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修交流中似乎从来没有论道一说,切磋就是武斗,因此听闻法锈极擅论道,他有些无从下手,因为不知道怎么接话,也不怎么能听懂。
仲砂拾起桌上的手绳,慢慢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后她果真开口了。
这位云莱少宗主的声音平和细柔,像清水中的轻纱:“你没办法论道。妖修对道的领悟从始至终是混沌的,你们的肉身一直在淬炼,足以强到贯彻九大境界抵达最后的上古期。但人修不行,如果无法悟道,就算根骨再好,也会卡死在洞虚期,一辈子摸不到大乘期的边沿。”
之后他自己都忘记自己说了什么,似乎是在问是否存在几分可能,有些语无伦次,说到最后被仲砂四个字中断了,仲砂仍是心平气和看着他:“你心仪她?”
没有任何偏激,她的情绪也并未浮动,只是问,“那你的打算呢?”
玄吟雾垂下了眼眸,脑子里有些乱。
似乎在逐字逐句读出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仲砂再一次说:“你不会是想跟我,或者以后跟法锈说,去过平凡安逸的日子吧?”
屋内寂静片刻。
“你愿意当坐骑么?”
玄吟雾不解地望向她,然而这句话之后,仲砂再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听说过降归亭?四大仙宗都有,是将那些曾经轰动一时的妖族自出生起捣碎识海,驯化为兽,供作驱使。如今,无论是云莱的蜃龙还是鸿渊的鲲鹏,或者太朴的鹊五蒙的鹤,现在它们的生活,”仲砂停顿了一下,“都很安逸。”
“你想要么?这份安逸,如你所见,不必悟道修炼,不必争夺斗法,甚至不用思考。它们的族群自然能让它们给仙宗赚足面子,好马好鞍的养着,连配种都给不用自己苦苦追逐,付出的不过某些日子伏身屈从差遣,直至寿终正寝死去。”
仲砂甚至没有看他,神色是冷淡的睥睨:“多么安逸,你想要的,是不是?”
“但你知道法锈想要什么吗?”
“飞升成仙?匡扶正道?收财敛权?名传千古?对不起,全错。”
“你连听的资格都没有。”
他脸色一寸寸苍白,被这一连串的针刺得浑身疼痛,此刻他才明白法锈为何让他别说话,这样的绵软嗓音却针芒戳人,是与她一样,温文笑着心中却藏着磐石烈火。仲砂垂眸观窗外积雪,仿佛手握重锤击下,字句间骤然加了力度,一句话了结:“为浩瀚者,红尘岂敢染指。我和你的交谈到此为止,送客。”
玄吟雾想了一个晚上,不否认自己怀念迁荷峰的时光,但让他独自重返那里,却也失了趣味,重要的是法锈,她想去哪里,哪里就可以去。至于仲砂说的无法论道不要紧,妖修没人修想得多,但不用想那么多也能用躯体直接抗到渡劫那一关。
想通这几点后,狐狸觉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不用自己想了,直接说出来让徒弟去想。
仲砂几句话都能看出来的事,他不信法锈在他身边这么久还糊涂。
“法锈,拜师的时候你说得对,你就是个孽畜。”
法锈挑了一下眉梢:“嗯,然后呢?”
“我……”狐狸话说了个开头就没了影子,刚才脱口的话把自己都吓到了,他本意不是想说这个,他想说的是你比我还像只狐妖所以我是要跟着你,但是突然话不对口了。隔了半晌他又开口:“我……”结果跟前面一样,拖长了音后,直接卡没了。
法锈脸色如常,没有不耐烦,从袖中摸出一把弧形片刀,磨起指甲来:“您慢慢说,我不着急。”
玄吟雾心里也焦急,他叼来法锈的话本子看过,通常讲到重要的话时,不知是编不下去还是故意拖延,总是说到一半就得出事,所以他在心中琢磨言语时,也在暗暗提防周围。
就这么一个“我”字拖了半刻钟都没进展,他牙一咬,决定不要脸一回,务必一步到位,还需不落俗套。攥紧了自己的袖子内侧,他神情严肃谨然,清冷低沉地说:“你要不要为师的元阳?”
法锈削指甲的动作一滞:“……”
啊?
喂等等,师父这什么发展,您这尺度跨度……太大了一点吧?
而且你是怎么用一本正经的口吻说出这种话的!上次荤段子也是!这你爱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撞肩的两人内心小剧场是这样的:
仲小砂(嘚瑟):“嘿!瞧我怎样?”
