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温三步两步登上了城墙,摩西雅浑身淋满了人鱼烛,蓝白色的焰火烧灼在她身上,却因为没有任何温度,所以没有任何伤害和疼痛。她静静的看着他,瞳仁布满雪雾。
伊温上前就拿衣袖擦她身上的蜡油,拍她的脸:“摩西雅!摩西雅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再不回答我要……我要踩你脚了!”
摩西雅伸手抱住了他,慢慢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伊温受宠若惊,磕巴了几声,弱弱道:“那个,你喝不喝血,我放在口袋里,应该还没洒……”
这句话的结尾像是断线风筝一样,飘在了空中。
摩西雅忽然往后一仰,坠下了城墙,由于手臂锁得太紧,伊温措不及防被带了下去,一团白色的焰火燃烧着坠落,苏路曼王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烽火碎在了地上,溅成千万朵火苗,散落地上一地残骸。
人鱼烛的火焰烧不死血族,然而在燃烧的过程中遭受重击则会使得火焰迅速裂开,这种巨大的撕扯力完全可以把一个血族撕成碎片。这是个冷门知识,铁定瞒不过学术领袖,但伊温与摩西雅怎么会对无温度的人鱼烛抱有警惕,这比用骨剑刺杀方便利索多了。
苏路曼王不可置信地推开了侍卫的搀扶,颤抖着半跪在一只断手边,从河水里爬上岸的黑发少女伤痕累累,呛着水,僵硬地抬头。下坠的那一刻,银厥王子爆发出了他作为原始血脉最后的力量,剥去了摩西雅沾满了蜡油的外衣,将她远远抛开。
“王……”有侍卫心有余悸地望向咽气不久的反叛者。
苏路曼王忍了很久,才哽咽出声:“召回……帕亚特,修沃斯,迎战反叛者。”
… …
胡桃船平稳前行,芬可城的轮廓依稀可以在林间的缝隙中看见,在某一个瞬间,修沃斯忽然感到一丝疼痛,他扶着胡桃船的船舷休息了一会,然而刚才那种血脉阵痛的感觉却没有再来,他整理了一下黑色披风,再度望向不远处的芬可城。
在记忆中的芬可城破旧喧闹,然而面前的城池却异常安静,修沃斯谨慎靠岸,走到城门前,见到城内的血族仍川流不息,也都在说话,不过因为态度放得非常平和,所以显得安静异常,倒是有些像王城的风格。
“修沃斯学长?”从城内走出了一位血族,褐色卷发简单在背后扎了起来,戴着金丝框,还穿着欧柏学院的校服,是修沃斯熟悉的校友,学术领袖之一的杰妮娜·贝普。
修沃斯颔首微笑:“怎么会在这里?你所看护的但灵城呢?”
杰妮娜笑了笑:“还不错。怎么,殿下要视察?”
“我来看看芬可城,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是的,芬可拉姆是个天才,我常常来这里做客,每一次的变化都非常大。”杰妮娜做了个请的手势,“要不殿下亲自进来感受一下?”
修沃斯沉默片刻,忽然轻轻一笑:“不了,我该回去了。”
杰妮娜诧异道:“殿下这么快就走?”
“我来是为了证实芬可拉姆是否用了暴力途径治理芬可城的子民,现在我知道了。”修沃斯淡淡指向城内,“答案跟我想的一模一样,他就是这么做的。”
杰妮娜忍不住辩解:“怎么会?这里的新血族生活得非常和谐安宁,说话的语气都非常尊敬别人……不信殿下可以去试试。”
“那不是逐渐养成修养礼貌,是被打怕了。”修沃斯说,“所以,杰妮娜,我又想到了另一个可怕的假设。”
杰妮娜忽然掀开披风,手法迅速地抽剑,森然的骨剑抵上了薄荷王子的胸口:“什么假设?”
修沃斯垂眸,缓慢从这柄骨剑看过去,微笑:“现在又被证实了。”
☆、覆灭
杰妮娜举着这柄足以重创原始血脉的骨剑,一动不动。
学术领袖们对同僚都有着基本的共识,芬可拉姆·亚蒂是当之无愧的难相处,他总是不乏冒出一些新奇又诡异的想法,令人不寒而栗。然而杰妮娜惊讶于这些奇思妙想,并非常愤愤不平他的待遇,一来二去反而与他走得越来越近。
“你这么努力,是有什么愿望么?”某一天的夜晚,杰妮娜与芬可拉姆并肩绕着芬可城散步,她问道。
“有,很早就有。”芬可拉姆抬手指向近在咫尺的城池,“我要让这座城,变得跟我想象中的一样美好。”他又说,“总有一天,我要让世界也变得跟我的芬可城一样可爱。”
杰妮娜吃惊:“你……还想改变人类的诺丹罗尔么?”
