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躲得时间越长,我们脱离险境的可能性就越大。
林间一片黑,一片静。周围的树木枝繁叶茂,遮天蔽月。耳边不时传来古怪的兽啼,我想起方才书生说的野生动物,不禁一阵胆寒。
我对沈初说:“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一躲吧,万一遇到野兽就不好了。”
沈初握了握我的手,说:“附近应该会有山洞,我们找一找。”
我道:“嗯。”
这才意识到我的手还攥在他手里,手心都有些汗湿,忙要抽出来,却被他重新握回去,他淡淡解释:“莫要走丢了。”
我道:“放心,我走不丢。”
他默了一会儿,道:“我是怕我走丢。”
他的理由有点无懈可击,我只好放任他握着。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身边的人有些安静,只有清浅的呼吸响在黑暗里,我为了壮胆,唤他的名字:“沈初……”
他道:“嗯。”
我放下心来。隔了一会儿又道:“沈初?”
他声音含笑,道:“我在。”
又隔一会儿,不等我喊他的名字,他已经开口:“长梨,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嘴硬道:“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有点黑罢了,谁还会怕黑啊。”
他道:“我这里有火折子。”
我顿了顿,道:“你有火折子怎么不早拿出来啊?啊……”话还未说完,便发出一声惊呼。
不知何时脚下的路突然断了,我脚底一滑,脑子登时一懵。
听到沈初沉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再然后就是天旋地转。
然而,我从断崖上跌下,却只受了点擦伤,多亏沈初及时将我护在怀中,他自己的情况却有些不大妙。
我爬起来从他身上摸出火折子点上,灯火映衬下看清他脸上一层虚汗,眉尖微蹙,有些痛苦,喘息声也变得粗重。我额上亦蓄了一层冷汗,颤声问他:“你伤到了哪里?”
他捂上手臂,对我倒一声:“无妨。”嘴唇却有些苍白。
我镇定地环顾一圈,道:“虽然寻个山洞躲避比较稳妥,但今天不能再走了。”说着将他未受伤的手臂环过肩,一步一挪地将他靠着断壁安顿下来,“好在此处还可以挡挡风……”
在他面前跪坐下后,我凑过去,有些六神无主地问他:“你还好不好?”
借着终于照到断崖下的月光,看到他面上浮现一个苍白的笑,而后抬起一只手,在我脸颊上轻轻一碰,道:“不过是轻伤,你不必这样为我紧张。”说着,手轻轻移向我的眼底下,无奈道,“你何时这样爱哭了?长梨。”
我道:“那是冷汗,被你给吓的。”说着撕下袍子的一角,认认真真地为他擦去脸上的泥污,又问他,“你冷不冷?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把我的外衣脱给你。”
他制止住我要脱外袍的手,道:“我不冷,就是有点累。”
我说:“你快歇一歇。明天一大早,他们大约就会找来了。”说完,又到四下寻了些柴禾,拿火折子点了堆篝火。一是防冷,二是防野兽。我拿着一根木棍坐在篝火旁,打算今晚就这样守一下夜。方才瞧了一眼他左臂的伤势,觉得不大乐观。
不经意间回头,看到他靠在断壁边上看着我,神色淡淡的,我问他:“你怎么不睡,很疼?疼得睡不着?”
他道:“嗯……”
我给他出主意:“你想一些别的事,转移一下注意力,就不疼了。”
他默了会儿道:“我想起我参加礼部试的那一年,有个考生因为屡试不中,心灰意冷,对自己当年的发挥也不大满意,于是决定在放榜那天自尽,结果刚刚将垫脚凳踢掉,就听到门外有人高喊,称他得了头甲,直到如今,这个考生的脖子上都有一条浅浅的勒痕。这个人,是大理寺卿裴大人。”
我想起裴大人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努力忍住笑,咳了一声道:“虽然这件事还挺搞笑的,但总感觉有点对不住裴大人,而且,这样搞笑的事越想会越清醒吧。不如我给你唱首催眠的曲子。”又对他保证道,“我唱歌还是挺好听的。”
他道:“好。”
我随口哼道:“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
这一首简单的童谣,不知是什么时候听过,听过后便没有忘记。我唱完,四下一时静谧,火堆行将熄灭,沈初靠着断壁,声音有些低沉,评价道:“不错。”
我问他:“你想睡了吗?”
他摇摇头道:“更清醒了。”
我不能理解:“怎么会更清醒了呢?”