法小锈(笑):“好好好。”
说两点以防误会:
1、狐狸正宫官配位置盖章定论;
2、法锈与仲砂之间是志同道合,不是情投意合。
☆、迢遥
从来没人对饲祖求过欢,连出格的话都少见。
为什么?见过饲祖的修士说不上来,只说君子之交足矣,浅了攀不上交情,深了恐有累卵之危;而没见过的,更是摆手拒谈,这是六合堂都得低身下气的人物,若说是个锦缎堆出的主,倒是可以近身,但瞧她三番两次把封煞榜刷得血流数尺,别的不谈,避而远之为上策。
前人无前车之鉴,只能靠天命行事。
迢遥境中,弧刀在法锈指尖晃晃悠悠,只用虚力捏着,濒临坠下。
作为第一只敢直言要吃饲祖的狐狸,玄吟雾根本没看法锈,垂眸看着自己缠绕在野草上的发尾,四野寂寂无声,偶尔树叶簌簌,让他觉得一息的时间都太长。
上一次觉得时间漫长,还是年少时被逐出玉墟宗的前一个夜晚。
刀片跌落草地,法锈手肘使力,将仰躺的肩背撑起来,平静地说:“师父,化原形。”
不用她说,玄吟雾已经自暴自弃的变成了狐狸,整只蜷成一团,大尾巴绕了一圈把自己围起来,快把颈子埋进土里去了,法锈摸到他颤动的耳朵尖尖时,喉咙里呜得一声,埋得更深。
法锈突然抱住了这只热烘烘的大毛团,顺了一把他的耳朵,又挠了挠柔软的颈子。狐狸挣扎了一下,锋利的爪子钉在地面上,又焦躁地刨了刨,把草茎和泥土翻了个面。
他懵了,法锈这样毫不顾忌地挠他还是在迁荷峰,初见的时候居多,后来不知是刻意还是故意,他总是避开了与她的直接接触。昨日仅仅隔着衣料摸到了她的腰际,他的手指还是像是被碳烘烤过,烧了整整一天。
不要……不要靠过来。
狐狸觉得自己的耳朵能直接感受到心脏的砰动,他想避开挠他颈子的手,却目不转睛凝视着她,任何细微的神态都像是化开了一池祸水,视线渐渐落到了她略带笑意的嘴角上,色泽匀称,看起来也很柔软……
然后她的嘴唇轻轻扫到了他的耳根。
两只毛绒耳朵剧烈的抖了一下,随即他觉得浑身都在轻微震颤,心中闸门被呼啸的洪水冲裂,再也克制不住,忽然仰头舔了她一下,不等法锈擦脸上湿印子,又将毛茸茸的脑袋拱进她的肩窝里。正当法锈被蹭得下颚痒要推他的时候,那些绵软绒毛的触感一变,化作了清凉柔顺的发丝,一双修长的手钳制她的肩,从她的脖颈处抬起一张美如冠玉的脸。
那身剪裁严谨的深色衣袍因为她的胡乱搓挠扯开了一些,衣襟凌乱,勾勒着胸腹与腰身,于是刚刚那软软的热度,变作了紧实有力的温热。
玄吟雾丝毫没顾忌自己的仪容,倾身制住法锈,眼中似蒙上了山林雾气,逮着刚才那茬就问:“你为什么让我变狐狸?”
法锈突然用手背盖住脸,咳嗽起来。
妖修这套路鬼神莫测,突然一压,法锈又是个向来疏懒于防备的,立刻呛着气了,咳了好一会,狐狸慌忙把她抱起来,拍她的背顺气。
法锈在他怀中,散落的黑亮发丝混合在一起。被揉乱的皮毛没理顺,化形后修身的衣襟就显得凌乱不堪,里面妥帖包拢的紧韧精实肌肤就露出不少,一道浅浅的肌理沟壑顺着锁骨中央没入衣衫里……法锈想起他上次衣冠不整,是在梅吐山涧的温泉中。
哎,妖修的体魄强度,比天比地,别跟妖修比身体。
“你为什么……”玄吟雾还纠结于之前的问题,他想要逃避,却说服自己镇定,已经做好了她说出“只将你视作消遣”的准备,却依然在这关头浑身紧绷,挤出字眼,“让我化作原形?”
法锈顿了一下,说:“师父你发现没有,你人身的时候尤其紧张,所以我躺着的时候就在想,就算应了你,你也不敢扑上来的。”
玄吟雾:“……”
法锈又补刀般加上一句:“还不如让我摸毛。”
玄吟雾:“…………”
这种理由,这种事实……
从她口中说出来真是太丢脸了!
法锈望着一脸羞恼的狐狸,浮上了一些欲语还休的笑意来:“师父,这儿正办公事呢,谈情说爱我们等会再……”
“我不等。”
玄吟雾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非要听她今日说出个子丑寅卯。法锈抬起手背按了下脸颊,没说话就扶着他的一侧手臂站起来,狐狸没拽她,但眼疾手快一拍草地,倥相诀瞬间扩散笼罩,锁地十尺——他从一开始就生怕有干扰,片刻都没放松,这时也算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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