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圣堂的门被推开,两名骑士一致走来,向男孩敬礼后,将那个人拖了出去。
男孩若无其事为下一个人发试卷,脚下军靴踩过那两半考卷,留下纸质被洞穿的印记。
所有人瞥了一眼都低头,圣职中规章制度严格,能用钢铁钉锥做底的军靴,地位必定是军营长及以上,手下起码有一千骑士与两千军士,这在圣职中算是中高阶层,有人奋斗一生也许都坐不到这个位置。
三个小时内,众人一边答题一边揣测主考官的来路,也许是大家族的私生子?因为无法入家谱所以被送来这里历练?还是牵裙带关系的小贵族?看那细皮嫩肉的,主要还是混一个军衔吧,要说有多少真材实料那副身板实在不够看。
男孩坐在他的高脚椅上,双腿并拢,坐姿笔挺,只是手臂懒散地搭在扶手上,指缝间散落着袖口的流苏。
克维尔顿没在意男孩的身份,她自己也是个贵族,按其他候选人的话来说就是贵族考圣职纯属端着盘子抢着锅里的,这种不给贫民留活路的行为被抵制得很严重,曾经还在教皇面前闹过一回,因此贵族来考试都挺偷偷摸摸,克维尔顿也很低调。
交卷时的秩序很好,毕竟临门一脚谁也不想闹出什么幺蛾子,男孩很快收完卷,清点完毕后,示意门口骑士放行。
等小圣堂的门打开,众人才发觉外面轰隆响了很久,倾盆大雨不间断砸落,这雨下得应该有一会了,路面上积水横流,肯定漫过了鞋子。
一同考试的候选人们嘟囔着,等了一会发现雨势不减,可能一晚上都不会停,于是便有几个人脱下外套,盖在头上飞奔出去,踏过的雨水溅到了大腿。犹豫不决的其他人还在转圈,尝试等雨小一点后再走。
“家里没人来接么?”克维尔顿扭头,看见腋下夹着试卷公文袋的男孩走了出来,旁边的骑士撑开了伞遮在他的头顶。
“还没有,可能因为咔莎河涨水了,他们暂且过不来。”克维尔顿说。
男孩比克维尔顿还矮一点,仰头看她,因为脸小的原因,眼神看起来专注又动人:“此场唯一的贵族,你好。”
他的声音非常体贴地压低了,克维尔顿向他点头致意:“你也是贵族出身么?”
“看我年纪猜的?觉得我走关系?”男孩笑的时候仪态良好,令人如沐春风,“但是阁下年纪也不大,卷子我也看了看,答得很不错,如果过了,可别说我走关系。”
克维尔顿有点尴尬:“我才没那个意思。”
“嗯,我相信阁下的品性。”男孩踏前一步,立刻有骑士为他披上了防雨长篷,戴上了宽沿风帽,骑士为他牵来的高头大马被淋得透湿,不时甩着鬃毛喷出鼻息,男孩走入雨中,动作熟练地蹬上马背,勒马回望克维尔顿:“出于礼节我应该送阁下回家,但军务在身。希望你能通过考核,那么下次我应该有补偿你的机会了,再见,祝安好。”
克维尔顿颔首:“再见。”
男孩一笑,扯动缰绳,马匹嘶叫一声,四蹄疾飞,踏水花奔向远处,在他身后,一列骑士依次策马跟上,逐渐消失在雨夜里。
… …
一周后,圣城给咔莎庄园寄来了信函,老管家将之送入休养室,克维尔顿接过来打开,仔细地看完,拿着文件站起来:“摩西雅在哪里?”
老管家问道:“是否有不妥之处?”
“我需要她的签字,证明我被佐家族除名,否则我没办法领取圣职。”克维尔顿翻了翻文件,“好多要签字的。”
“过了?”老管家一愣,“小姐不高兴么?”
“高兴高兴。”克维尔顿说,“我高兴都写在脸上了。”
老管家:“……”
呃?老仆我这就老眼昏花了?
等诸事搞定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克维尔顿忙得够呛,在席勒皇家学院的请假期也快透支,她申请了所有课程的书籍的提前发放,等到手后立刻退学,抱着书离开了学院,她身后的贵族学生淡淡瞥向她,不置可否。
格洛欧抱着双臂靠在墙上,克维尔顿经过时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彻底剔除伯爵后裔的尊荣,克维尔顿徒步进入了圣城,这座城池柏树成群,郁金香与矢车菊绽放,雪白的圣堂宫殿美如神铸。
前来迎接她的是巴罗伊皇家军团第十二军的副军团长和一百名骑士,副军团长严格审查了她的资料和履历,随后跟她握手:“克维尔顿传令官阁下,欢迎。”
“我的荣幸。”
副军团长为她引路:“因为身为文职,不需要经过身体审查,但我的建议还是定期去医学教士那里过一遍体检,这样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有较好的了解。”
克维尔顿后知后觉地一身冷汗,她的耳朵和尖齿能骗过去才有鬼了,于是连忙拒绝:“不不不副军团长大人我很好不用劳烦别人。”
副军团长皱了皱眉,也没勉强:“那我直接为你引见军团长大人。”
绕过大理石长廊,几位高阶骑士在整理文件,坐在最上头的第十二军军团长两手都拿着大把文书,口述每一份的委派细节。
副军团长立正,报告:“军团长大人,传令官已带到!”
