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熟悉那里的一切,知道怎么样爬上高高的书桌,自己的浴盐在第几个位置,早上起来的时候,闭着眼睛下床就能走到衣橱边。要是在这里过一辈子她都觉得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某天摩西雅忽然说要跟她商量一些事情……然后她就炸毛了。
摩西雅口吻很正经:“殿下,您必须养成独立的性格,我相信您已经会自己磨牙、穿衣以及照顾自己的日常生活。而且您的成长速度很快,我觉得应该有一个独立隐私的空间,王也非常同意这一点,所以您将会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寝室。”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克维尔顿使劲跺脚,情绪异常激动,耳朵尖也跟着频率扑棱扑棱抖起来,“谁告诉你我长大了?我又矮又可爱,你不要胡说哦!”
摩西雅默了一下,继续说:“总之,崔恩医师认为,您的年龄将很快进入一个特定阶段,在这个阶段,会有较多的逆反和特立独行,我想应该给您提供一个相对私密的环境。”
克维尔顿睁大眼睛:“我这么乖你看不到吗?”
摩西雅:“……”
哦,没看到。
结果简直令克维尔顿难以忍受,摩西雅最后只像发布公告一样说了一句:“这段时间里,王的行程都会在芬可城,我想您可以趁这个时间适应一下,或者去布置一下您的新空间。”
克维尔顿眼眶里包着水汪汪的一片,雨水般浅淡的瞳色如同水洗:“我不要理你了!”
摩西雅无奈地看着她:“您不可能永远居住在王的寝殿……”
“我不理你了!”
“我说的是实话,您以后也会有喜欢的男孩子,或者因为要做喜欢的事情离开王城——这些的前提是独立。我没有过早要求您的独立,但您真的到了这个年纪了。”
“你没看见我没有在理你吗?”
“……”
哦,看到了。
克维尔顿纠结这个问题到现在,这几天每次睡觉都会拖一把高背椅抵在国王寝殿的门背后,生怕自己一觉醒来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还吓得连做了几个可怕的梦。
克维尔顿急于证明自己还不能独立,带着一种少见的忧郁逮着安瑞问:“你觉得我长大了吗?”
安瑞看着她的脸色,犹豫道:“嗯……个头蹿了不少。”
克维尔顿继续忧郁问:“但还是比你矮对不对?”
安瑞:“……”
喂殿下这没有可比性好吧……我比你年长了很多岁诶,还看在我是血族成长缓慢的份儿上!
安瑞想了想,又哀叹着捂住了脸——而且我爸妈秀起恩爱来谁会管我睡哪儿啊!
此时的克维尔顿就是刨根问底的楷模,得不到想要的回答,糯糯地碎碎念了好长时间。安瑞最后有些被攻克了,脑子一抽,突然就神来一笔地支了个招:“要我说,你要是真的不想挪窝,你就先一点点搬空寝殿中的东西,床也拖走;要是王问起来,你就理直气壮说分居是不可能的事,要么睡沙发,要么让王也跟着你搬。”
克维尔顿眨了几下眼睛,迟钝地说:“这样就行吗?”
安瑞一惊,猛地察觉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只想塞住自己这张嘴:“别别别!我说着玩的,说着玩的!你别真用!”
克维尔顿眉头一蹙,异乎寻常的坚定:“嗯你说得有点道理,我试试。”
安瑞快要哭了:“不不不,我爸的情况真的不适合用在王的身上……我爸被我妈赶去睡沙发这是正常画风,王睡沙发这个猎奇画风我无法想象啊……”
克维尔顿已经开始在策划了:“床有点大,不过殿门够宽,我看看能不能锯了腿装轮子拖走……”
安瑞:“……”
完蛋了。
麻木了片刻后,安瑞做出了最后的挣扎:“好吧你开心就好,不过克维尔顿殿下,我求你了,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说是我的主意……不然我估计王会找我好好地谈一谈,我还年轻,不想未成年就有被请去喝血茶的人生经历……”
… …
依布乌海,芬可城。
暗红长发的男人了拿起一块焦糖饼干蘸了点奶酪,尝了一口,然后将国王带来的新书拿到自己的膝上,委实是很厚的一本,硬质封皮,里面还夹带着几张插画。
“上一次我带来的书,你还没有看完?”国王问。
“这个作业就不要检查了吧。”芬可拉姆用硬书壳敲了敲座下的木椅子,“你坐的那把,可是这城里唯一的木匠花了五十年做出来的,感觉怎么样?”
