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娇 (严歌玲)

“桂嫂，你公公还好是出来了，听人说，以前偷偷进山的人，都再没回来过。”
“好什么好呀，我公公回来就瘫在床上再不能下地干活，整天说胡话……我这命苦呀！”
“你现在也算苦出头了，别再难受了啊！”
“活活拖累了我们十八年，今年总算解脱了。”
天娇本来打算问个路，却成了这些女人的话筒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全是家长里短，仿似许久没人听她们倾诉似的。见也问不出个什么，只好又提着裙子往回来。
“姑娘，你可以去花家问问，花家姑娘有一次被人发现从山里出来。”
“还是别让人去吧，花锦书现在都不开口说话，又能问出个什么呢！”
身后女人叽喳的声音扰得天娇也不知该听谁的。
龙天霖装了两袋子水过来，岸那边的女人们又望着他议论不停。
龙天霖憨笑着朝天娇举了举手里的水袋，“这些够咱们喝上半天了。”两人回身看见龙天阙快步回来。
“咱们只要顺着这河水的方向走就能进山。”龙天阙从背后亮出两把砍刀，“进山就靠它开路了。”
龙天赐伸手抢过一把，“我来开路。”
“我也要。”蓝喆也想抢一把，被龙天霖挡了去，“你还是算了，你就跟在我身后，有花你就摘几朵，有蝶你就扑几只，只管玩耍高兴就好。”
“龙三哥你好坏，挤兑我像姑娘家是不是？”蓝喆撇嘴捶打龙天霖的后背。
龙天霖哈哈笑得畅快。蓝喆第一次去龙族玩耍时，被龙天霖误认为是女孩子，这一直是龙天霖的笑点。
“快别闹了，赶紧赶路。日头都升起来了，天黑前必须下山。”
龙天霖抢过龙天阙手里的砍刀，龙天阙也不坚持，他的手挥笔泼墨还行，握砍刀的确不如龙天霖在行。
几个人沿着河岸往山上去。
“真是不要命了！”
“看穿戴都是富贵人啊！”
“有钱烧得慌呗！”
河边浣衣的女子高声议论着，显然是希望能给天娇他们一些警示。
天娇苦笑一下，这一刻就算明知山有虎，也得向虎山行啊！何况蓝芊芊都去过了，她也并没有说会有什么危险。
龙天霖在前面开路，龙天赐断后。蓝喆跟在龙天赐身旁说笑。不时喊走在前面的龙天阙一声姐夫。
龙天阙哭笑不得。
天娇拉着蓝喆问，“你姐姐退了我四哥媒聘，你知道为什么吗？”
蓝喆怔了一下，复又满脸委屈，“我也不知道我姐是咋想的，她即便做了凤族女王，也不该嫌弃龙四哥配不上她呀。我就喜欢龙四哥做我姐夫，别人都不要！”
“啊？！”龙天赐在他头上打了一巴掌，他顺势做晕倒状倒向他怀里。这下可好了，他赖上龙天赐，再也甩不脱了。
“四哥，芊芊姐一定不是那个意思。”
龙天阙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她不会，可是她确实退婚了。”
“小喆喆，快点说，你姐姐到底有没有什么隐情瞒着我四哥？”
“这个，”蓝喆闪了闪眼眸，龙天赐停了手上的砍刀，作势要砍他状。他忙举起双手，“我交待，我交待，天赐哥哥不要吓我。”
龙天阙也停住脚步，回身望向蓝喆。
“还不快说。”龙天赐晃了晃砍刀。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在龙四哥来媒聘前，狼族的莫珈来过。我姐姐退婚，我怀疑是我姐看上了莫珈。”
“不会吧！芊芊姐会喜欢莫珈？！”天娇看她四哥的脸色都变了，赶紧说，“四哥不要生气，芊芊姐一定不会为了莫珈才退婚的，一定是另有隐情，小喆喆肯定是乱猜的！”
蓝喆也发现了龙天阙的神情不对劲，“是我胡乱猜的，莫珈长得那么丑，我姐除非眼瞎了才会看上他。”
“你怎么又乱说话，好好的咒自己的姐姐！”龙天赐拍蓝喆的头，蓝喆马上缩进他怀里，“我错了，不要打了。我全是胡说，以后不要再问我关于我姐姐的事了，我真的不知道。”
“你们不要为难他了！”龙天阙叹了一声，天娇拉住龙天阙的手，悄声说，“四哥，我觉得蓝喆应该没有猜错。以凤族目前的形势来看，芊芊姐很可能想借助狼族的势力，所以才甘愿嫁给狼族太子莫珈。”
“事已至此，我又能改变什么！母后本来也不看好我们，现在更不可能了。”龙天阙说着，眼里闪着水光。
天娇心里也泛起一丝酸楚。
这时却听龙天霖奇怪地喊道：“不对啊！咱们怎么又回来了。”
大家朝前望去，眼前可不是他们刚刚披荆斩棘开出来的路吗！一枝蒺藜上还挂着蓝喆随手扔的一把野花，在晨风中飘荡。