军团长停止口述,微笑抬眼,然后放下了一手文书,敲了敲桌子:“正缺人手,程序就简单点,我只有一个问题,传令官阁下,说一下你的原则。”
克维尔顿看着那张漂亮稚嫩的脸,男孩威严含笑坐在增高椅子上,军服贴身,流苏与勋章闪亮,高阶骑士簇拥着他的座位。
圣城巴罗伊皇家第十二军团长,乌塞伽迪尔。
克维尔顿看了他一会,缓慢垂下眼眸。
我的原则?
有我所感任何杀戮,尽管终将取胜,我不会去做;
有我所觉无理论调,尽管言之凿凿,我不会去做;
有我所察不公裁决,尽管我必身死,我不会去做。
我传承于理想国依布乌海之王的意念,此为我的信仰,我的终生追随。
她沉默良久后最终开口,千般言辞,尽汇于此。
“我初心不改。”
作者有话要说: 一本书中不可能出现两个相同的人物,克维尔顿不可能成为国王或格洛欧的任何一个,他们一生纯粹,而克尔矛盾终生
☆、军官
克维尔顿在胜任巴罗伊第十二军传令官这一职位后,才明白这个看似很高端的文科圣职有多苦逼,苦逼爆了。
她在“适应乌塞伽迪尔的语速”这一项上就花了很长时间,她的顶头老大就是曾经那场考试的主考官,人小鬼大,先开始觉得他撑死是个掌管几千人马的军营长,结果他居然是巴罗伊皇家军团其中之一的军团长。二十四个军团排名靠实力强弱和教皇的恩宠,他能带着几万人排到中间的位置,也算是很不错了。
也许是习惯了长时间的超高效处理公务,乌塞伽迪尔在工作时的语速快到飞起,传令官需要记录他口述内容并传达下去,克维尔顿坐在他旁边写得手都断了,面前一排半空的墨水瓶,不断有骑士拎着桶过来添,顺带怜悯地望一眼克维尔顿——在上一个传令官申请调离之后,都是他们抓阄当临时传令官的。
所幸乌塞伽迪尔军团长虽然还是个小男孩,但出身贵族,富有涵养与绅士风度,准备了活血的郁金香精油给克维尔顿搽手,如果军务不是太紧张也可以适当放慢语速,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对克维尔顿的一些习惯从不过问,譬如她总戴着用来遮耳朵的帽子。
圣职人员除非公务需要,否则不可私自离开圣城,克维尔顿与外面隔绝了几个月,头一次听说那群贵族的事情是在撰抄的军务文书上,乌塞伽迪尔捏着文书撑着脸,坐在高脚椅上思考了很久,押后处理。
克维尔顿瞄了一眼,被吸引了注意力:“波因尔家族出事了?”
“很复杂,总军长征求我们二十四团长的意见,我不想涉足。”乌塞伽迪尔边看下一份文件边说,“别碰波因尔家的事是真理,碰了不死也残,星黯皇女就是前车之鉴,他们家的老公爵和小公爵都挺可怕。”
“格洛欧?”
“听说过?她是新一辈贵族中的至高之座,几年前敢跟老教皇直接叫板,霸占了星黯皇女的八件遗物礼服死不归还。”乌塞伽迪尔看完一遍文件,敲了敲笔,“幸好现在的新冕下跟已故皇女并不亲近,衣服归谁他才懒得管……拿笔,我要说这一个了。”
但由于“押后处理”而没有按时交作业,隔天第十二军团长就被上头的总军长叫去面议了,看来关于波因尔家族的贵族圈真的闹大发了,临时休假的克维尔顿就开始暗自琢磨这个事。
哎那什么,格洛欧小公爵真是一个恨不得把天捅破的人物。
听说过格洛欧几年前突出重围按兵不动大杀四方的英勇事迹,还以为她能做幕后人暗自活动很久,乍一听她竟然这么快就摊上事了,克维尔顿有点怀疑是不是她报应来了。
传令官不能私自翻动长官的文书,否则以窃情报罪论处,因此克维尔顿只能知道大概,格洛欧似乎是在某个事上露了马脚,结果被伺机良久的联盟贵族给把之前的大事都掀出来了,虽然都还缺乏直接证据,但她的嫌疑实在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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