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体弱的王子对黛布安王极其恭敬,然而整整六百九十年的时间,他暗中策划的阴谋,让黛布安王之死,永远地变成了一个谜。
连带另一滴“复生之血”的下落,也成了永久的谜团。
☆、月辉
这一幕幕的戏剧不断重复,克维尔顿不断挥散自己嘴角溢出的血丝,慢慢举着燃烧一半的人鱼烛沿着溶洞边缘前行。
几乎绕了大半个溶洞,眼前的石雕场景忽然变了,在血族历史石雕的背后,白金色长发的少女掀开了盔甲,她头上戴着月亮的额冠,像是沐浴在盛极的光夜之下。
克维尔顿停下了脚步,她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月辉圣女。
唯一可以令黛布安王低头的人。
初始纪元,月辉圣女带领人类反抗黛布安王的暴.政,利用阳光与火焰给予对方痛击,由于黛布安王过于追求个人力量,在统率方面略逊一筹,第一次大战以双方损失惨重而落幕。但黛布安王不肯放弃,时隔十年,宣布开始第二次种族之战。
人类的恢复速度明显跟不上血族,这几乎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
作为黛布安王最渴望又唯一正视的强劲对手,月辉圣女从后方走出,掀开了面盔,剥去了锁子甲,用自己的命作赌注,与黛布安王秘密约赌十次。
十场赌局,月辉圣女全胜,像十年前一样,她再次说出了那句话:“滚吧。”
黛布安王忽然暴起,她一把扼住了月辉圣女的咽喉,将她钳制在地,那一刹那初代君主黑色的长发沿着背部铺下,笼罩着她们的脸,血液一滴滴地滚落,夹杂着疼痛的抽气声。
月辉圣女淡淡地仰望上方的那张脸,直视她血红的瞳仁,手中紧握着一柄骨头打磨的匕首,深深地刺入了黛布安王的胸口。
黛布安王眼白里噬人的血色渐渐退了下去,她慢慢垂下头,靠在了月辉圣女的肩上,半晌后低声说:“谁告诉你要用骨制匕首?”
“你不用知道。”
“人类的骨是杀不死我的,能重创我的,只有我族的骨。”
月辉圣女眼神微微一动。
除去阳光与火焰,血族的第三个致命弱点,居然就这么被轻松披露了,用这样故意的语气。
黛布安王按住地面,慢慢撑起身体,匕首从她胸腔退出,微凉的血淅淅沥沥洒下。她脚步虚浮地站起来,随便拿了旁边的布巾擦了擦伤口:“你的目的就是把血族赶出诺丹罗尔么?”
“逐走了你们,我会将诺丹罗尔变成一个和平富足的土地。”
“你就这么肯定?”
“不明显么?血族一直在制造事端、不能自控、还容易心态失衡,譬如你,黛布安,你就像一只没有教化的野兽一样,自大自傲、不知恬耻、充满攻击性、征服欲强盛。”
“你是这么看我的?”
“你们的种族通过拥吮我们而来,正如果实结于树上,那你骨子里的优越感是从哪里来的?”
“果实比树更好吃。”
“那如果树全枯萎了呢?是不是很可笑,果实想替代树,可它们连汲取营养的根都没有。”月辉圣女说,“如果只是单纯的捕食关系,或许我还可以承认血族在食物链中是更高层的,可你们连繁衍都需要借助人类的生育,还跟我谈谁服从谁,你有什么资格?人类吃牛肉,可没有借助牛犊来实现自己需要后代的愿望,你说呢?”
黛布安王望着她。
“承认吧,血族并没有比人类高等,在你们的自我感觉里,人类就像蝼蚁,但在我的眼中,你们跟寄生虫没什么区别。”月辉圣女,“现在,作为刚刚得知自己种族劣根的初代君主,能再说一遍你蔑视人类的理由么?”
寂静很久,黛布安王说:“我还能回来么?”
月辉圣女看着她:“在我有生之年,你一步都不能踏上这里的土地。”
“人类的有生之年太短了。”
“对于我,足够了。”
黛布安王微微欠了一下身:“好,我将遵守赌约,带领我的子民去寻找新的土地。”
这是个吻手礼的起始礼节,月辉圣女沉默了一下,将手伸出去,黛布安王却轻轻将她的手翻过来,俯身亲吻在她的手心。
“血族的礼节么?”
