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吟雾:“……”
这怎么能是同一件事呢?这、这个……虽然看着像一回事,可毕竟不对……
他想了片刻,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某一刻还茫然觉得她说得没错。但总算还牢记着法锈是个人,心眼多,擅诡辩,定是在挖了坑给他跳,又很快把自己摘出来了。不再去想,只斥道:“你那条舌头,不用正途上,反倒纠结这种细枝末节!”
法锈上下打量他:“正途——是说与封煞榜交涉么?那我现在,怎么就不是正途了?”
玄吟雾只恨当时自己怎么没直接走出洞府去,还听她歪理互相勾结成了九连环,竟是无从下手,顿了顿,直接堵道:“你再顶嘴,就不带你去小聚了。”
法锈时刻把握着度量,听玄吟雾这么说,知道是逗不下去了,改进为退:“好,徒儿错了,还是师父大义,肯信我不是去捅蜂窝的。”
玄吟雾有心怼她:“只信一半。”
法锈只含笑说了一句:“一半够多了,信任可贵,不能多给的。”
她将这句话随口一说,算是结了这番对话,笑劲过去后,她也重新回到榻上,将话本子往脸上一盖,午睡去了。
… …
冬至这天,梅吐山涧如期举办小聚。
自从饲祖出道,封煞榜小聚把关愈加严格,地点变幻不定,少有新面孔;更遑论一个全妖修的切磋交流,排外是自然,其他修士就算得了帖子也不得单独入内。
梅吐山涧里三三两两走着妖修,袍襟严整,交谈也和气,大多是吞丹期,真正到了化形期的寥寥无几。主位上是一个身披白褐交染衣袍的修士,温文尔雅,刚说了半句,忽然止住了话头,略微抬头看向半空,笑道:“倥相来了。”
话音刚落,空中似有水纹荡开,一只纸鹰被拍击在波痕上,水壁消融,露出一截衣角。黑发玄袍的玄吟雾悬于空中,颜如舜华,风姿天成,冲下方颔首,一步一步踏下来。
相熟的修士前去相迎,主位上的妖修也站了起来,玄吟雾与他寒暄:“拆月。”又看向不远处大步走来的另一位妖修,“共邱。”
法锈是牵衣角进来的,笑而不语,眼角扫过那两个走来的妖修,主位上的那个,当年封煞榜上排二十二位,如今应是在两百开外,拆月角;至于另一个,没背过,看来从始至终就没入过前一百。
拆月走上前来,意外见到故友身后一个极其面生的身影,不由一顿,轻声问道:“这位小友是?”
玄吟雾低声说:“我的徒儿,法锈。”
拆月真人眼神带上了几分审视,法锈退后一步作礼,无论是神态还是礼数都把握得当,尤其是几处与正道的微末差别,不在封煞榜中浸淫十几年,学不出里子。她并不开口,任凭端详。
玄吟雾看了她一眼——她这点好,会装,能扛事儿,关键时刻不掉链子。
看得出来拆月真人眼中有疑惑,却不好当着面问“怎么是个人修”此类的话,只略微点头,玄吟雾回头看了法锈一眼,向旁边示意:“那边都是各位真人的弟子,你去吧。”
法锈应了声是,又向拆月真人与共邱真人一礼,走向了山涧的右侧。
等法锈走开,拆月的声音才轻微响起,夹着十成十的不理解:“你怎么就收了个人……”
封煞榜上的妖修基本都独自伶仃,就算这里全是后来修回正道的,也不会贸然收徒,怕误了弟子的前程,最后让下一辈陷入里外不是妖的境地——因此还能在这儿的,都是师徒恩重情深,难以割断的,磕了头,敬了茶,就亲手劈了回头路。
玄吟雾看着法锈走向弟子那一圈的桌案,撩衣坐下,坐的是最边上的位置,但没一会那群小妖修明显偏了过去,还管什么排不排外,搭对了腔就说个不歇。这也是意料之中,她不会有表露恶意的时候,而善意又太真,随口道来都是舌灿莲花,混淆了眼,搓揉了心,毛都没长开的小妖修哪里是她的对手。
他收回了目光,道:“连茶都没端过一杯,不算入室。”
拆月看了看那边,又回过头看他:“算了,你与共邱跟我来,我这里……哎,你怎么老是往你那徒儿方向瞧?”
玄吟雾说:“不放心。”
是真不放心,她就没这么乖过!