他若无其事道:“靠在这里,不大舒服。”
我听后一敲掌心,道:“瞧我这粗心的。”说着,就脱下自己的外袍,走过去搭在他的肩膀上,道,“你这样靠着,会舒服一些。”
沈初有些不大释然地望了我一会儿,我觉得他似乎对我有什么要求,于是等在那里,结果他却轻轻叹一口气,手搭在额上无奈道:“天生这么迟钝吗……”
我不明就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睡吧,我一点儿也不冷。”
第二天早晨,我清醒过来的时候,衣服已稳妥地穿回自己身上,而在我身子上面,还多搭了另外一件外衣,瞧着不大像我自己的。
男子在我身畔轻轻垂眸,简短问我一句:“醒了?”
我保持着平躺的姿势,仰观了天空好大一会儿,观出应该巳时已过了,一股脑儿坐起来,摸下身上的外袍:“我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怎么睡了这么久?”
沈初淡淡地说:“大约昨日累着了。”
他将他的衣服搭给我,自己身上穿的便显得单薄,虽然才入秋,可林子里的寒气却有些重,晚上还挺凉,我想到他又受着伤,不免有点内疚,一内疚,就总想帮他干点儿什么。
我将他的衣服递回给他,端详了他一会儿,同他说:“我帮你穿上吧,你的手臂想必也不方便。”
他接衣服的手顿了顿,目光同我在半空相遇,眼中似有墨色化开,缓缓道:“那便有劳你。”
我道:“你不要同我客气。”
我扶他站起来,一边将衣袖从他完好的那只手中穿过去,一边絮叨:“你说你手臂都伤了,还把衣服脱给我,也不怕折腾自己。”帮他穿另一只衣袖时,嘱咐道,“我要抬一下你的这只手,疼的话先忍着。”
他轻轻嗯了一声,鼻音很是好听。
由于他的配合,我做的挺顺利,为他束腰带时,道:“我这还是第一次帮人穿衣服,是不是挺不错的?”
没有等来回应,不由得抬头看他,却见他的目光越过我的肩头,落到什么上面。
他开口,没有什么情绪:“宋将军。”
我落在他腰上的手顿了顿,回过头去,便看见宋诀立在那里,脸上落下零碎的日光。
总觉得他那时的表情有点冷漠,冷漠地让我有些害怕。
我嗓子一抖:“宋诀?”
他恢复笑吟吟的模样,仿佛方才那个冰冷的神情只是我的错觉,“殿下和沈大人一夜未归,臣和圣上都怕二位发生什么不测,派人连夜寻找,原来二位并无大恙。”
这话说得人有些不大舒服,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我望着他:“沈大人为我伤了手臂,只怕并不是将军口中的没有大恙。”
沈初在我身边开口:“本官倒算准了会有人寻来,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宋将军。”
宋诀看他一眼:“圣上刚出京城没有两天,太后便命本将军暗中追上。”
沈初眯了眯眼睛:“不知是太后娘娘神机妙算,还是将军神机妙算,竟算出了圣上会突然改道,不去楚州,而先来了泗州。”
宋诀只淡淡道:“知子莫若母,太后料想圣上不会按常理出牌,再说圣上哪一回让太后省心过?本将军也不过是派人多方留意,才没有漏掉圣上的行踪。”
这倒是,只是没想到太后老人家竟派宋诀过来,不过想想宋诀即将是她宝贝女儿的夫君,便又觉得让他过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道:“你二人别忙着在这里叙旧,这里实在不是个好地方。”
宋诀道:“那便走吧。”
我从沈初身边离开一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求助宋诀:“如果你方便,能不能替我扶沈大人一把,沈大人身上有伤,行动不便,我怕……”
宋诀有些嫌弃地看一眼沈初,道出四个字:“臣不方便。”我本想着他和沈初之间大约有什么嫌隙,但听二人说话,对彼此还算客气,证明他们之间并不是什么大的嫌隙,原想着给他们创造一个冰释前嫌的机会,却没想到宋诀这么小气。
我猜到他会拒绝我,却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干脆,一时语塞,沈初为我解围:“既然将军不方便,只好有劳殿下。”说着,就将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只是他刚搭上来,就见宋诀一个箭步走过来,一把握住沈初的手臂,瞧他架势似是想把他甩开,撞到我的目光后迟疑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换成一个搀扶的动作。
我哑然地看着他,听他似笑非笑道:“臣又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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