连。
而子夜更是知无不言,不但被套问出了家底,连如何用自己的血救黎沧的事都一股脑儿的道了出来。
如果说,最初选择相信子夜不是仇人派来的奸细,乃直觉所至。那么听到这些之后,黎沧的信任就更深了。仇人虽然厉害,但是绝无可能随随便便助他恢复灵力。但子夜的血,不但在短时间内恢复了他枯竭的灵力,并且将他原先的水灵之力提升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