过来的一路上,他还担心她言行无状,搅得一场小聚风生水起,让她有点礼貌。结果她一旦正经起来,那叫一个正色庄容,就算坐在那儿饮酒不说话,也叫人更加心惊胆战,生怕她什么时候一时兴起暗中控局,冷不丁放个大招。
拆月只道他是担心徒弟是个人修,容易被欺负,也是好笑:“有这么多真人盯着呢,弟子间哪会有切磋,都是憋闷了,坐一起聊聊。”又招手,“我这里酿了些青梅口味的补酒,你们尝尝。虽说酒不成酒,浆不成浆的,添的药材却贵重,味道也还好……”
他所讲的,是用梅吐山涧的地产酿出的一种玩意儿,自己手艺不行,偏要自诩为补酒。众妖修体谅这东西虽然一点用都没有,但能入口,尤其口感偏甜,很能招弟子们的喜爱,也就顺着他的话,称作梅吐补酒。
吞丹期的妖修还会约了地方小战,化形期就不能轻易动手了,各个都端着一副老气横秋的年轻面容,边喝补酒边说近来几十年的见闻。拆月是个闲不下来的,又好风雅,能向四面八方送去小聚帖子,也是有了万全准备,指了指西面:“大约是地脉变动,八年前我倒是探出了个温泉眼,凿了十四个池子,左右各七处,还做了屏……”
这时一个小少年蹬蹬跑过来了,头上弯着两只硬角,是个伪化形,还没近身就唤道:“师父,我们那里没有酒了,一滴都没有了。”出口才察觉打断了拆月的话,却也不惧,到他旁边又推又揉,“我向师姐保证过了的,能拿满满一坛酒回去,师父就给了我吧!”
拆月被他推得没办法:“你不只有师妹么?又是哪儿家的师姐?”
“是新来的。”少年急了又推,“别不给呀,我们刚刚还在夸各自的师父呢,都说了的,连共邱真人家的那个小师弟,形都化不成,还据理力争说了好多。我说得更多。”
玄吟雾没想到他们是在说这个事,诧异法锈竟然连这种小孩子气的争论都能混得开,不由问道:“法锈也说了?”
少年歪着头疑惑看了他,又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连忙点头:“是的,不过师姐谦虚,总是推辞,说哪里哪里,比不得各位师尊。她家的那个也就下得厨房,上得厅堂——长脸!”
玄吟雾:“……”
真是把人气得脸长,自己居然还问了……能指望她说出什么好话!
孽徒一个。
☆、体魄
事有两极,弟子们在热火朝天夸赞师尊,师父这边则在毫不手软地数落徒弟。众多值得拿来数落的事中,大部分是在妖修的第一个境界,通智期,顾名思义,是个开窍的阶段,因此随便拿一个讲出来都蠢得新奇,此时重温,只想将那些不成器的东西吊起来打。
玄吟雾听了一会,也接不上话。凡事都要有个对比,之前多少次觉得法锈该打,但听了这么多奇闻趣事,再想想,她除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那副口舌之外,似乎也没干过什么。
比起其他,自己徒弟着实没什么好讲的,还容易扯上六合堂,可光听不说,又显得太游离,玄吟雾也就顺口搭了几句腔。但就是这么两句,字里行间,让拆月摸索出了点什么——听漏出的口风,只觉得哟,那是多奸臣多佞贼的一个角儿。收个徒儿,伶俐倒是可以有的,但过了这个度,就容易心生罅隙,乌七八糟的事儿也跟着来了,最要不得。
这么想着,拆月不由得朝弟子那边瞥去几眼。他活得久,见识也多,一双招子最会把关,想探明白那个人修的底细。
边瞅边思量,一个人修,水浅得很,肚子里二两油一晃就冒底儿……
然后他瞧了半柱香,愣是没瞧出这坉油水有多深。
这不能怪拆月乱夸海口,半柱香之内,他在脑子里足足往前拨了两千年,把自个儿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修都过了一遍,就没找着法锈那类的。
就算有玄吟雾所说的那种“铜牙铁齿”,但抬眼一瞧,跟她又沾不上边,不见半分滑头谄媚,端坐案后,犹似一尊金身,牢牢将四面八方的闹腾气给稳住了,这面相哪儿是小人,光是这身气派,非名家出身的绝对蕴养不出来。
他盯着人寻思的时间太长,没法忽略,法锈若有所思回看了过来,不动声色,只噙笑举杯,一手搭在另只的手背上,抬起来将杯底剩酒干了,杯口示外,涓滴不留。
后辈敬酒,拆月也不好不给面子,点点头抿了一口。碰巧玄吟雾与共邱说完了话,脸侧过来,头一眼就瞧见那一老一少在眉来眼去……
沉默半晌,他问拆月:“你干什么?”
拆月哎了一声,知道狐狸多疑,安抚道:“心态要放平整些,你这幅姿容,又是涂山九潭的出身,你徒儿随你也般配,怎么会瞧上我这个……”本想说糟老头子,但眼梢一扫自己交叠在桌上的双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多好看的两只蹄子,多么风仪玉立,话锋一转,又改了口风,“玉树临风的美郎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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