“我听说你会给旁边小镇的居民打造桌椅,来的时候见识过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彻底封锁芬可城,有时那个镇上的女孩子做多了晚餐,还会给我塞一份。”
国王轻轻笑了笑。
“这个时代的故事,都没有类似大魔王的存在吧……树林里的灌木、雪兔、夜莺、松鼠,不论春夏秋冬它们永远长存,也永远不会分开,跟我小时候听过的童话一样。”
芬可拉姆抖落书页上的饼干渣,忽然转了个话题:“我听说,你又准备进入九大深海封锁遗迹,想尝试让当年的血族叛乱者恢复理智?”
“我的王国没有所谓敌人。”
“第四纪元,我们曾经的课题做得很明确了,如果被血族拥吮不完全,后期又饮用了巨量新鲜纯血,丧失理智是不可逆转的事。这份报告盖了章,通过了审查,是定论。”芬可拉姆,“可你居然还不相信你曾经承认的东西,试图让那些无脑野兽正常起来……有什么意义呢?”
国王望着他沉默,风沙掠过,衣袍扬起。
“我不会放弃他们。”国王说,“就像我不会放弃你。”
芬可拉姆默默地仰望星空很久:“我们期许的是不同的未来,你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你。你能建立起童话的王国,而我只相信权力的残酷,不过能活到这么有爱心的份上,谈起残酷我也是蛮失败的。”
“最后放弃的永远都是自己。就算仅剩的一个人放弃了你,我相信你还会躲在角落里给自己打气,但是如果你自己都累到懒得爱自己,那么全世界都放弃你了。”国王轻声说,“也许在深海封锁遗迹中,还有奋力用一丝理智与狂暴本能抗衡的血族,让他们唯一能坚持的希望就是有人来救他们,他们没有放弃,我为什么能放弃?”
“应该杀了他们,修沃斯王,这是永绝后患的办法。”
国王若有若无地微笑:“如果当年你夺取了贝烈梅之战的胜利,暴权当政,你会杀了我么?”
“……”
像是足足寂静了一个纪元,芬可拉姆嗓音如砂砾刮过长空:“不会,如果连你都死了,那这个世界就太悲伤了,我都无法对未来燃起希望。”他顿了顿,揉了一下额头,“我有些困了,您走吧,谢谢您的书,我会看的。”
“好,那再见了。”
国王站起身,缓慢沿着夜幕中的道路向城外走去,身影溶在了浅蓝月色中。
芬可拉姆坐在木椅上,嘴唇轻轻翕动:“……晚安。”他摊开了书,不再看向城门的尽头,伸手触摸书页中字体流畅优美的批注,一行行摩挲。
在这个本是残酷的世界……唯愿您永恒。
… …
回程途中,国王忙于处理政务,其中有一封从王城寄来的信件,令书记官非常费解。
书记官唔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开口,思量了半天才为难地向国王汇报:“是这样的,总管大人说您寝殿……呃,有四个床腿不翼而飞。”
国王停了笔:“……”
这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反派:睡你麻痹起来嗨!
☆、懵懂
在国王仪仗归来的前夕,王城中人人自危。
摩西雅眼刀异常凌厉,像是能隔空刮出一层皮,在一排杵在殿堂走廊处的侍卫侍女身上依次割过,终于伸出一只手推开了国王寝殿的门,沉着嗓音道:“诸位,我想这个事情,我需要合理的解释。”
平时整洁典雅的君主寝殿简直像是个毛坯房,靠里的床所占空间已经全部空白,地毯上空留着床脚长年累月压出的折痕,书柜倒塌了一半,衣橱空空荡荡,连厚重的三层窗帘都被拉塌下去一大段,星光直射进来,一地狼藉。
这得是多少只狗啃过才能是这个鬼样子……
过了很长时间,才有个侍卫缩着脖子嗫嚅道:“总管大人,有目击者的,说是王女殿下……嗯。”
摩西雅沉默了一会:“道理我都懂,可她哪儿来这么强的动手能力?”
走廊中寂静了片刻,风过止息,突然摩西雅默默抬头看向天花板:“同谋是谁?站出来。”
此刻的王女殿下躲在王城外的白涯树林里,带了一大杯热腾腾的血浆果汁捂手。
这件闯祸的事情还真是克维尔顿一个人干的,不光热情高涨效率太快这一个原因,还因为没办法找到帮手。
敢徒手拆国王寝殿的这个肥胆,不是每个血族都能吃出来的。
可见王女殿下前途无量。
足足过了半天,君主仪仗才隐约从胡桃湍流那端驶来,搁浅于王城后,国王有些疲倦地扶着船舷下来,用指节轻轻顶着额角,银发披落在肩,只有发梢被风吹起一些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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