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小婵从试衣间里出来时,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不禁感叹:“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原本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儿竟然也能变成这个样子。
此时的巫小婵身着橄榄绿连衣裙,肩上搭一条同色皮草,立时给人一种素而不淡、雅俏相宜的世家小姐形象。脚上蹬一双橄榄绿高跟鞋,她原本就不算矮,这样一来便更显高挑。脸上妆容精致,眼线描得细长却不显妖媚。她本来就白,是那种常年待在小店里、不见阳光的苍白,略施米分黛之后,整个人立马变得娇俏动人起来。耳坠是“绿水滴”,青丝垂肩,那绿水滴便在柔顺的青丝中一隐一现,别有一番诱人风姿。
“走吧。”巫小婵面无表情地说。
在市郊的杜家大宅,迎完最后一位客人,杜诺看看手表,估摸着巫小婵很快就会到。他也就不着急进去,安心地站在门口等待。心里盘算着,待会儿一定要拉着她一起跟那帮京市的公子小姐们聊聊,给他们提个醒儿,以后可别欺负错人。
文竹出来散步,便看到杜诺还站在门口,一身红黄——跟老爷子是一个款式。那是老爷子特别要求的,杜家的孙子,要跟他穿得一样,那样才像一家人。他举起相机,按下快门。杜诺正好在这时转过头来,“咔嚓”一声,拍到一个漂亮的侧脸。
杜诺笑他:“怎么不在里面跟文叔叔说说话?”文竹撇撇嘴,说:“他们在那儿谈国家政策国际形势,我去插什么嘴?”他的眼里继而出现不掩饰的担忧神色,揽住杜诺的肩膀,说,“其实这句话该我问你吧。怎么不在里面跟老爷子说说话?”杜诺拉下他的手臂,自嘲一笑,却不言语。
文竹叹口气,说:“你难道还不能放下吗?她都已经…”“我知道。”杜诺打断他,话里并没有带什么特别的感情,“她现在终于找到那个她命中注定的人。她带那个人一起出现,不就是想告诉我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对她死缠烂打吗?我不会那么看不清形势,还死皮赖脸地贴上去。竹,现在的杜诺早已经不再是两年前的那个杜诺。我现在有想要相守一生的人,但不是她。”
黑色轿车缓缓停下,车门被拉开时,巫小婵刚好听到文竹的问话。“那你…还爱她吗?”她走下车,抬眼就看到杜诺向自己走来,那双眼睛里有一些让她害怕的东西。那种东西,她曾经在齐奕看夕枝的眼睛里看到过,那么浓、那么溺、那么温柔的爱。她害怕——那种东西,她也曾在父亲巫修臣看母亲越婉的眼睛里看到过,但最后,这种东西终至于荡然无存。那是一种她无法掌控的东西,最会伤人不留痕。
她听到杜诺回答:“我爱的人,现在就站在我面前。你说,我还能让她逃掉吗?”那一瞬间阳光炽烈,让人睁不开眼。
文竹看着巫小婵,眼带探寻。他似乎想从这个女孩儿身上找出一些与那个人相似的东西来,可惜,他什么都没找到。她跟她,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只是,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人最讨厌的颜色——就是橄榄绿。
“来,拍一张。”在巫小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就被一股大力揽过去,脸上下一刻就被印上一个温温热热的吻。照片上的女孩儿震惊得瞪大眼睛,一侧的绿水滴耳坠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显露出来。男子闭着眼睛,吻得轻轻柔柔,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很美的照片,文竹心想。
巫小婵一把推开杜诺,脚下却一个没站稳往一边倒去,被杜诺堪堪拉回来,紧紧圈到怀里。巫小婵放弃挣扎,只是冷下脸来,说:“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第三十五章 移情别恋
杜诺苦笑着放开她,拉起她就往里走,说:“老爷子大寿,我没找到女伴儿,所以就拉你来。就当帮我个忙。这个忙帮完之后,”他停下,转过身看着她说,“我保证不会再有其他人拿研究社的事去打扰你。那天杨念做的事儿,绝对不可能再发生。”
“原来你还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啊…”巫小婵说,“好,我答应你。你的承诺——一定不要忘。”杜诺轻松地笑:“那是自然。”不过,其他人——并不包括我啊。
两人进去以后,文竹对门边的警卫说:“关门吧。”沉重的镂空雕花大铁门缓缓合上,将最后一丝不属于杜家的气息也关在外面。这里,拒绝任何形式不经同意的窥视。
杜家这个宅子很大,请的客人却不多。来这儿的多是一些平时与杜家交好的亲朋好友,此时,客人们都在大厅里或坐或站、轻声交谈,阵营分得很明显。年轻人围坐一团,大人们围成好几个圈子。杜诺拉着巫小婵首先向年轻人那一团走去。不无意外的,巫小婵看到文可也在其中。
