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娇 (严歌玲)

桂嫂的男人刚走，花家前院就传来一阵喧闹声。不知怎地，天娇心里有一丝不安。
龙天赐拉住一个匆匆往前院的大丫头，“府里来了好多人？”
大丫头一脸惊喜的样子，“是呀，来了好几个俊男。”
“比我们还俊？”龙天赐不服气的样子。
大丫头噗嗤笑了，“那怎么好比呀，来的是我们南凉国主的恩人，他们有通关玉牌，听说是大幽国过来的。”
大丫头不想和龙天赐再说，她回头望了一眼屋里的龙天阙，娇笑一下，快步朝前院去。在她眼里，龙天赐他们还是太稚嫩了些，比不得来的人成熟深沉。
龙天赐讪讪地回屋，“这丫头不识货！”
“别听她的，在我眼里天赐哥哥最帅最俊，天下无双，世上难见。”蓝喆安慰他，龙天赐被他逗笑了。龙天霖和龙天阙也跟着笑了。
天娇却没笑，推说有些累先回房了。靠在门上，她抚着怦怦跳的心口，暗自感叹，怕遇到他偏又遇到他，难道是老天有意的安排？
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梦境却是一个接着一个。天亮时，天娇终于一个惊觉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已是一身冷汗。
起身下床，推窗而望。一夜秋凉，黄叶落了一地。窗前微霜，触指冰凉。她掩好窗，顺势坐在桌前。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支流苏钗。她惊得退后几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怯怯地拿起流苏钗，正是她拿给山寺小和尚做功德钱的那支钗。怎么会……她浑身一紧，难道昨夜他来过了？
想到此处，她把流苏钗扔到桌上，害怕地退后几步，赶紧打开房门，打算去找几个哥哥商量尽快离开这里。
门外树下靠着一个人，一身银甲在晨光里闪着微芒。看见天娇出门，一双星眸闪闪，嘴角露出一抹轻笑。

