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仆为药 (泽溪七君)

自从南绯薇表示出不想跟他上船的情绪后，亚尔曼一路上就冷着脸。他陪在南绯薇旁边，她吃东西，她吃完后就直接离开了。一早上她和他说的话只有短短一句，还是说的是要回房了。
自从艾赛克斯和他们分别后，她开口的全部次数比艾赛克斯在时一天内说的还要少。
亲王大人觉得有点不爽。
他听着房间里的水声，脚步声，衣料嗦嗦声——应该是在换衣。亚尔曼轻咳了一下。
过了十多分钟，房间没有了声音，亚尔曼才站起来，轻轻地推开房门。
如他所料，她已经睡着了，侧躺着，手缩成一团放在胸前。
她这段时间食量很大，但人却没有变胖。脸还是小得一手就能盖住。看着她亚尔曼就会想，她体内的那只虫该是什么样的，在她的身体里，要吸收多少营养。
有时亚尔曼会担心，她能不能承受住它。好在这段时间，她已经不会时不时就心脏疼痛了。
不知还要等多久，如果还有很久，那她是不是还要受很多苦？
要是那虫马上就能成熟就好了，马上……
亚尔曼的脸忽然一僵。
他似乎忘记了什么，当初吉布森曾对他说过的。
“虫寄生在人类的身体里，以寄主的血液为食。等虫从幼体长成熟后，会从寄主身体内破体而出。到那一天，就是寄主生命的尽头。”
他发现南绯薇是他要找的人类的那一天，吉布森是曾经这样说过的。但当时他只要找到他需要的那只虫就行了，只要保证虫子还未成熟前寄主活着就行了，至于最后寄主会不会死，他并没有在乎。
亚尔曼慢慢地在床边坐下，少女平稳清浅的呼吸声就萦绕在耳边。
他侧过脸，她合眼安睡的姿态就像蜷缩的小兽。
轻阖的睫毛下，眼底有淡淡的青影。
原来到最后，她会死。
他的自由，要用她的命来换。
南绯薇心满意足地睡饱后醒过来，肚子又有点饿，穿好衣服后走出房来。却没有找到亚尔曼。
“主人？”她轻声叫着，找到外面。
“没有人受伤？”
楼下的苹果树边，亚尔曼在问镇长见到低等吸血鬼的情况。
镇长摇头，露出困惑的表情：“没有。镇上只有一个人见过它一次，后来就没见过它的踪迹了，也没有谁遇到它的袭击。”
“低等吸血鬼在不进食的情况下可以生存十多天，距离上次你们发现它有几天了？”
“到今天只有八天。”镇长说：“难道它还在岛上潜伏着吗？”
“它是怎么到岛上的？”亚尔曼反问道。
“这……”镇长为难地说道：“这，我们也猜测过很多可能，但都不确定。毕竟我们和外面来往必须要靠船，平常镇民出入都靠渡船。也只有物资来往的时候，会有比较大的商船到我们岛上。”
“发现岛上有低等吸血鬼后，有商船来过吗？”
“没有。”镇长摇头：“亲王大人，这是不是说明那只低等吸血鬼肯定还在岛上了？”
“可能性很大。”亚尔曼说着，忽然停下来侧耳听着什么。
镇长一脸茫然，也跟着细细地听，却没听出来什么。
但很快镇长就明白了，只见早上随亲王大人一起来的人类少女，一边叫着“主人”一边左右探看着朝这边走了过来。
镇长又看向亲王大人，发现很酷很冷的亲王大人的表情发生了变化。难以言说的复杂，镇长大人分析了一会，也说不清那到底是温柔还是愧疚还是别的什么感情。
等南绯薇走得近了些，亚尔曼开口唤道：“在这里。”
她循声望过来，找到亚尔曼后，就走了过来。
亚尔曼沉默地看着她一步步地到他身边，随着距离的接近，她的眉眼变得清晰可见。温婉的五官，柔嫩的肌肤，随着睫毛的颤抖，每一处都闪烁着少年人干净青春的生命力。
但看着眼前的少女，他却能清晰地想象出她像茑萝花一样开放一天后就衰败的样子。
想象出的画面太残忍，亚尔曼清空了脑子，声音压低、放轻，仿佛害怕吓到她一般地说：“今天没有事，时间还早，你可以再睡会。”
“我……有点饿了。”南绯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睡前刚吃了，饿得这么快，她觉得自己像只猪似的，不是吃就是睡。但是饿起来真的很难受。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亚尔曼一贯在她的饮食上最注重，所以她就直接对亚尔曼说了。
镇长在旁边察言观色，立刻说：“我去给这位小姐准备。”
……
唯一一次发现这座岛上出现的低等吸血鬼的地点是在岛边石岸对面的树林里。
第二天，在镇长和那个亲眼目睹低等吸血鬼的镇民的带领下，亚尔曼和南绯薇到了那里查看。
“就是这里，我就是在这一扭头，就看见一双红彤彤的大眼睛！吓死我了！”
虽然已经讲过了很多遍，但描述起那时情景时，男人还是激动得吐沫横飞。
“什么眼睛，低等吸血鬼的眼睛不都是那样吗！”镇长偷偷扯了下他的衣服。乱说什么呢，岂不是暗示血族大人的眼睛也很吓人？
男人不解了看了镇长一眼，接着说了下去：“一开始我没想到那是个低等吸血鬼，但是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我转身就跑……”
男人详细地描述了他逃回家的过程，全篇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南绯薇一边听一边分神，发现另一边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走了过来。
因为那男人讲得太无聊，南绯薇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两个女人身上，听到年轻女人说：“您不用担心，艾纶可能有事耽搁了，但他一定能解决早点回来的。”
“哎，可是他来信说这个月的十号就回来的，前天就该到了啊。”
“才两天，我们再等等吧。”
亚尔曼也注意到了那两个女人。镇长看他将目光放在了她们身上，便在她们走过来的时候叫住了她们：“艾纶出去买东西还没有回来吗？”
两人看到亚尔曼在，都不大敢说话，愁着脸摇摇头。
镇长安慰道：“过两天他还没回来的话，就派人出去找找他。”
送走两人，镇长对亚尔曼说：“亲王大人要进那林子里看看吗？”
“嗯。”亚尔曼点头应允。
亚尔曼带着南绯薇，和镇长他们两人走进了林子里。那男人因为见过一次那只低等吸血鬼，所以进这林子很有点害怕，一直紧张地东张西望的。但是南绯薇却没觉得这片树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看起来不过是一片普通的树林。
走走停停，却没发现什么异常。亚尔曼环顾了一圈，说：“回去吧。”
亲王大人发话，大家都跟在亚尔曼身后离开。
南绯薇紧跟在亚尔曼旁边，镇长稍后一步，那男人落在了最后。
他始终是有点怕的，想快走两步到镇长身边，却忽然觉得身后刮过了一阵凉风，脑子里还没想出来什么，汗毛就跟着竖了起来了。
什么啊……男人胆颤地扭过头，看到了一双红彤彤的大眼睛，这么近地对着他……