文可当然不会看不到巫小婵,但西山假日大酒店的事儿她可还没忘,当时与巫小婵那场不愉快的对话更没忘。一看到巫小婵,她就扭过脸去,摆出一副不认识的模样。
杜诺一来,一干人的谈话中心就转移到他身上,自然也不会忽视他身边的巫小婵。一圈人中看起来最成熟的一个二十多岁男人问到:“杜少身边的是哪家小姐?看着好面生啊。”杜诺一揽巫小婵的肩膀,说:“我女伴儿。”答非所问,显然没有多介绍的意思。而杜诺这一揽,巫小婵又差点儿崴到脚。她的窘态被一干人等尽收眼底,其他人都矜持而不失礼地笑,只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七八岁小男孩儿咯咯笑出声,跑过来一人扯着她一条胳膊摇晃:“姐姐,姐姐,姐姐姐姐…”俩小孩儿,只是叫,也不说其他的,明显是在捉弄她。巫小婵招架不住,求助地看向杜诺。只见杜诺脸故意一板,说:“谁家的倒霉孩子,一点儿规矩都不懂?”俩小孩儿一见他脸色,嘴一扁,眼泪珠儿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差点儿吓得哭出来。
另一边的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个女人,揽过那俩小孩儿,一个抱在怀里,一个放在大腿边拍着哄着。女人对杜诺一瞪眼,说:“杜家小子,你要是把这俩小祖宗弄得哭起来,我可饶不了你!”话虽然说得挺狠,但语气里的严厉分明是装出来的,可见她和杜诺关系不疏。
杜诺摊手一笑:“我不过就说他们一句…”他话还没说完,女人腿边的那个小孩儿就突然张嘴“哇”的大哭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听到杜诺的声音而害怕,还是为自己没被抱在怀里鸣不平。客人们频频看向这个混乱的场面。
女人刚把怀中的孩子放下想去哄哭起来的那个,被放下的那个也不知道为什么“哇”的哭起来。她左手搂一个右手抱一个,哄完这个哄那个,但俩小孩儿就像比谁声音更大似的,反而哭得更响亮,一个赛似一个。直到有一个保姆模样的女人跑过来,跟女人一起把他们抱到后面的小厅里去,这一混乱场面才算消停下来。
巫小婵很苦恼地抚额叹道:“小孩子真是麻烦。”杜诺说:“少有女孩子不喜欢小孩子的。其实,只要不哭,俩小孩会很招人喜欢。”“那你还对他们那么凶?”杜诺很委屈,说:“我那是为谁?”
两人自顾自低语,终于有人看不下去。文可夸张地“喂”一声,说:“要打情骂俏到别处去,看得人心里头不舒服。”巫小婵皱皱眉,看来她对自己意见很大啊。
旁边的女孩子有意岔开话题,推文可一把,调侃说:“你不会是替你哥吃醋吧?什么时候,你也带个男伴儿回来给大家伙儿看看呗。”于是,话题就这样从杜诺和巫小婵身上转移到各自的男伴儿女伴儿身上,杜诺也就借机告别,拉着巫小婵从后面走出大厅,再走过一段路,来到杜家主宅。
到得门口时,杜诺停下来,对她说:“待会儿见到老爷子,他说的一些话…你可以当没听见。”
杜家的子孙辈大部分都在主宅里,一宅子都是穿着跟杜诺一样的红红黄黄的人。杜诺逢一个就拉着巫小婵打个招呼,再聊两句,一直到三楼,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听不到半点儿声音。这种安静让她很心安。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尽头的一道房门前站着一个人,巫小婵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亚历斯军训的总教官,杜武。即使脱下军装,穿一身红红黄黄,杜武身上的军人气质依然不减半分。看到两人走过来,杜武在门上敲敲,对房里说:“老爷子,小诺在外面,我让他们进来?”意外的,里面传出一个清亮的女声:“进来吧。”
杜诺紧紧握住巫小婵的手,慢慢推开门。在两人进门前,杜武低声补充一句:“姗姗也在里面。”
即使是炎炎夏日,屋子里依旧开着暖气。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身上穿一件红底黄色圆斑点的寿星衣裳,脸上却蒙着一层灰败颜色。就连巫小婵都看得出来,这个老人命不久矣。虽然那双眼睛温和而慈祥,但就他的通身气派来说,巫小婵知道——这只是假象。
老爷子身后站着一个女人,尖俏脸蛋儿丹凤眼,气质冷艳,巫小婵不禁多看几眼。还有一个男人站在女人身边,面容看上去不像是个亚洲人,高鼻白肤,倒像是个欧洲人。
杜诺不着痕迹地把视线从严姗姗身上移开。一别多年,如今再见,她还是那样一个人,只是简简单单站在那里就能让人移不开眼,尽管她全身上下都是拒绝接近的高傲和冷漠。若是在两年前,他肯定会以她最亲近的人自居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但现在他看她的眼神也只像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