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娇 (严歌玲)

“公主，你做梦了？”
明秀的脸挂着关切，天娇机灵一下，“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明秀摇摇头，“奴婢去端碗安神茶来吧，现在是卯时初，公主还可再睡一会。”说着就要往外去。却听见门外传来雅秀的说话声。
“安总管好早！”
“老奴实再不想打扰公主休息，可是国不可一日无主！朝堂才刚刚平息风波，这会子也该议事了，还得请公主出面主持大局。”
天娇听得真切，说话的人应该是昨天那位鬓发花白的老太监，原来他是内务总管呀！难怪不舍得离宫跑远。
“让安总管稍等，我马上就来。”天娇立时起身，心想着有三哥做后盾，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公主真的要去朝堂？”明秀颇显担心。
“当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天娇神色端严，伸手让明秀准备正式的衣裳。
明秀不敢再多话，翻出公主礼服帮天娇换上。
“公主千岁金安！”安公公正垂眉想心事，抬头见天娇出了闺阁，忙躬身问好。
“安公公不必多礼，前头带路。”
朝堂上七七八八的立着几个人，忽听到远近传来公主驾到的呼声，一个个屏息朝金龙浮屏后窥去。
天娇不慌不忙，稳稳地登上龙椅坐定。她身侧的安公公看在眼里，不住地暗赞，没想到庶公主竟有如此气度，看来是个能撑起事的主！
底下群臣怔住了，望着龙椅上的天娇，七嘴八舌起来。
“北吕国自古没有女国君，公主坐龙椅显然不妥。”
“公主早晚要嫁人，到时北吕龙位后继无人，又该何去何从？”
……
嗡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天娇笑着环视众人。
大殿上终于静了下来。“都说完了？是不是？”
有人吹胡子瞪眼看着她，有人躲开目光。
“北吕建国才不过三十年，什么叫自古没有女国君，这话不妥！”天娇望着刚才说这话的白面老者，虽然搞不清他的官职，但能看出来他是底下这群人的主心骨。
“至于说嫁人嘛，本公主倒不急，真有那么一天，也可招个驸马入宫啊！”天娇为她的新奇想法叫绝。是呀，当初二哥不是差点就去西海做驸马了吗？
白面老者有些讪讪，还想争辩，就听到大殿外传来嘈杂声。
安公公扬了扬拂尘，“外面什么人吵闹，是活得腻烦了？没见公主在朝堂议事吗！”
小太监慌忙跑进来禀，殿门外来了位金甲勇士，说是公主在东吕时的救命恩人。
殿上的人都望向天娇，天娇心里暗喜，三哥来得还真是早！只是不知他是如何瞒过母后的。“啊！快快有请。”天娇步下龙椅欲往门外迎。
安公公抢先迎去，不一刻龙天霖快步进了大殿，见到天娇便露出憨笑，“给公主问好！”
“龙英雄不必拘礼，快快看座。”天娇朝她三哥眨了眨眼睛。来得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给三哥按个明正言顺的身份。
“各位爱卿说的都在理，不过既然北吕国还在，就要好好稳固下去，试问若是我不坐这龙位，哪位爱卿有兴趣上来坐呀？”
鸦雀无声！
“其实我一个女孩子，对江山权力并没兴趣，只要有人能担此重任，我就把这玉玺金冠交给他。”
鸦雀无声！
龙天霖不明所以，怔怔地看着天娇，没想到他的小妹竟然做了一国之君！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天娇一时贪玩可以体谅，可拿国事来闹着玩却是非同小可，龙族怎可插手俗世的纷争！
“公主！国乃百姓根本，治国不比居家，不可小看治国之道，在下还是劝公主觅得良君，早早放手，做些女儿家该做的事吧！”
龙天霖抬眼望向他小妹，那意思是说，你是不是忘了来此处的目的，竟然贪玩起来了。
天娇当然明白她三哥的意思，昨儿三哥只道是陪她去南凤山觅碧水石，从未想过要和她共举北吕大业，这事的确的些欠思量。她一时犹豫不绝，望着群臣沉吟不语。
安公公有些沉不住气了，“公主治国也只是暂时的权宜之策，北吕不是没有太子，只是一直在北燕国耽搁，只需派人接他回来，便可再整北吕江山。”
姜启槐？天娇心道，姜篱不是说姜启槐已经死了吗？安公公不知道实情也不能怪他，全是姜措为人太过自私，自己的儿子死活也不足惜了。
“对呀！启槐太子！接他回来！”群臣又骚动起来，说到底他们还是不能接受和公主议事的现实。
“那你们谁请命去接太子回来呢？”天娇这时倒无所谓了，反正有三哥在身边，什么都不是事。统制北吕江山，她也只是一时兴起。具体这江山有多大，她都不知道。
鸦雀无声！
天娇不由得冷笑，难怪东吕姜篱打来，北吕如此不堪一击。就殿上这些臣子，有哪一个是可以担大任的。
龙天霖忍不住了，他可不想他小妹陷在北吕这个泥潭里。上前一步道：“在下愿意领命前往。”
“好！这位龙英雄正是最佳人选。”白面老者第一个鼓掌附和。众人也跟着连声说好。
“那各位爱卿都说好，就让这位龙英雄去北燕接咱们的启槐太子回来。只是龙英雄既不是臣子，又不是族亲，他要以何身份去才好呢？”天娇托腮故做为难。
“这有何难！公主封他一个三品侍卫即可！”
“好，就这么定了，龙英雄听封，本公主现在封你为一品御前侍卫，追随本公主左右。你可愿意？”
龙天霖应道，憨笑地望着天娇。没想到天娇发起威来还有板有眼的，真像那么回事呢！
“是三品……”有人小声嘀咕。
天娇只做听不见，挥手让众人散去。既然有人乐意去北燕接太子，挂个三品还是一品侍卫又有什么不同呢！嘀咕声默了……