☆、第三十二章

“啊啊啊啊啊！”
一阵惊叫撕裂空气。南绯薇猛地回头，顿时吃了一惊。
一只足有两米高的人形怪物，浑身长满毛，前肢很长，驼着背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怪物的脸上，双眼巨大通红，发黄的獠牙伸出嘴外，很是狰狞。
重要的是，怪物像抓着小鸡仔似的，抓着那个镇民。
亚尔曼眼神一凛，立刻将南绯薇抓到身边。镇长吓得啊呀叫了出来。就在这时，那只低等吸血鬼双脚一蹬，跃到了远处。
亚尔曼想了一秒，便抓着南绯薇远远地跟了上去。
镇长一眨眼，周围就一个人也不剩了，他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天呐……”
这只低等吸血鬼身体已经发生了变异，在伊格内修斯平原他已经见识过了，这次南绯薇又在身边，所以亚尔曼很谨慎地并没有接近它。
那只低等吸血鬼跑了一阵，在一处山石间停了下来。它抓着的男人还活着，双腿乱蹬，但是那只低等吸血鬼放开他后，他瘫在地上，却是连路都走不了了。
南绯薇靠在亚尔曼身旁，亚尔曼落在一颗树上，距离很远，她只知道前面是他们正在追的那只低等吸血鬼，但并不能看得清。亚尔曼一声不吭，南绯薇也跟着屏息。
南绯薇看不清，亚尔曼却很清楚地看见了前面发生的事情。
那只低等吸血鬼抓住了那男人的腿，拖到跟前，抓着他的脚脖子，一张嘴就往男人的大腿上咬去！
痛苦的嘶喊顿时传了过来。
南绯薇瞪大眼睛，被那叫声弄得心中有点发瘆。
亚尔曼心中震惊。低等吸血鬼是从上古血族堕落而来，所以一直以来，它们都是以人类或者兽类的血液为食。变异后，竟然堕落成吞噬血肉了吗？
眼看着男人连肉带骨被吃掉，亚尔曼默默地将手捂在了南绯薇耳边。
“你先躲起来，我把那只怪物处理了再来接你。”亚尔曼附在她耳边说道。
“嗯。”南绯薇没有异议地点点头，带得他的手也跟着晃了晃。
亚尔曼抱着她的腰跃下树，四周有个山洞，洞口很小，还被草丛掩着，以那只低等吸血鬼的身形是钻不进去的。他将南绯薇推进洞里，让她不要出来。然后他便去解决那只低等吸血鬼——只有一只，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难度。