“既然肮脏,就必覆灭。”芬可拉姆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冷淡的笑意,衬着他脸颊旁落下的红发如火,“我初心于此,我初心不变。”
芬可拉姆凭一己之力制造出了服从他的反叛者,得知真相后的杰妮娜挣扎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芬可拉姆约她长谈一次,她再没有告发,并听从芬可拉姆的指使,在芬可城等待一位故友的到来。
“什么故友?我也认识?”杰妮娜问。
“修沃斯学长。”芬可拉姆笑了笑,“不信我们打赌?”
杰妮娜蹙眉:“可是薄荷殿下与红杉殿下几乎形影不离,他若是怀疑你,难道不会让储君先将你扣押?”
“怎么可能,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确定与证实,学长不会轻易开口定罪。”芬可拉姆笑得竟有些孩子气,“因为那会伤害到我呀。”
杰妮娜望着对面的王子,薄荷王子也在望着她,他殷血色的瞳仁安静温柔,寂声半晌,杰妮娜忽然放手,镶着金边的剑当啷一声落地:“殿下,我们可以再次成为朋友,跟我进城么?”
修沃斯弯腰捡起那柄剑,银白的长发娓娓垂下,他挽起剑花将剑收入杰妮娜的剑鞘中,未置一词,转身离去。
杰妮娜并未拦他,修沃斯走到了水岸边,赫然发觉另一艘小船正在缓缓靠岸,芬可拉姆身披火红的披风,抬起眼帘:“学长,别回王城了,那边兵荒马乱的,场景不太好看。”
修沃斯忽然一笑:“有多不好看?”
芬可拉姆眼前浮现那一团白色的烽火,浅笑不语。
修沃斯也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双方皆是静默,片刻后,冲天水花崩然乍响,站在远处的杰妮娜都被这来自原始血脉的威压逼得倒退入城。水花溅落,露出薄荷王子宛若玫瑰盛放的容貌,黑色天鹅绒披风跌落在地,露出他身上深红色调的单衣。
“我没想到,这一届的学术领袖,最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也许是绝无仅有的一次分裂与对抗了。”修沃斯说,“芬可拉姆,你怎么做到的?”
芬可拉姆看了看自己的手,明白了修沃斯说的意思,他自然感受到了自己身上散发的威压,这种原始血脉才可能有的魄力。芬可拉姆笑了笑,眼中流动炽热的火光:“学长,这是秘密呀,我能制造出反叛者,当然也能造就,原始血脉!”
… …
坐镇王城的苏路曼王仿佛在一夜间重新燃起了活力,他拾起多年不曾擦亮的铠甲与宝剑,牢牢握住权杖,情报与消息一刻不停地涌入绽放殿堂,议政臣与贵族们依次坐下。
听到薄荷王子居然孤身前去反叛者的大本营,苏路曼王脸色难看:“胡闹!把他叫回来!!”银厥王子伊温之死仍在他心里留下了持续不灭的伤痕,他惧怕再看到任何一个儿子发生意外。
坐在他左侧的议政臣颔首:“王,已经派出了军队,必将护送薄荷殿下安全归来。”
苏路曼王仍旧烦躁地敲着桌子:“帕亚特呢?还没回来?他伤势如何?”
“护送红杉殿下的卫队还有两个小时抵达王城,伤势仍不明,仍在昏睡。”
苏路曼王沉默了一会,忽然黯然低头。
议政臣知道这个年迈的国王还想问什么……王的次子瓦拉塔,依布乌海的郁金香殿下,早在两百年前扬帆出海,多年来也就寥寥几封书信,还都是公事公办的口吻,连个体贴安慰的温情话都讨不上一句。
如今故土有难,他却生死不知。
针对贵族的铁血召集令发出,也对两位王子发出了强行召回王令。传令官们抱着红皮的爵位名薄,让出示谕令的贵族依次印上自己的家徽蜡印,未在上面留下家徽印章的贵族,即刻起剥夺一切爵位荣誉,一同视为反叛者,火刑无赦。
在亲眼看到面色苍白的帕亚特后,苏路曼王终于放下了一半的心,另一半的心在看见走进殿堂的薄荷王子后,突然怒气勃发,走上前就想打他一耳光,然而面对这个性情最温柔的儿子,忍了忍还是放下了手,呵斥了一句:“你身为王子,没事别以身犯险!”
修沃斯目光却有点空洞,他轻声问:“伊温呢?”
苏路曼王被这个名字扎疼了一下,却脸部僵硬,摆不出那一副悲痛脸色,只得冷笑:“听说你和芬可拉姆交手了?你杀了他么?”
修沃斯垂下眼眸,慢慢伸出一只手盖住了脸,窗外传来轰隆的火山爆发声,这象征着苏路曼王的愤怒与发泄,而在他面前的血族王子,将神情全遮在手掌之下,指尖微微发颤,但在他拿开手后,面容一如既往的柔和温暖,眼眶泛红颜色被尽数逼了回去:“对不起,父亲,您的情绪需要安定,我不该多问。我去看望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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