第三十章 提亲来了

安公公亦步亦趋地跟在公主身后，天娇回头看他，他忙躬身道：“老奴侍候公主早膳，请公主移步百花台。”
“有明秀她们侍候就好，安公公还是去忙别的事吧！”总觉得身边有这么一个人跟着有些碍眼，想和三哥说几句家常话都不方便。
“公主用膳是大事，老奴不敢怠慢，必得亲自侍候才放心。”安公公虽躬着身子，脊染骨却透着倔强，手上搭着的拂尘随晨风飘起几丝，让天娇突然想起了神医院的垚老爷子，一时有些恍惚。
龙天霖悄悄扯了扯天娇的衣袖，天娇醒神，“噢，那好吧，前头带路。”
百花台正如名字一样，是御花园里一处围在百花中赏景的亭阁。才瞧见百花台的匾额，就听到欢快的语声，“总算来了！可把我一顿好找。”
燕楚珩从百花台快步奔出来，望着天娇满眼是笑。可见昨夜休息得好，晨光里，本就俊美的脸庞更是沐上一层柔光。
“找我做堪？”天娇脚不停步，进了百花台，回身叫龙天霖也坐下。
“他是谁？”燕楚珩这才看清龙天霖的长像，刚才只道是天娇身边的侍卫，却是如此英俊潇洒的模样，竟然还要和他同桌吃饭，不得不提高警觉。
“边吃边说。”天娇把面前的小菜朝燕楚珩推了推，显然这顿早膳是安公公让人精心准备的。反光的白玉桌上，摆着几十道银盘盛着的小菜，光点心粥品就有十几种。色香味让人垂涎。
“侍卫是吧？侍卫怎么能和公主同桌呢？你赶紧起开，她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
龙天霖朝燕楚珩憨厚地笑笑，伸手抓起一个透亮的水晶包子塞进嘴里。这还是他第一次品味世间美食，既激动又不安。毕竟他和他小妹现在的身份不同，他是仙骨神身，肠胃受不受得了污杂之地的吃食还未可知。
天娇朝燕楚珩翻个白眼，“我说燕太子，你管得也太宽了，我宫里的事，你也想插手？”说着呼噜喝一口粥汤，美味在口腔里恣荡，忍不住笑望着三哥。那意思，好吃吧？
龙天霖回望天娇，憨笑更深了，扬了扬手上的水晶包，“美味！真美味！”
燕楚珩见两人吃得喷香，他更吃不下去了，本来早上大好的心情，这一下可全没了。“天娇，昨晚上我说的话你考虑得如何了？”
“什么话？”
“你，哎！”燕楚珩叹了一声，“我说你吧，怎么就这么拿我不当回事呢！北吕大势已去，你和我去南燕，好日子就是咱俩的啦。”
“噗！”天娇刚喝到嘴里的黄金粥差点喷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去，涨红着脸咳了几声。明秀急忙给她垂背。
明秀朝雅秀使个眼色，雅秀会意，给燕楚珩拣了一块肉糕放到他碗里。
“燕太子不能只说话，也得尝尝咱们御厨特意制的南燕特色的点心，看看合不合意。”明秀说着见公主涨红的脸褪了颜色，又壮着胆子道：“是我们公主特意吩咐做的。”
“啊？！”燕楚珩顿时有些感动，原来天娇心里还是想着他的。夹起肉糕美滋滋地吧嗒起来，望着龙天霖的眼神也起了得意。
“噗！”天娇一口气才顺，又差点噎着，瞪了明秀一眼。当着奴才们的面，不想给她难堪，也不想燕楚珩难堪，只好忍了。
用罢早膳，阳光慢慢拢了上来，百花台外的景致更美了。
龙天霖打算即刻起程去北燕，天娇拦住他，刚想和他交待清楚。燕楚珩插进二人身前，“是不是说错了，应该去南燕才对。”
“楚珩哥哥！”天娇叫得亲热，燕楚珩喜上眉梢。
“你也该回南燕去了！”天娇又换成咬牙切齿状。燕楚珩退开几步，“瞧瞧，我的公主又发作了。北吕绝不能再呆了，咱们赶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