第八十六章 邪门的山

坐在河边石头上的村妇有说有笑，脚边搁着洗好的衣裳，她们并不急着回家，似乎在等着天娇他们回来。
终于看见天娇他们又出现在开始的地方，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桂嫂，你认输吧！我们都说他们进不了山，就你不相信。长得俊不代表本领好，快点认输，今晚去你家炒盐豆去……”
村妇们放肆的笑声随风传来，天娇朝村妇们看去。村妇们这时起身挎着衣篮终于准备回家了。那个叫桂嫂的妇人走几步回头看天娇他们一眼，又被其他村妇拉扯着走远了。
“那个妇人应该知道点什么。”天娇看着那妇人进了河岸最外面一个院舍。
“村妇能有什么见识！”龙天赐不以为意，挥着砍刀准备往另一边砍。
龙天霖止住他，“河水的源头在山里，咱们沿着河砍了半天却是原地打转，那就是说有暗流咱们没注意到。”
“三哥说的极是，咱们刚才太过大意了，根本没注意方向。这回只要沿着河水流势往一个方向开路就一定可以进山。”龙天阙仔细看水流方向。
“不如我先去山里看看？”蓝喆拉起袍袖，一副欲飞升天的样子。
“小喆喆，不可以。万一你出了点什么事，我们可担待不起。无论如何，我都得靠自己的力量进山。几个哥哥已经够帮忙我了，若是再搭上你，我可能真的找不到我想要东西了。”
天娇知道她母后说的凡事必得亲历亲为，不可偷机取巧的意思。依靠别人的力量，即使是寻到了龙犀，也于她无益……
蓝喆一手牵着龙天赐衣角，一手拨弄着路边的野花，看见奇怪的虫子就捉一条吓唬龙天赐。两人拉拉扯扯，说是开路，更像是秋游。蓝喆毕竟才十一岁，玩心甚重。
这回龙天阙指哪，龙天霖砍哪。天娇也跟着辨别水声，虽然看不见水流，却能感知地下暗流涌动。他们终于砍出一条蜿蜒的小路，慢慢插入南凤山。
大家有点兴奋，龙天霖的干劲也更足了。路径逐渐开阔，他们手里的砍刀都派不上用场了。蓝喆更是欢快地又蹦又跳，拉着龙天赐往前面跑去。
走了一段路，水声消失了。按说天娇的耳力格外好，她的三个哥哥也是听声辨向的好手，可是水声就是生生的断了。
“难道这里就是水源？”龙天阙若有所思。
“我一直觉得碧水石应该是在水里，南凤山又有这样一条水流环绕，该不会这里就藏有碧水石吧？”天娇四下观望。
龙天赐回头看他们停步，也拉着蓝喆跑过来。
这一处山石林木并无特别，只是比别处显得更加幽深，一块巨大的山石像是从中间被劈成两半，突兀地斜插向蓬草丛，山石上青苔如墨染遍。
“五弟，前面是什么情况？”龙天阙探头望了望前方重重蔓草。
“前面的路挺通畅的，拨开蔓草就可以走了。连挥砍刀的力气都省了。”
“我是问有没有看见水洼或者河渠？”
龙天赐摇了摇头。蓝喆指了指龙天霖腰上挂的两个水袋，“咱不是有水喝吗？干嘛总找水呀！赶紧进山呀，这路挺好走的。这边的花开得不错，我还从来没见过。不像别处只有野菊……”
“带我去看看。”天娇拉着蓝喆就往蔓草处去，果然眼前是一片瑰丽的花海。
龙天霖和龙天阙都跟了过来，天娇指着细碎的淡米分小花，“真是奇怪！已是深秋了，这里却开着琼花。”
“也不奇怪，这里秋风吹不进来，地气又较热，应该四季都很温暖。”龙天阙拈起一小撮泥土闻了闻。
“四哥，会不会水源就在这丛花底下呢。”
龙天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天娇有些糊涂了，碧水石并不在某个地方等她去拿，而要她用心去找，碧水石到底长什么样，是藏在山顶还是隐在山下都未可知，要想把南凤山整个翻找一遍，那可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小妹，别担心。碧水石也是和你有缘的人，你一定可以感受到它的。”龙天赐安慰她。
“就是就是！”蓝喆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只一味地附和他的天赐哥哥。
天娇见她四哥和三哥都望着她，苦笑一下，“我没感觉到有什么异样，咱们还是继续往山上去吧。”
这回没了河水的引领，他们只好沿着蔓草小径走。说也奇怪，明明他们是往山上去的，可是到了午时，他们又回到了开始进山的地方。
虽然秋阳高照，他们一个个却是一身冷汗。这个南凤山太邪门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还是去问问山民吧，毕竟他们祖辈在此生活，肯定会知道一些咱们不了解的东西。”
“小妹说的对。”龙天阙点点头。
龙天霖抹了抹脸上汗，“只怕山民知道的也不多，进山还得靠咱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