“是的,永别的意思。”
翌日,黛布安王启程出海,在海女王李瑟狄丝的帮助下,寻觅到了依布乌海。
两个月后,月辉圣女被杀害。
这个拥有驱逐血族之王辉煌功绩的人,却被自己人因私权杀死在了神殿,鲜血从手腕滴落,染红了洁白的圣坛。
胡蒂·安格罗借以圣女的声望创建了宗教国,然后又将她彻底掩埋,焚毁得一干二净,于是人们记得的,只是教皇安格罗一世。
之后某天的晚上,黛布安王出现在了诺丹罗尔,她披着猩红的披风,风帽垂下遮住了脸。她停驻在西港口,将月辉圣女训斥自己的话,一字一句重复在这片土地上。
她最后说:“树干被虫蛀了,果实也会苦涩,这不是血族的劣性,而是人类的劣根。”
“月辉,这是我们种族共同的劣根。”
此后,黛布安王常常单独返回诺丹罗尔,谁也不知道她来做什么,只是她最后一次来过之后,海女王用蓝幽幽的瞳仁盯着她:“以后不再来了么?”
黛布安王罕见地笑了笑:“不来了。”
“为什么?”
黛布安王很久没有说话,她靠着礁石,在狂放的海风中,仰望着浩瀚的星空,慢慢垂下了眼睛:“有时候活着,仅仅需要一个理由。”
但如果疲倦到世界颠倒,那么亿万个理由,都阻止不了死亡。
… …
戏剧到此落幕,石雕归于原位,又重新开始,就如同不动的时间,一遍遍重复历史。
克维尔顿扔掉了手中燃烧完的人鱼烛,双手划动,浮了上去,血族闭气时间也快到了尽头,一身湿透地走出遗迹后,泰宁立刻拿了早就准备好的软毛巾给她披上。
傀儡师低头看着她一路拖出来的水迹:“我以为你溺水了。”
克维尔顿拧了一下头发里的水:“阿弗瑟德传记里说她十六岁的时候,曾经被她的兄长十六皇子追杀,负伤后逃入咔莎河,失踪了一段时间。我怀疑她就是那个时候被河水冲入暗河,然后看见了这个石雕群。”她抹了一下嘴角的血,“你可以下去试试,把手指割破,大概能看到黛布安王——反之,人血能看到月辉圣女。”
半晌没人说话,克维尔顿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傀儡师神色空茫地怔住了,顿了顿,她又说:“很可能,这个遗迹就是黛布安王做出来的,除了她,不会有人还能留下支撑几个纪元的法阵力量。”
傀儡师逐渐回神:“你看到了什么?”
“她留给人类关于月辉圣女无法被岁月摧毁的真实历史,留给血族的,大概就是……复生之血。”克维尔顿脸色沉郁,“但我没有找到,估计是被阿弗瑟德一世顺手带走了。”
“复生之血?”傀儡师蹙眉“我从没听过这东西。你想怎么做?解读那份阿弗瑟德留下的信?”
“太模糊了,没必要。”克维尔顿转身,“她受月辉圣女的启发,决心夺取教皇之位实现愿望,那么从这里拿走的东西,必定会被她当作一个信念之物。”
“所以?”
克维尔顿笑起来:“那就让我看看,阿弗瑟德究竟有没有把它带入坟墓。”
半个月后教皇返回圣城,克维尔顿一世的首个命令,就是开启历代教皇安息的陵园。
这一个消息晴天霹雳,把枢机会吓得差点跳楼。教皇陵园近乎天国之所,神圣不可及,只在每一代教皇逝世之时才能开启,是诺丹罗尔的禁忌圣地。
现在这位冕下是迫不及待……要躺进去了吗?
不像啊,她还生龙活虎着呢。
自克维尔顿一世加冕以来,二十多年来动荡不休,还把诺丹罗尔挖成了筛子,迫于夜莺教皇强势把持着圣城军团与水玫瑰党,枢机主教也不得不暂避锋芒。然而,这次的做法已经隐隐突破了忍耐的底线,枢机会不免动了联合废除教皇的心思。
这个提议一旦被宣之于口,就是一阵沉默。
枢机会日复一日被削弱,如果想成功罢免教皇而不被反杀,唯一的办法是与外援结盟,而贵族三党的态度,当真是暧昧不明,枢机会纠结了好多天,才试探着给三党各发去了一份同样暧昧的信。
出乎意料的,月党与狮党竟然都视而不见。
寒冬的大雨中,圣城阴霾一片,雨水淋漓的街道旁只有一位使者登门,黑色的手套举着一柄漆黑的伞,面目隐藏雨雾中,他说:“枢机主教大人,信已收到,我来自水玫瑰党。”
第九纪元五十九年的开春,诺丹罗尔被笼罩在不间断的大雨中,整个世界都像是被洗花了眼,白天黑夜都混成一团。在这压抑沉闷的气氛下,幕后的人们站在高处,俯瞰着黑色的街道。
傀儡师默默坐在戏剧院的木阁楼上,一点橘红的烛光摇曳,他穿好最后一根线,将刚刚出炉的木偶放到了架子上,与其他的成品动作整齐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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