第九十章 又起波折

树下的人身形明显比以前清瘦了许多。只是那星眸闪闪的目光一如从前，甚至比从前更让人灼心迷智。
天娇早有心里准备，躲开那目光，径直往她三哥的房里去。正好龙天霖出门，“小妹，怎么起这么早？”
龙天霖眼圈泛黑，一脸困倦的样子。扭头看见了树底下的人，不免吃惊，快步迎上天娇，拉着她的手就往前院去。
“等等。”树下的人脚步比他们还快，已经拦在他们面前。“龙兄，不认得我了吗？”
龙天霖不敢对上慕容冲的目光，“你认错人了。我们还有要事，请你让让路。”
慕容冲非但不让路，伸手挡在门框上，盯着天娇低垂的眼眸，“看着我。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出现的。”他的声音透着一股悲戚。
“不要自以为是，我说过了，你认错人了。”龙天霖挥了挥拳头。
天娇抬起眼眸对上那星眸，眼里没有一丝涟漪，“这位公子真的认错人了，我们从未见过。”话音未落，慕容冲的手已握住她的，“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认错。我一直在寻你，已经整整三年了。那天我发过誓，就算翻遍千山万水，我也要把你找到。”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天娇觉得手心里涔出汗，用力抽回手，却是如钳制住。只好求救地望着她三哥。
龙天霖忍不住挥拳打过去，慕容冲硬生生接了他一拳，依然用力攥着天娇的手。天娇惊讶地看着他鼻子里流出来的血，一下漫过梭角分明的唇，在双唇之间汇成一线，他却咧嘴笑了。
他看到了天娇眼里的讶异和心疼，他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他日夜思念的人。
“小妹！”龙天赐和龙天阙远远走来，狐疑地看着他们。
天娇默念去字诀，趁机挣脱了慕容冲的手。慕容冲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又望着天娇飘动的衣袖。
“他是什么人？”龙天赐好奇地打量着慕容冲。
“不相干的人，认错人了。咱们快走吧。”天娇快步往前院去，她已下定决心从此再不与这个人有交集，再不想受忽悲忽喜，忽忧忽乐的感情折磨。
龙天赐追上天娇，“那小子挺俊的！”。
龙天霖回身看了一眼慕容冲流血不止的鼻子，有点内疚。龙天阙拉着他一起出了后院，悄声问，“那人是谁，和小妹认识？你们怎么打架了呢？”
龙天霖支吾着说不清，也不想让龙天阙和龙天赐知道天娇的过往。
“四哥和五哥怎么是从外面回来的？”天娇扯开话题。这回轮到龙天阙支吾了。
龙天赐接话道：“我和四哥昨晚送蓝喆回凤凰谷了。还好有三哥守着花家小姐的门，看样子他一晚上没睡觉。”
“看了一晚上，也没见到动静。”龙天霖有些抱歉的样子。又情不自禁地望向后院门口，慕容冲不知为什么还没有出来。
花家院子大，十几个仆妇家丁散在各处，若不是特别叫来，根本见不到人。这会晨光刚启，更是没人走动，他们说话也不用刻意避人。
天娇笑望着她四哥，看龙天阙的神情，想必昨晚在凤凰谷有所收获。正要细问，忽听到花家门外传来哭天呛地的悲声，高亢嘹亮的声音恐怕能传出一里地去。
桂嫂死命拽着她男人的后衣襟，任他男人回身推她踹她，就是不松手。
“怎么回事？”徐妈妈忽匆匆走到大门口，厉声喝斥。
桂嫂的男人觉得面子过不去，回身打了桂嫂一记耳光，“臭婆娘，松开，给我丢人！”桂嫂的脸上起了几道红印子。她没有松手。又是一记耳光，桂嫂咬着牙，眼泪扑簌就下来了。
天娇看得心惊，男人对女人动手，下手一点不留情。她再看桂嫂的男人就有点讨厌。
“好了，别在花家门前丢人现眼，不知道的还以为花家欺负人了呢！你们两口子进院子说话。”
桂嫂和她男人拉扯着进了院子，花家的大门吱呀呀关了起来。
徐妈妈担心地朝中院偏房方向望了望，小声问身边的丫头，大幽来的贵客可有起来？小丫头回说早起了，他们牵着马去河岸洗涮去了。
徐妈妈舒了口气，斜睨着桂嫂，“说吧，大早上的吵什么？”
桂嫂抬眼看见了天娇他们，怔了一下，复又悲戚地抹了抹泪。她男人趁机掰开她的手，“臭娘们见识短，别阻了我的好差事。”
“你个天杀的，什么好差事，那是有命去没命回的事。你万一死了，叫我们娘们怎么活呀。这日子才刚有点盼头。”桂嫂抽泣着。
“咳~”徐妈妈这才想起来，眼前的男人正是昨天她安排去南凤山带路的。“有话好好说，你们两口子商量好了应不应这差，别在我面前扯皮。”
“不让他去，决不能让他去。”桂嫂又去抓她男人的衣襟，生怕她男人马上就往山里去。
天娇看不下去了，“桂嫂，你相公给我们带路进山，我们这么多人不会让他有危险的。”
桂嫂抬起粗糙的手抹了抹泪，哽噎着说，“姑娘，不是我不相信你们，那山真是进不得啊。你们还是另想办法吧。”她又回身俯在她男人耳边说了什么，她男人听完脸色也变了。
徐妈妈手搭凉棚望了望院子后的山峦，“这山有那么奇怪吗，看着也不高呀！”
“对不住了，这差事我不做了。走，咱们回家。”桂嫂的男人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怀里取出昨夜收的定钱扔给徐妈妈，牵起桂嫂的手开门出去。
“这——”徐妈妈猝不及防地拢着桂嫂男人扔过来的银钱，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天娇也有点失望，望向她的三个哥哥。龙天阙摇了摇头，那意思不能强求人家。她不死心，跑出门追上桂嫂，“真的不能去吗？”
桂嫂回身犹豫了一下，松开她男人的手，慌张地四下望了望，悄声说：“姑娘，我男人被银钱蒙了心。我不能让他去送死，他也根本不知道进山的路。不过你们若真要去，只要跟着花家小姐就成。
我昨儿仔细琢磨过，我遇到见花家小姐进山的日子，不是初一就是十五。后儿就是十五了，你们再等等吧。”
桂嫂说完赶紧和她男人走了。

第九十一章 曾经沧海

望着桂嫂的背影，天娇犹豫着要不要延后再去南凤山，又该怎么和徐妈妈解释晚些时候再去取药引呢？
龙天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若有所思地道：“如果那位大嫂说的全是真的，看来花小姐不止不简单，可能还是妖界的人。”
“啊！妖界的人？”天娇正想问个仔细，她知道她四哥一向学识渊博，肯定知道什么原由。却听到龙天霖远远喊话，“快回来，该用早饭了。”龙天霖朝他们比划着。
徐妈妈奇怪地望着他们。
“四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顺其自然。”龙天阙似乎有了主意。拉着天娇一起进了花家大院。
用毕早饭，龙天阙和天娇去探了探花小姐，她还是那样昏沉地躺着。天娇又取了一粒丹药让人化开给病人服下。连着用了两粒丹药，要是寻常的毛病早该好了，可是花小姐没有一丝起色。
天娇不免担心，他们说的源头活水药引，不过是想进山寻碧水石的借口。眼前的花小姐能不能治得好，真的是个未知数。她看她四哥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既然找不到带路的人，我们也不好耽误了诊病，就先去南凤山探探路，今儿傍晚就能回来。据医典记载，凡入药引者，初一、十五入药最有灵力，我们争取到时能取来药引，贵府小姐病愈指日可待。”龙天阙说得有板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